“好漢子!”現在秦士信身上傷勢頗重,故而馬車只能緩緩前行,所到之處人們紛紛給讓開一條路來,不斷有人發出讚揚,無論何時何地,像秦士信這般有骨氣的好漢子總是讓人敬佩的,或許用不了多久,他的大名就能傳遍京城吧。
“如此錚錚鐵骨,真不愧爲我大魏的好男兒!”街道旁邊的茶樓之上,一名提前來京準備恩科會考的士子擊掌讚道,可惜他的話卻沒有贏得多少響應。
“不過是一丘八而已,又如何當得起好男兒三個字?”當即就有一同來京趕考的士子反駁道,“來年瓊林宴上簪花的方是好男兒!”
“於兄說的是,此等匹夫不通經義,不知禮儀,僅有一番血勇而已,又如何能與我等讀書人相比?”這倆人的話頓時引起一片贊同,紛紛湊在一起推杯換盞,只留下稱讚秦士信那人站在窗口邊目送着他的馬車遠去。
“士信,你這又是何苦呢!”附近的醫館之中,羅世績一邊看着大夫剪開秦士信背後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給他清理傷口、敷藥,一邊說道。
“兄長是何樣人物?又豈能受這般小人的羞辱?小弟實在是看不過眼,若不是兄長攔着,小弟今日定要打得他滿面開花!”秦士信忍着疼痛,依舊是一副憤憤不滿的樣子。
“你當我就願意如此?”羅世績看着他死不悔改的樣子,本想發怒,可是見到秦士信背上如此嚴重的傷痕,怒氣瞬間消散,只餘下了諸多不甘,“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張大人戰功太過顯赫,已經引起了朝堂上諸位重臣的不快,這名小官不過是他們推到前面來敲打大人的,若是咱們應對稍有不恭,就會給大人惹上大麻煩!若非爲了大人着想,我早就取下他的狗頭了!”羅世績又想起了當日丘尚儉對他說過的話,一時激動之下不顧還有外人在場,就將他屢受刁難的緣由說了出來。
羅世績本人亦是文武雙全之輩,少年遊學之時就曾手刃攔路搶劫的匪徒,若不是他忍辱負重,那還有那名兵部主事的活路?
“張大人爲剿滅亂賊披肝瀝膽,這般奸賊卻如此刁難,老天何其不公啊!”想起張果領軍平叛時與衆士卒同吃同睡,殫精竭慮的場景,秦士信虎目圓瞪,這位方纔受刑時都沒有紅下眼圈的錚錚鐵漢淚如雨下。
“兄長,是我今日衝動了!該不會壞了大人的要事吧?若是如此,小弟甘願向那小人負荊請罪。”秦士信咬緊牙關說道,他的尊嚴固然不可輕辱,但若是爲了張果,他甚至願意向這些他素來瞧不起的小人低頭。
“無需如此,今日我探得他的口風略有鬆動,想來明日就該能拿到糧草了。許州知府畢竟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他們是斷斷不會讓他身處險境的!”羅世績同樣雙目通紅,自己兄弟受了這般折磨,他的心裡又如何會好受?他已經將那名兵部主事的面容牢牢印在心裡,若是將來有機會,定要他償還今日種種。
“好了,老夫懸壺多年,尚從未見過受了三十杖責還能像這位好漢一般還能保持清醒的,若是放到一般人身上,怕是早就丟了性命。”大夫也對秦士信的剛強大爲驚訝,“你背部的骨頭斷了兩根,我已經幫你正好,傷口也都敷上了藥,切記三月之內不得下牀與人動武,按照我開的房子小心調理,將來自可痊癒。”
“三個月不能與人動武?”秦士信大有難色,這簡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張大人還要追擊殘寇,自己莫不是隻能看着?
“多謝大夫!”羅世績付完診金,將秦士信扶上馬車趴好勸道,“接下來都是些小仗,有我照看者出不了事情,你就安心養傷吧!”說罷帶着秦士信往客棧而去。
與此同時,兵部尚書王季和的府中,也說起了今日兵部衙門之外發生的事,王季和把玩着一支通體碧綠的如意,和自己的幕僚徐志先說起了今日的事情,“......羅世績肯爲張果任務負重,秦士信剛硬如此,都是難得的好漢子啊,若是肯爲我所用,來日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只可惜他們先遇到了張果,像這般好漢怕是不容易該奉他主。”因爲獻上團練一策而深受重用的幕僚徐志先答道,這倆人讓他想起了遠在嘉州的許光,“東主若是有心,不妨明日就將糧草如實發於他們,好先行結個善緣,來日未嘗沒有機會。”
王季和斟酌片刻,“明日也是該發放糧草的時候了,只是要如實發放怕也不易;這張果屢立大功入了太后的眼,若不是袁太尉出言阻撓,此時怕早已返回京城另有重任了!京營禁軍早已被袁太尉視爲囊中之物,又豈會讓他輕鬆還京?所以才使出了這般手段想要將他拖在河南道,糧草明日定會發放,只是發多少就不好說了!”
徐志先知道自家東主方纔接任兵部尚書不久,兵部上下都是袁汝夔的人手,想要瞞過袁汝夔接好張果絕無可能,他略一沉吟說道,“大人若是能幫,還是幫一點的好!”
“哦?此言怎講?”王季和聞言一頓,放下如意凝神問道。
“東主,如今朝堂上的勳貴雖然被一掃而空,朝政大權盡皆掌握在楊介夫之手,但楊介夫如今已經年逾古稀,他還能再掌多久的大權?”徐志先壓低了嗓音,“楊相國之後,又會是誰出任宰相一職?”
這些年楊介夫爲了平衡朝中勢力,或拉或壓,致使朝中除他之外並無一人足以服衆,王季和雖然是信任的兵部尚書,但比起袁汝夔、胡鬆年、盧承慶這些人來卻也不差多少,若是楊介夫還能堅持一兩年,等他吃下兵部未嘗沒有這個機會。
“楊介夫能獨掌大權,除了資歷老手段高之外,還因爲袁汝夔在兵部任上幫他捏住了京中的兵權,東主若想有所作爲不可不考慮這些。”徐志先聲如遊絲,“這張果並非楊介夫一黨,正和東主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