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跟隨許光回到京城後並未入住嘉州伯府,而是找了一間寺廟掛單,在和方丈交流了一陣兒佛學之後,他很快贏得了方丈的欽佩,不僅給姚廣孝安排好住處,還爲他解決了度牒的問題,從而讓他終於有了合法的身份。
許光也沒有從正門進入嘉州伯府,而是在夜間翻牆進去找到了府中的管家等親信,對他們叮囑一番又消失在了京城之中;他們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進城時就已經發現街上多了許多皇城司的耳目,勳貴聚集的裡坊也不時有生面孔四處警惕的張望,看來楊介夫等人已經將這裡當做了防備的重點。
“這些日子京中四處有人散播大軍慘敗、陛下龍馭賓天的消息,已經有不少商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南邊避一避了。”假裝香客的許光在施捨了一筆香油錢之後獲得了傾聽道衍大師講授佛法的機會。
“小爵爺和錢驊等人早有防備,唐括部擊潰大軍容易,想要擊殺皇帝卻幾乎是不可能,中軍靠近尉州城,尉州城城牆高大,若是他們進了尉州拒城而守,唐括部沒那麼容易攻破城池。”姚廣孝這段時間也不是白費的,一路上和許光不時交談,對於戰事的形勢有着自己的判斷,“這些定是有人在製造聲勢啊。”
“的確如此,許某跟蹤了一名在茶樓上散播謠言的傢伙,接着看到他進了皇城司之中,而皇城司早就是楊介夫的地盤了。”許光對戰局的判斷和姚廣孝並無不同,因此沒有糾結北方的戰事,而是說起京中的局勢來。
“最近哪家家王府有異動?”姚廣孝閉着眼睛敲擊木魚,用木魚的聲音遮掩倆人的話語,“楊介夫此舉乃是爲新君登基做準備,若是皇帝駕崩或者唐括部大軍即將到達京城的消息傳來,就是新君登基之時,到了那個時候即使小爵爺能夠將皇帝帶回來也晚了。”
“許某這兩日都在忙於聯絡錢爵爺、周學士他們,尚未來得及打聽,不過楊介夫等人要下手的話,按照親疏關係,郕王繼位的可能性最大。”說道這種事情,即使膽大包天的許光也感到一陣兒緊張,這可是大魏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變啊。
“郕王?”姚廣孝忽得睜開了眼睛,“我記得當初你說過郕王乃是皇帝的親弟弟,今年才十五歲吧?若是他登上帝位,內有太后垂簾聽政,外有文官壟斷朝綱,楊介夫擁立之功在手,朝堂上還有誰能和他抗衡?”
權臣擁立幼帝,從而掌控朝政,這種事情在華夏的歷史上屢見不鮮,姚廣孝立刻猜出了楊介夫等人的用意,一個十五歲的年輕人懂什麼?太后久居深宮、見識淺薄,自此以後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剷除異己了。
“嗯,我打算這就去太平郡主府上打探一番,她和郕王向來交好,由她出面前往郕王府乃是順理成章之事。”許光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姚廣孝默默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郡主,府外有人求見,他不肯通報姓名,反而送來了這個,說郡主一看就明白。”侍女雙手捧過一塊玉佩說道。
“哦?”李令月的目光在她手中的玉佩上停留了片刻,拿到手中吩咐道,“快請他進來,把薛紹也叫過來,人帶進來之後你去門外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侍女退去,李令月摩挲着這塊溫潤的玉佩,這玉佩她多次在李悠身上見過,知道這是李悠的家傳之物,而如今李悠遠征在外,玉佩卻突然出現在了這裡,莫不是皇兄真的身遭不測了麼?李令月陷入深深地擔憂之中。
“原來是許先生,許先生要見本郡主,只需通報即可,又何必如此喬裝打扮呢?”見來人取下了帽子、假髮,李令月立刻認出了許光的身份。
“郡主府上如今有人盯着,許某這也是迫不得已啊。”許光見屋內只剩了李令月和薛紹兩人,於是直接說道。
“有人盯着我的府上?”李令月將目光投向薛紹。
“這些日子是有些生面孔在附近晃悠,我沒摸清楚他們的目的,因此不好輕易驅趕。”薛紹說道。
“等會再說這些,許先生,你不是跟隨嘉州伯出征去了麼?怎麼如今卻回了京城?莫不是皇兄他.......”李令月焦急的問道。
“陛下眼下尚算安全,但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於是許光將姚廣孝的分析細細說來,“故而許某想請郡主幫忙查探京中的各個王府以及宮中的太后最近有什麼異動。”
李令月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想起了一間被自己忽視的小事,剛聽到時還不以爲意,但是結合許光的話一想,卻是非常嚴重,“郕王昨日被太后召進宮中去了,說是要檢查他最近的學業,到今天還不見郕王出來。”
“太后也被他們說動了!”許光驚呼道,雖然因爲大禮儀一事導致太后對李圭多有不滿,但事情走到如今這一步依舊出乎了他的預料。若是有太后的支持,那麼郕王繼位就變得名正言順了,如果事情已經發生,即使李圭能回到京城也無法改變事實,恐怕只能被幽禁於深宮之中了此殘生,或者再過上幾年等衆人將他遺忘之後賜一杯鴆酒了事。
“太后定是受了那些奸臣的矇蔽,我這就進宮去向太后奏明楊介夫等人的罪責。”說罷李令月就打算出門。
“郡主不可。”許光和薛紹二人同時喊道,見李令月止步薛紹連忙勸道,“如今陛下出徵,京中都是楊介夫的耳目,且不說郡主能不能進宮見到太后,即使能進宮恐怕一時也沒辦法說服太后,反而會將自己陷於危險的境地。”
“那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等死麼?”李令月又想到了當初楊介夫提出的和親之舉,若是沒了疼愛自己的皇兄和幫自己說話的英國公,下次楊介夫再提出此事或許自己就要真的遠赴漠北了。
“這正是許某來尋郡主的原因。”許光撫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