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諸位俊才於水渠兩旁稍坐,王某會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順流而下,杯停在誰的面前,誰即以‘遊園’爲題吟詩一首,若作不出則需滿飲此杯!作得不好的亦需滿飲此杯!”王摩詰繼續說着曲水流觴的規矩,只是這遊戲衆人早就玩過多次了,不待他說完就各自尋找位置坐下,只等王摩詰放下酒杯。
水渠兩旁的士子們大多都恨不得第一杯酒就停在自己的面前,好讓自己有在太平郡主、王學士等人面前一展才華的機會!當然,若是能得到那家千金貴女的青睞就更好了!唯獨李悠對此毫無興趣,他不時地打量着周南所在的亭子,可惜的是朦朧的薄紗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一無所獲。
“看張兄胸有成竹的樣子,可準備好了詩詞?”失望之餘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下方的張廣泰一副輕鬆地樣子,李悠不禁好奇的問道,難道這位也是一代才子?
“非也非也。”張廣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得意洋洋的說道,“爲兄只是最喜歡飲酒罷了,且不說爲兄做不出詩來,即使能做出也要嚐嚐這太平郡主家的美酒!”
“哈哈,張兄還真是坦蕩啊!”張廣泰的話引得對面的呂景昭和錢驊同時大小起來,如此坦白的人還真是難讓人生氣。
而下游的王清任和袁章聽到此話臉上的鄙夷又多了幾分,袁章心中愈加不滿,自己的老師龍溪先生和他的友人孔七、元九才華何等驚豔絕倫,只落得淒涼的下場,而像張廣泰、錢驊這般不學無術之輩卻能佔據高位,世事何其不公啊!
今日袁某定要奪得詩會的頭名,贏得太平郡主的賞識,向她打聽到當年構陷老師的仇人究竟是誰!順便也壓一壓這些紈絝子弟的氣焰!袁章暗暗打定了主意。
“今日不知誰能奪此頭名!依楊某來看,琅琊王氏的千里駒王機久負盛名,蜀中蘇少遊天縱奇才.......這些人都有可能,至於其他人麼,恐怕難與他們一爭高下!”水渠上首,楊德明笑呵呵看着擔任評判的衆人,將揚名已久的幾位青年才俊說了個遍,唯獨沒有袁章的名字。
“楊侍郎目光如炬,在下也以爲這王士衡最有可能!”一名年紀稍長的評判似乎想到了什麼,硬生生的將袁章的名字吞回肚子裡附和道。
而在旁邊的亭子之中,太平郡主和她的閨中密友們最關注的則是李悠的表現,李令月笑嘻嘻的說道,“哎呀,這第一杯酒最好是停在這位小爵爺面前,也好讓咱們見識見識這位俊俏的小郎君才華如何,能不能配得上咱們的周南妹妹!”
“你在這麼作弄人,我就回去給爹爹說讓他啓奏陛下爲你早日擇郡馬!”周南咬了咬嘴脣,毫不示弱的回擊。
“哎呦,南妹妹可千萬別這樣,姐姐我還想多逍遙兩年呢!”李令月連忙示弱,轉而將目光投向水渠,“開始了開始了!快看這第一杯酒到底會花落誰家!”
太平郡主方纔的玩笑話似乎成了真,這王摩詰放下的第一杯酒隨波逐流,搖搖晃晃的停到了李悠的面前,亭子中的千金貴女們立刻激動起來,紛紛涌到圍欄邊透過薄紗看向李悠,她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位小爵爺究竟能做出什麼樣的詩詞來。
唯獨周南沒有挪地方,可是她也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生怕漏過任何一個細節!至於丹青更是急得在她身後不停的揉搓着手絹,她也想去前面看看,可是小姐沒動她又怎麼好離開?
“這位是嘉州伯家的公子吧?久聞嘉州伯文武雙全,他的子嗣當非庸才!”評判之中有人撫須說道,顯然他和李悠的父親當年有些交情。
水渠兩側,衆多士子羨慕嫉妒的眼光同時落到了李悠身上,這傢伙還真是好運氣啊!吟誦開場詩的機會竟然讓他拿到了,衆人屏聲靜氣,靜靜地等候着李悠的詩詞;若是做得不好,他們可不會輕鬆放過李悠。
嘖,我一點也不想作詩啊?我只要通過國子監的考試就能順利襲爵,輕鬆享受富貴生活;有個才子的名聲對我又沒多大的好處,何必出這個風頭呢?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酒杯,片刻之後李悠闇嘆一口氣,伸手撈起酒杯一飲而盡,竟是打算認罰了事。
哎,亭子之中響起一片嘆氣聲,她們沒想到在這樣的場合下,李悠竟然主動認輸了,一時間她們對李悠的好感下調了不少,甚至還有人小聲嘀咕着,周小姐的這位姑爺該不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吧?
周南也緊緊皺起了眉頭,那天在自己府中聽他談吐還算不俗,絕不會是不學無術之人,怎麼到了這裡連一首詩也做不出來?
水渠兩側的士子也是表情不一,有暗自慶幸李悠主動放棄錯過出風頭機會的,有鄙夷他不會作詩的,也有不以爲意的。唯獨張廣泰探過腦袋,“賢弟,這酒味道究竟如何?”
“甘冽可口,難得的好酒啊!”李悠細細回味一番說道。
他輕鬆的樣子更是讓那些士子們心生不滿,當即有人冷笑道,“做不詩來認了就是,又何須用貪杯來當藉口?”
“李公子既然已經滿飲此杯,那麼咱們就繼續吧!”王摩詰制止了他們的爭論,放下了第二杯酒。
衆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酒杯之上,溪水緩緩流淌,酒杯時起時伏,最終停到了袁章的面前。
“好!且看袁兄爲我們獻上佳作!”還沒等袁章開口,人羣中有認識他的立刻開始了喝彩,尤其以王清任最爲激動。
袁章也不客套,站起身來鶴身而立,右手背在身後緩緩踱步,一步,兩步......到第七步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開始緩緩吟誦:
“今日入西園,四望天日曛。
東北何靄靄,宮闕入煙雲。
愛此高處立,忽如遺垢氛。
耳目暫清曠,懷抱鬱不伸。
下視十二街,綠樹間紅塵。
車馬徒滿眼,不見心所親。
孔生死洛陽,元九謫荊門。
可憐南北路,高蓋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