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我找找她。”
“她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好久好久都沒有見到她了。”
伴着這幽幽的請求,柳晨風的身影再次晃着穿牆而入,一往如常地不顧別人的震驚與不悅,就這麼徐徐地停在我們身前的吸頂燈下,側頭望着它。
可能是安昕和楚玥桐都在我身旁開始隔着面膜抹眼淚,才一天沒見,我卻是覺得他這會兒魂體裡蘊含的能量,要比之前強上那麼一些。不過沒等我想完,安昕滿是白糊糊的臉上,已經劃過了兩道不算太明顯的淚痕,半分鐘前的些許怨氣,此刻卻是猛然變得強烈了起來。
“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晚上輸了一晚上!”
“啊?”
安昕的話讓我飛速轉着的大腦瞬間頓時一卡,思考中的問題也是頓時從柳晨風爲什麼會變強,換成了安昕爲會什麼會說輸了一晚上。
“沒事,鬥地主,輸了刮鼻子而已。”
楚玥桐相比安昕要好上許多,吸了吸鼻涕,她帶着鼻音的話配上表情,也不知是哭還是笑,不過我更關心的是她說的話,安昕難不成真的被強子跟楚玥桐倆人,颳了一晚上鼻子?
“答應我,好麼?”
“啊,好。”
柳晨風無視着楚玥桐和安昕的話,自顧自地說着,周身散發的悲傷之意更是濃了許多,只是無論是這股情緒還是柳晨風的話,我都聽得太熟太熟了,所以我嘴上回復着他,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昕的鼻尖,企圖透過她臉上塗的糊狀面膜,能出來點什麼。
“好?好什麼?”看不着柳晨風的安昕,此刻憤然地瞪大了眼睛,與我對視,“我被颳了一晚上的鼻子,你還說好?”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
經常性眼中沒有別人的柳晨風聽了我的回答,周身的情緒瞬間換做了欣喜和激動,只是因爲有了加厚的靈力罩子保護,這種情緒對於安昕的影響,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蘇然,你不心疼我就算了,還......”
所以,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幾乎瞪圓了怒視着我,這樣的表情,讓我此時恨不得衝上去抽正樂得左蹦右跳的柳晨風兩巴掌。不過據我的經驗來講,這種事情往往都還是會有些轉機的,比如安昕還沒想出來後半句話要說什麼,坐在她另一側的楚玥桐,因爲有陰陽眼看明白了事情的全部,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激動,他不是跟你說的。”
她安慰着安昕,只是這話一說出來,我卻忍不住一拍腦門,心叫不好。安昕可沒有楚玥桐的陰陽眼,更沒有我跟強子的天眼,在她的眼裡,這間病房裡只有我們三個人。
“那是跟誰說的?”果然,她小心地抹了一把眼角劃落的淚,瞅着楚玥桐,“不是跟我說的,難不成是跟你啊?”
“當然不是我啊。”楚玥桐連忙搖頭,接着便在我的眼前,擡手指向了還沒離開,一副好奇模樣盯着楚玥桐跟安昕倆人臉研究的柳晨風,輕聲道:“是跟他說的!”
“誰?”
安昕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和正在盯着她看的柳晨風看了個對眼,緊接着,整個病房裡安靜了幾秒。我跟楚玥桐愣了,不知道是不是該把安昕的臉扭過來,畢竟柳晨風是個多恐怖的角色,我跟強子是跟她講過的。
不過此刻,和安昕大眼瞪小眼的柳晨風也愣了,幽幽地飄在空中,他身周的喜悅情緒開始變得複雜起來,可沒等我感受清楚,他卻是猛然間雙眼瞪得比安昕還大,頭髮根根倒立,尖叫着穿牆而過,消失在我們眼前。
“啊,鬼啊!”
“嘭!”
“什麼情況,燈怎麼爆了?”
突然間黑下來的病房裡,我怕安昕嚇到,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的同時,心裡卻在感嘆着。
還沒變身,只是一個尖叫就能讓燈泡炸了,不得不說,柳晨風魂體裡蘊含的能量絕不是普通厲鬼能比的,如果他真的完全放開,那麼比起華天安和華地願這種鬼王來說,可能都不會差太多。
不過這麼牛逼的一個堪比鬼王的厲鬼,卻是這麼尖叫着被嚇跑的,還是把人當成了鬼,如果剛剛發生的這事兒讓安昕知道了,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呃,沒事,燈泡的質量不好吧應該,你們先把腳擦了,我喊清遊找人來換。”
起身從旁邊隨手拿了條毛巾,我對她們倆交待着,只是話音未落,病房門卻是被人從外面一腳踹了開,“嘭”的一聲撞在門後的牆上。
“啊,吱吱!”
“蘇然,你們沒事吧?”
老妖和清遊的聲音,先後在門口響起,而此刻映着窗外和走廊上的亮光,老妖的眼睛,也泛起了兩道幽幽的綠光。趁着安昕還沒看清,我倒吸一口冷氣擋在了她身前,反手把毛巾遞到她手裡,同時嘴上回着清遊的話。
“呃,沒事。”
“沒事就好。”
清遊的夜視能力應該不比我弱上多少,見我此刻這個動作,他也隱隱地把老妖往旁邊推了推,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講,無論是妖,還是鬼,都是隻有在小說和電視電影裡,才存在的靈異物種。
“柳晨風那小子是不是又來了?在哪兒?”
“啊,一會兒咱再說柳晨風。”
“讓他出來,老夫要讓他見識見識......唔~。”
“走吧,先找個人來把這間屋裡的燈泡給換了。”
聽到柳晨風,老妖果然是激動得很,好在比他正常一些的清遊此刻在他旁邊,趁着他的話還沒講到關鍵點,清遊一把捂住老妖的嘴,說着便拖着他的身體,往電梯方向走去。再聽着老妖依舊沒有放棄,哪怕嘴被捂着還堅持含糊不清的叫喊,我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偷偷地鬆了口氣。
沒了老妖和清遊的聲音,安昕和楚玥桐倆人的雙眼也已經適應了黑暗,我拿手機幫她們照着,楚玥桐已經坐在了牀上,而安昕卻是一邊擦着腳,一邊小聲地朝我問着:“蘇然,柳晨風是誰?”
我心頭一震,這要怎麼回答?
直覺上我是想騙騙她,不讓她知道那麼多,畢竟鬼物再怎麼說,都抹不掉他們給世人印象裡的恐怖色彩。可是我是打算一直和安昕走下去的,在沒把趙茵茵和他之間的事情解決掉之前,我指定是每天晚上都要被他騷擾一次的,與其這樣一直騙下去,倒不如告訴她一些事情,也省得我每次見她,都要小心翼翼地去圓謊。
這麼想着,我依舊是輕嘆着氣,回憶着柳晨風的各種特點,從裡面挑着不恐怖的跟安昕說:“嗯,他是一個鬼,一個丟了女朋友,還患了老年癡呆症的文藝青年鬼,長得挺秀氣,生前是我們學校03屆大三的學長,三年前死的。”
“這樣麼?”
安昕聽我說着,擦着腳的手卻頓了頓,這個動作讓我心頭一緊,因爲隱隱的,我從她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很淡的負面情緒。
擡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我輕聲問道:“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他好可憐,不是說人死了都要去陰間投胎轉世的麼?他怎麼都死了三年了,還在找生前的女朋友。”安昕的聲音很低,帶着一股我很少聽到,卻記憶頗深的語調。
她不會是又要哭了吧?回想起幾前年,我幾件心愛的襯衣外套,都因爲她哭得止不住,紙巾擦沒了之後也跟着遭了殃,我就一陣頭大,不過相比較衣服什麼來說,我還是更擔心她會哭。
“沒有,他不是正常的遊魂,要是正常的,我早送他去陰間投胎了,怎麼可能還會讓他每天都來騷擾我。”我解釋道。
“不正常?每天都來?”
“嗯,要不我說他有老年癡呆症呢。”
儘管我的語氣一直在努力地調整到讓人聽了能放鬆再放鬆,可安昕的眼淚,依然是如扭不緊的水龍頭一樣,可勁兒往外流,不過短短一分鐘,她臉上敷着的什麼泥面膜,就真的在她的兩個臉蛋上,化作了一灘泥。
楚玥桐也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的話說得不太合適,加上對於柳晨風瞭解的也不多,此刻她抱膝坐在牀頭,雖然不至於跟我一樣手足無措,卻也沒有開口再說什麼。輕輕拍着安昕的後背,我腦袋裡不停地琢磨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
這間病房的門被清遊他們踹開後,就一直是打開着的狀態,我跟安昕一站一坐,都正對着病房門外那抹亮光發着呆。不過沒過一分鐘,病房門外的走廊裡,傳來了一聲電梯到點的提示音。
再接着,就是一陣直到我們病房門前才停下的急促腳步聲,“哎,蘇然,怎麼搞的?燈泡壞了?”
“嗯,沒事,清遊已經找人去換了。”強子手裡提着兩個塑料袋子,看上去像是宵夜,見狀我連忙又拍拍安昕的後背,低聲道:“別哭了,一會兒都看着你這花臉,要丟人嘍,趕緊去洗洗,回來吃東西。”
“還哭了,怎麼回事?”強子面色一凝,看着安昕摸黑走進洗手間的背影,但沒等我跟楚玥桐回答,他卻是又放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對了,我剛纔出去買宵夜的時候,又看着那個青衣女鬼了,她好像出去之後,又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