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王志洋這話說得極爲輕描淡寫，雖然沒有看到畫面，但光是想象付良勳此時的心情，就讓我沒能忍住笑了出來。鬼附身對於常人來說，應該算是件恐怖至極的事情了，畢竟鬼這個字，大多數人的概念都是從恐怖片裡得到的，不過可能在王志洋看來，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是常人太少見多怪了。
“那，南珍，我先回去了啊，你趕緊休息。”
沒有理會我情緒變化，王志洋深情滿滿地對着胡南珍交待完，便在一瞬間裡恢復了淡定模樣，側身繞過堵在門口的我，從舍管室裡走了出來，並且頭也不回地往身前不遠的樓梯口走去，完全不顧強子和楚玥桐的感受，就那麼徑直地走到了他們倆跟前，歪着頭不知道在低聲說着什麼。
“走吧。”
很快，呂峰的聲音便從我身後傳來，我下意識地往樓梯口方向挪了幾步，給已經附上付良勳身體的他讓路，或許是一回生兩回熟，不同於之前，呂峰這會兒完全控制着付良勳的身體，倒也走得穩穩當當，此刻唯一有點怪的是，付良勳的眼睛或者是因爲剛纔驚嚇過度，這會兒一直處於翻白眼的狀態。
“他沒事吧？”
雖說還能感受到付良勳微弱的靈魂波動，但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的問了一句，畢竟鬼附體或多或少，總會對被附體的人造成一些影響。
“沒事，剛纔胡，胡姐看過了，說他醒過來之後，今天晚上的事兒，啥都不會記得，身體上，我會小心的。”呂峰說着，便控制着身體往樓上走去，胡南珍手裡拎着串鑰匙，打着哈欠跟在付良勳身後，滿臉不悅。
沒敢再多說什麼，我退後了幾步，站在樓梯口目送着他們往樓上走，今天夜裡很靜，以至於我很快便聽到了二樓鐵門處，鑰匙與鐵門碰撞的聲音。
講真我突然有些惆悵，仰頭瞅了瞅四樓，可由於我此刻所站的位置關係，四樓在我眼中，除了那石制圍欄外，就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片。輕嘆了口氣，我突然間有點兒想知道，對於今天晚上我和強子倆人的夜不歸宿，他們又會作何感想。
“蘇然，過來。”
“哦。”
王志洋剛纔不知道跟強子說了什麼，但這會兒強子喊我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裡面的凝重之意，卻是讓我能清楚感應到的，他們說了什麼？
帶着些疑惑，我又快速瞅了樓梯口一眼，聽到胡南珍那沉重的腳步聲已經開始往樓下走後，我才擡腳朝他們三人快步走去。
“今天晚上那些厲鬼，真的都是衝着玥桐來的麼？”強子問話時眉頭緊皺。
“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幹嘛還問？”我朝強子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瞅了一眼王志洋，他剛纔倒底跟強子說了點兒啥。
強子擡頭瞅了瞅三樓，有些擔心地問道：“剛纔跟在你身邊的那個也是麼？”
原來是因爲呂峰，我心裡一鬆，道：“對啊，不過他已經改邪歸正了。”
“你確定麼？都說鬼話連篇，鬼話你也信啊？”
強子這話一說，我就覺得有些不對了，因爲從開始到現在，我從來沒有聽過他說過“鬼話連篇”這個詞，還是這種充滿質疑的語氣。
“我自己會判斷。”
雖然不清楚是不是王志洋說了什麼，但我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也開始逐漸變冷。呂峰生前是好人壞人，我不得而知，但他死後，他的所有情緒都會被我清楚地感應到，並能判斷出來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假話，雖說晚上交流的過程裡，他確實是在情緒變化上誇張了些，但給我的感覺，卻依舊真實。
強子聽了我的話，便明白我的意思，沒等他再開口說什麼，一道略爲透明的鬼影，悠悠地出現在了樓梯口處，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朝我們飄了過來。
……
“蘇然，明兒晚上你真準備去啊？”強子坐在我旁邊的病牀上扣着腳指甲，略爲擔憂地看着我。
“不然呢？”我說着扭頭瞅了瞅裝在塑料瓶裡的呂峰，淡定地反問着。
從十幾分鍾前，我們三人一鬼到了清遊家的醫院門口開始，強子就有一句沒一句地朝我問着關於呂峰的事，只是呂峰那悲慘到家的身世，讓我連提都不想再提。可這樣一個故事，開了一個簡約的頭卻不講結尾，別說強子，連他身邊的楚玥桐，都被我勾得好奇心滿滿，好在男女有別，我跟強子最終是沒有和楚玥桐住一個房間裡，不然我可能真的要被她逼到再回憶着講一遍呂峰那跟悲劇電影似的人生。
至於清遊，接了電話後沒有意外的，聽明白了我們的來意，二話不說就拿了兩間病房門的鑰匙給我們，我和強子是VIP雙人間，楚玥桐是高級VIP的單間，因爲這裡是私立醫院，所以待遇上，高級VIP的單人間和快捷酒店的特價房比，都還要再豪華一些。不過正是因爲豪華並且收費高，所以單人間一年裡，有一半時間都是空着的，這才便宜了我們。
“那你明天晚上是打算光咱倆去，還是叫上李宇波他們一起？”強子皺着眉頭扣完第十個腳趾甲蓋，擡頭朝我問。
“叫不叫他都行，不過可以提前給他打個電話，這樣真有事的話，他也能及時趕過來。”
我說着把牀頭櫃上的幾張符咒和厚厚的一疊黃紙放進了包裡，在今天之前，我已經很久都沒有留意過我的抓鬼積分，好在剛纔在整理揹包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散亂在包底的傳訊符，加上睡意已過，便拿出來一夥兒給看了看。
日期上距離最近的，是前幾天晚上我順手送進去的一個女鬼，不過因爲並沒有什麼難度，所以加了0.5分。
我挺覺得欣慰的，是那0.5分下面寫着的總分，不知不覺得，我的抓鬼積分已經有275分之高，在陰陽先生榜上，也已經有了我的一席之地。可能是我的運氣確實好，這幾個月裡遇上了好幾次鬼羣，雖說每個積分不算多高，但加起來，分數還是相當可觀，一分一天，我現在的分數，已經能增壽九個月了。
靜了靜心，我將揹包整理好，瞅着又開始折騰手指甲的強子，沒好氣地說道：“行了，趕緊睡吧，別折騰了，這離得遠一點兒，明天早上8點半，咱就得從這走，不然9點之前到不了安昕學校門口。”
“哦，好。”
強子這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口應了我一聲，就那麼的衣服也不脫，往被窩裡一鑽，躺下繼續扣着手指甲。
我見狀也沒再多說什麼，畢竟他願意說的話就會直接告訴我，不願意說，我問也沒用，脫去外套外褲鑽進被窩裡，我伸手將牀頭的開關摁下，便閉了眼睛，開始進入冥想。
過了不知多久，隱約中，我似乎聽到了強子略爲憂慮的聲音，他說：“蘇然，玥桐有着很重的壓力和心結，我知道她也喜歡我，可是，她不接受，我要怎麼辦？”
……
“喜唰唰~喜唰唰，喜唰唰，哦~哦~！......。”
這極具節奏感的鬧鈴，再一次把我們倆人驚醒，不同的是，我從冥想中退出來後，便繼續閉着眼睛打算再睡個回籠覺，而強子卻是一骨碌地爬了起來，開始早上例行的俯臥撐。不要問我沒睜眼爲什麼會知道他是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如果你有這麼個室友，並且每天都保持這個習慣，就會明白了這種事情，完全靠聽就能判斷得出來。
可能是過了五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我的身體被人晃了晃，緊接着強子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了起來，“蘇然，你吃啥？我去買。”
“隨便，我再睡會兒，你八點二十叫我。”昨天晚上睡得實在是太晚，以至於我迷糊着說着話，眼還是不想睜。
“好。”
強子的迴應在我耳邊響起，緊接着便是一陣窸窣聲，然後腳步聲和關門聲，再然後，我可以安靜地再睡一會兒了。
……
八點四十五分，我精神抖擻地坐在出租車的副駕駛座上，聽着後排座位上強子和楚玥桐的對話，努力憋着笑。
楚玥桐：“你確定要我幫的忙是這個？”
強子：“確定，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讓你幫我這個忙啊。”
我在心裡說：“老天，我保證他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是昧着良心的。”
楚玥桐：“李文強，你在逗我吧？”
強子：“真沒逗你，再說，我也不敢啊。”
我在心裡說：“這話倒是真的。”
楚玥桐：“我能後悔現在下車麼？”
出租車司機：“不能，現在正好紅綠燈路口，隨便停車要罰款的。”
我，強子，楚玥桐：“……。”
尷尬的氣氛，從出租車司機插嘴之後，便一直存在於狹小的車廂內，強子和楚玥桐倆人的議論，也因此停了下來，似乎也是感覺到了這氣氛的不太對，中年的司機大叔在我們的注視中，默默地將廣播的聲音開大，再開大。
好在這種氣氛沒有持續太久，安昕學校的外牆便出現在了我們的車窗外，坐在副駕駛上的我開始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才連忙朝司機大叔說道：“到了，師傅就停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