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響亮的啼哭劃過了天際,也總算是給這個有些安靜的城市帶來了些許生機,在這個草長鶯飛的二月,終於掛起了代表着喜慶的綵緞,數月未動的鼓樂再次敲了起來,慶祝着這個與衆不同的小生命降臨在這個世間。
雖說每一個生命都是與衆不同的,但是,降生在那個宮殿之中,就已經註定了這個孩子的一生終將不會平凡。
華和蒼玄丹朱早已在宮殿裡了,在姬麟不得不安心養胎的幾個月裡,她們幫助着連山和其他的部落首領處理事務,當然,僅僅只是幫助。
崩壞抵抗戰後,蒼玄和丹朱很爽快地將代理的權力移交了出去,之後,僅僅只是爲他們提出一些來自於前文明的知識她們認爲涿鹿應該由這個文明自己來管理,而其他很多人也是這麼想的。
雙方都是你情我願,也正因爲如此,纔沒有人感到任何異常,在心甘情願之中,伏羲與女媧,這兩個被前代首領們奉爲導師的兩位少女被排除在了政治範圍以外。
當然,也有可能她們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依舊如此選擇了而已。
即墨站在宮門外,和周圍的百姓們站在一起,就像是芸芸衆生中的一位那樣,藏在人羣裡,聽着那一聲響亮的啼哭。
他聽到了,望着那個宮殿,末時的陽光光暖燦爛,倒在那立在殿檐的金飾上,亮晶晶的。
他笑了笑,轉過了身,卻是沿着反方向邁開了步,揹着那萬民歡呼的方向,離開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適合新生降臨的場合的,按照那些巫祝的說法,血煞氣太重了,最好不要入宮。
很迷信的說法,但即墨讀懂了其中的意思,在這個靠天吃飯的時代,巫祝這樣的祭祀人員幾乎代表了所有部族的期望。
換句話說,很多時候她們的“卜算結果”都是各個首領希望的樣子,她們的話語也代表着很多人內心所期待的結果。
與其說她們是“代表天地傳達旨意”的人,倒不如說她們是“表達人們希望”的告天者。
向着她們所畏懼的存在表達人們最真實的期望。
他默默走回了田埂上,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和他坐在一塊了,也沒人會給他送些果子當零嘴。
避之不及,這似乎是整個城市的人自發的動作。
他獨自坐在田埂上,看着那些剛剛冒出青頭的粟苗,覺得它們長得很好,估計夏天就能收了。
老百姓們也暫時不用擔心吃食的問題了。
他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站起身,躬下的身子藏在了苗田裡,他還要去捉捉蟲,除除草。
日子接着過
……
大概又過了半個月,姬麟重新回到了那隻屬於帝君的椅子上,即墨也沒再踏入那個宮殿中,有關於宮殿內的事也都是華,蒼玄和丹朱在茶餘飯後閒聊時得知的。
而且話題中心就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孩子。
是個男孩,名字是姬麟自己取的,叫鷙,姬鷙。
華說是個軟呋呋的孩子,抱在懷裡像是塊雲,肉肉的,在陽光下像是塊水晶;
蒼玄說孩子的眼睛很大,也是一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頭髮是母親一樣的烏黑;
丹朱只是捂着臉,笑得很傻,一直在說“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綜上所述,應該是個很惹人喜愛的孩子。
當然,也會談論到姬麟,作爲這個新生兒的母親當然也會捲入談資之中。
只不過,在三個少女之間多的是一分無奈。
對於現在的姬麟來說,儘管有着“聖痕”的加持,早育依舊會給她的身體帶來傷害。
可她並沒有聽從,僅僅只是半個月,軒轅重新回到了她的位置上,操勞着政務,一切纔剛剛回到正軌,作爲帝君,沉重的責任感讓她完全沒有辦法安心休息。
“對了,阿墨,那孩子……”
華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言喻:
“那孩子,鷙,沒有顯露出‘聖痕’的跡象。”
即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燭光也跟着晃了晃:
“怎麼會?‘聖痕’應該不會這麼快趨於隱性化啊?”
“我們也有這樣的疑問,但是……”
蒼玄嘆了口氣,把茶杯轉了轉,裡面的熱水晃了晃,騰起來一點縹緲的霧:
“我們檢驗了一下連山的血液,很粗糙的檢驗方法,他的崩壞能的適應性爲零。”
“適應性……極差?”
“是啊。”
丹朱點了點頭,兩隻小腳在桌子底下晃盪着,戳着杯子玩:
“以前不也有這樣的‘特殊個體’嘛,對於崩壞能完全排斥的人類。雖然最後——”
她撅起了小嘴,不想再說下去了。
這是四個人都不想去回憶的話題,在已經逝去的時代裡,排斥崩壞能的人是被高高供奉起來的稀有羣體,甚至會被某些邪教組織奉以“聖子”之類亂七八糟的稱號。
沉默最終還是瀰漫在了燭火上,心中的思緒也變得雜亂,誰也說不清。
最終還是即墨打破了這有些讓人心煩的壓抑:
“至少那種災難性的崩壞不會再出現了吧。”
這也是她們得出來的結論,作爲前文明遺存的“蚩尤”死亡,可以說是百年內都不會再產生任何具有威脅性的崩壞襲擊了。
蒼玄肯定的點頭更是讓其他三人放下了心。
即墨長長一嘆,燭火晃了晃,四個人的影子頓時搖曳了一下,各自不同地張牙舞爪,最後又變得平靜,乖乖地倒在燈下。
“也算是好事吧。至少不用因爲‘聖痕’承擔更多的東西。”
他站起身,從一旁的桶裡舀了勺清水倒在裡面,洗了洗,倒在地上,再將碗擺在竈臺旁邊,在衣上隨手擦了擦,便推開了門,打算離開了。
“等一下。”
剛踩出去半步就被身後的人拉住了。
回過頭,嘴脣便被柔軟包裹,不過也只是輕輕一觸,隨即,便逃也似的放開了。
華低着頭,耳朵尖在月光下顯得很紅潤,聲音很小,不用心聽甚至會以爲是風聲:
“……晚安。”
她沒有立刻關上門,即墨被剛纔的主動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他的肩膀又鬆了下來。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面前的少女也很美。
他捧住她的臉,入手溫燙,擡起來,紅得通透,那雙赤眸閃着光,似乎有些不敢看他。
他低下頭,吻着她的脣,不像她剛纔那樣蜻蜓點水,但也沒有脣齒間更深層的交流,只是脣畔的撫摸,恬靜的觸碰。
屋子裡,蒼玄很自覺地捂住了丹朱的眼睛,不過留了道縫,兩小隻都很小心,乖乖地當着暖燈泡,安安靜靜地欣賞着。
“晚安。”
等赤鳶有些暈的時候,脣才被放了開來,當她回過神,少年已經遠去了。
她慌張地關上門,沿着門滑坐下來,並不是因爲這個吻,而是因爲自己那出乎意料的主動。
她先是捂住了自己的脣,又把手蓋在了咚咚直跳的心口,最後擋住了自己飛霞漫布的臉,卻又悄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