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後天晴,殷藍如洗,仿若昨日的狂風暴雨從未出現。他們一大早就起來,點了兩大碗牛肉麪,筋道又好吃。夏夢撐得肚皮鼓鼓,可嘴裡還覺意猶未盡。
葉謙看了看路況,說:“嵩縣離這大概還有六百多公里。附近沒有國道,開車反而慢,咱們坐火車進去。”
幾經商量,開了導航,把車停在離火車站不遠的一家加油站裡。
因沒有直達的車次,葉謙買了兩張去杭州的車票,再中途轉車。偌大的候車室,磨砂天窗玻璃,日光透影,光線並不清亮。雖不是客運高峰,但人來人往,過道更是堆滿了大包小包,空氣裡充斥着快餐面的味道,讓人窒息。
終於檢完票,葉謙護持着夏夢上了車。因沒有行李,旅途倒算輕鬆些。找到臥鋪後,夏夢倚在牀頭,嘴脣微微有些乾裂,葉謙將毛巾用礦泉水浸溼,低聲說:“擡起頭。”就這樣託着她的臉,仔細的擦拭着,夏夢的眼睛上下亂轉,就沒看他的臉。
葉謙悶哼一笑,又將外套脫下把她整個人裹住,輕聲哄道:“你先睡一會,到站了我叫你。”
火車一搖一晃已經動了,像嬰兒的搖籃車一樣,節奏緩慢悠悠,夏夢的確有些暈車,便蒙上了略帶消毒水的被子,閉上了眼睛——可混沌中仍有一絲清明,想起這幾日葉謙無微不至的照顧,心底的堅冰像開了一個口子,涓涓的暖意就這麼慢慢的,緩緩的,涌了上來。
再醒來窗外已是夕陽西下。她探頭望向玻璃外,江南不比北方,即使冬天,草木依然鬱郁蒼蒼,一望無際的原野和黛青色的遠山讓人心情舒展。這一部分地形狹長,向後望,有好幾輛火車彼此交會再錯綜分開。傍晚的風還是極冷,呼出的氣息在窗戶上結成白霜。
葉謙一直坐在窗戶兩邊的休息椅上,聽見動靜,回過頭,嘴角漾開笑意:“舒服了一些沒有?大概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能到了。”緊鎖的眉心難掩一絲疲憊,她順了順自己齊耳的發,說:“你也去休息一會吧。”
葉謙搖搖頭,語氣淡然如徐緩奔涌的流水:“我不累。”
天氣逐漸有些沉悶下來,空中緩緩堆積起雲層。北風驟緊,挾捲起地上的落葉掃蕩而過,如一道利劍,劈空斬下,巨大的金束將整片田野切得支離破碎。許多乘客滿目驚豔指向窗外,議論不休。
葉謙眉頭一皺:“看樣子會有一場大雨。”似是應和他的話,話音剛落,灰暗層的雲終於紛紛揚揚飄起鵝毛般的雪花,不過幾分鐘就鋪天蓋地。常年居住在南方的旅客很少見過這樣大的雪,車廂內吵吵鬧鬧,滿是嘆意。
葉謙的眼皮一跳,隱隱覺得額角法藤,窗外狂風怒作,並未見停意,天有異象,這並非是好的徵兆。過了十多分鐘,天空完全沒有放亮的跡象,越來越多的雪花落下,許多人似乎從驚喜中清醒,隱隱帶着不安的**。列車廣播一遍遍的響着:“由於天氣原因,現在列車將晚點。請旅客們坐在原地耐心等候,衛生間等設施停用……”
忽而車廂內響起一片驚呼,夏夢向窗外望去,眼前一幕讓她錯愕睜大了雙眼——在他們火車左前方一列火車的後幾節車廂被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捲起,與主車脫軌,其中一節車廂懸持在橋邊,車頭像被擠扁的麪包一樣凹陷進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自己的車廂也開始微微的晃動,所有的人都安靜的看着方纔的變故,連驚叫都忘了,卻有種恐懼在彼此鼻息間蔓延。
葉謙扶着夏夢的肩,溫熱的體溫從他身上一點一點過渡過去,她緊拽被子的骨節發白,心底卻慢慢沉定下來。葉謙拿出手機,發現信號俱無,忍不住低低罵了一聲。
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夾雜着玻璃碎掉的聲音。離夏夢他們三個牀位遠的車窗被刮破,大小不一的石子吹進來,砸到臉上悶鈍的生疼。立即有幾個列車員過來,招呼幾個乘客一起拿被子去堵窗口。葉謙也去幫忙,他們卸掉了牀位間的隔板,幾個人吃力的頂着。
夏夢抱膝呆呆的坐在牀鋪上,眼眶有些熱辣,聽葉謙方纔囑咐的話,開始一遍遍撥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