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S大的站臺緩緩停下。夏夢隨着人流下車。剛進入雄偉的校門就是一條長長平闊的步行街,街道兩邊種的是高大的梧桐,淡黃的樹葉簌簌落下。橘色暖陽,將冬日的衰敗褪去,潑染成一塊塊的拼圖在葉脈間篩落。
秋雨剛過,空氣清明。白字紅底的條幅掛的滿滿當當——“憶往昔風雨兼程,歲月如歌。看今朝百年華誕,桃李芬芳。”諸如此類的慶賀校慶的標語。這個百年老校承載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回憶。多少悲歡離合嬉笑怒罵的故事都在這裡上演,又被時間悄然淹沒在浩瀚人海。
不遠處是一小排舊的灰色樓房,夏夢記得那是老圖書館,後來又被改成體育訓練室。而後面就是很著名的情人林。總有三兩對情侶安寧的手牽着手散步,櫻花紛飛,飄墜在肩側,也不忍拂去。也有三五成幫的女生一路追追打打,歡聲笑語鬧成一團。還有永遠低頭走路的男生,步履輕快,不論什麼課,手中都只是一支筆一本書。
夏夢手裡攥着邀請卡,卻沒有去參加校典。只是跟隨着心意漫無目的地走,路過學子苑,看見很多人在賣校慶的紀念T恤,也興致勃勃的買了一件套在毛衣外面。T恤是均碼號,又大又肥,她拎着長出來的兩端衣角打了個結,竟也覺得瀟灑帥氣。一束嬌俏的馬尾輕輕擦過箭頭,活潑動人。
慢慢地,走到了食堂。許多窗口的飯菜還是原封不動那幾樣。正值午餐時間,望過去只覺得人頭攢動,鋪天蓋地的喧囂和熱鬧如潮水般將人浸沒。排到夏夢的時候纔想起來自己早就沒了飯卡,沒法打飯。無奈一笑,只好去自動售貨機買了瓶綠茶,邊走邊喝。
剛出食堂的門,就聽見有人大聲的喊了一聲:“夏會長!”
夏夢轉過身,就看見葉謙和一個穿着運動服的男生並行,走向她這裡。她與他四目相對,沒有偶遇尷尬,他的目光溫和從容,似有陽光入駐。
夏夢笑了笑:“真巧。”她看向一旁素不相識的男生,眼睛出現疑惑怔然神色。
那個男生笑如朝陽,牙齒潔白:“夏會長,你大概不認得我了吧。我是王立哲,之前和何斐諾同期去支教的志願者。”
夏夢凝神想了想,記憶一點點復甦,她下意識的看向他的腿——那次牆皮墜落事故,王立哲是傷的最重的一名志願者,事後她曾讓財務處補償高額的醫療費,卻也知於事無補。再多的金錢也彌補不了這個男孩的健康和未來。
王立哲察覺到她的視線,靦腆的笑了笑:“葉大哥一直資助我在醫院復健治療,現在除了走路慢一點也沒什麼。後來我是師大畢業,他就推薦我來S大教書。雖然我不能再去山區教那些孩子了,但是我可以教那些孩子的未來老師,讓我的學生以後也去幫助他們。”他平凡無奇的臉上出現一種勃勃的耀眼。
夏夢聽的很認真,不自覺的微笑。她眼角的餘光看向已經走到一旁灌木叢中接聽電話的葉謙,神情柔和——這個男人,總是給她無數數不清的意外和驚喜。他似乎總是這樣,氣定神閒不疾不徐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跟夏夢不同的是,他將金錢和自身價值完全的融爲一體,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責任和信仰,舉重若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