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謙按下車窗,冷風魚貫而入,他的聲音在風聲裡也不再明晰:“在你回來之前,本來我還存了那麼一點幻想,我知道你騙我,卻仍想着你或許真的懷孕了,那麼爲了孩子至少我還有努力的希望。”即使在最初震怒下,他也隱隱有那種相信的直覺,她一定不會打掉孩子。“可是當你回來了,我才發現自己多可笑。夏夢,你用孩子這件事根本就不是爲了報復我,而是讓我在怒極情況下再不去挽留你的離開啊。”
夏夢覺得自己心底有座火山在蠢蠢欲動,她的脣顫了顫,諱莫高深的冷笑:“即使這樣又能說明什麼?”
葉謙突然探過身,微苦的柚子氣息撲面而來,夏夢一驚,卻見他修長的手指伸到她的脖頸處,而後挑出一條細細的長鏈,銀白色的鏈子連着是一個戒指,在昏暗的車廂裡熠熠生輝。他的眼睛卻比鑽石還亮,他看着她的眼,輕聲卻肯定的說道:“夏夢,你愛上我了。”
這句話就像一條導火線,瞬間將她心底翻涌的火山噴薄而出,理智碎如粉末,夏夢深了一口氣:“你想聽什麼?聽我講明明知道你是誰還想着自欺欺人的留在你身邊,還是想聽我將當我以爲懷孕了,心底的矛盾和無所適從,還有那麼多難以言說的喜悅,還是聽我說當我發現我快要忘記阿生了,忘記了對你父母的仇恨時的狼狽,恨不得立即就消失……”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葉謙,你說的沒錯,我愛上你了,可就是這樣,我才更要離開你。”
夏夢摘下脖子上的細鏈,連同上面的戒指一直放在車座上,“這個很早就該還給你了。”說完她打開車門,寒流立即涌進車內,將她眼角的淚凝住,也徹底的講心底的某處塵封。她匆匆跑來,大步的直衝進家門,連頭也不敢回。
直到把自己扔到鬆軟的牀上,明晃晃的燈直射進她的眼睛,強光將她的眼眶逼出了一股熱流。夏夢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她所有的底線都一覽無餘的暴露在葉謙面前,這讓她覺得異常難堪。她自以爲是策劃了一場報復,在愛名義下的殊死搏鬥中,他們各懷鬼胎,互相試探,彼此猜忌,讓一切的美好都變得那麼不純粹,而她也失敗的一塌塗地。
很久後夏夢才明白,一段感情的到來和離去,必定帶來一些什麼,又拿走些什麼。沒有人能一方完勝,大都是兩敗俱傷。在這過程中誰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愛一個人,也賦予了他傷害你的權力,好像我們在對方心底有多重要往往是通過傷害來證明的。
她贏了他,也輸了自己。
而另一端——
葉謙仰靠在駕駛位上,高駐的路燈投灑下傘形的光暈,他拿起副駕駛位上她留下的戒指,光彩璀璨,閃得他眼眶酸澀。繼而又扔在一旁。習慣性的點燃一根菸,任由紅色星點在指間明滅,直到一支菸快抽完,葉謙才隨手將菸頭扔到車窗外。他踩下油門,方向盤一轉,輪胎與柏油路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前方路途坦蕩,他卻覺得夜色深濃,心如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