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加先把冷鋒送去醫院,然後送白雁回家。
白雁下車時,馬加遞給她一個信封,什麼也沒說,開車走了。
白雁捏捏信封,很有手感,她怔了怔,小心地把信封放回包中。
“怎麼到現在纔回來?”冷鋒像尊天神似的,站在樓梯口,神情冰寒。
“堵車。”身上的衣服全黏在身上,白雁想着趕快衝個澡。
冷鋒擡手看了看錶,六點多,還能趕上八點的一場電影。
“我們出去吃飯吧!”
“你一個人去好了,我累得很,你媽媽明天到,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呢!”白雁擺擺手,看也不看他,關上了浴室的門。
康劍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氣憤得把書房門摔得山響。站在花灑下的白雁,舒服地閉上眼,任水流嘩嘩地刷過身子。
“天啦,天啦,這……不是《阿凡達》的電影票嗎?”白雁洗澡出來,擦頭髮時,看到放在外面的垃圾籃裡有什麼花花綠綠的。蹲下來一看,居然是《阿凡達》的電影票,急了,忙不迭地撿起,一塊塊拼湊。
“你不是說不想出去了?”康劍走了出來,冷冷地問道。
“那些事,我可以明天早點起來做。這是《阿凡達》呀,一票難求,領導,你怎麼不早說呢?晚上八點的,哇,還有四十分鐘!”
康劍臉上的笑意還沒展開,白雁下一句話就讓笑意凍結在嘴角了。
“我現在就給柳晶打電話,呵,她一定要興奮地跳起來。領導,你幹嗎?”白雁目瞪口呆,康領導突然搶過她拼湊的電影票,撕成了碎屑。
康劍倨傲地擡起下巴,“啪”一下關上書房的門。
門外,白雁偷偷吐了下舌,對着房門做了個鬼臉,笑吟吟地下了樓。
康領導,知道被人忽視是什麼滋味了吧!哈,哈!
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好天氣,不過,白雁的心情一般般。今天是週一,忙碌的一週又將開始,今天恰巧還是中華民族傳統的端午節,今天又是婆婆大人駕臨的日子。按照《勞動法》,今天該休息,但對於護士來說,此項不適用,排班排到你,就是大年三十,你也得去上班。
這是白雁和康劍結婚後,過的第一個傳統節日。她在江心島時,聽康劍說婆婆要來,她在心裡就偷偷做好了準備。自已包糉子,然後煮一桌好菜,開一瓶酒,最好能讓康雲林也過來,一家子好好團聚下。
彼時非此時。
那時,她對康領導還保持着一絲悸想,現在,這點念頭已經隨風飄遠了。
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對於別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稀疏平常,對她,好像永遠都是一件傾其所有也購買不起的奢侈品。
但該做的她還是會做,只是心情就不一樣了。
如同小時候玩“過家家”,遊戲結束,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小娃娃,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門檻上,四周一片寂靜。
儘管非常疲倦,白雁還是早晨五點就起牀了。
客房是昨晚收拾好的,考慮到婆婆年紀大,她在涼蓆下面鋪了層軟被,又墊了條素藍的牀單,這樣看上去非常雅潔。枕頭是決明子做的芯,明目又清神。牀上的涼被和牀單一個顏色,衣櫃裡掛着睡衣,牀下放着麻質軟底拖鞋,隔壁洗手間裡擺放着一套嶄新的洗漱用品。
白雁又查點了一遍,然後就打車去了菜場,順便買了豆漿和油條做早點。
回到家,把肉洗淨了切成塊,放在一隻大盆裡,加上蔥、生薑,一點黃酒,最後倒上醬油,把肉和大蝦米整個壓在裡面。糯米與大米兌好比例,泡在一隻臉盆裡,剝好的栗子放在小籃內,其他菜暫時塞進冰箱。
當她開始用熱水燙蘆葉時,康劍下來了,整個屋子裡都飄蕩着蘆葉清鮮的香氣。
“做什麼好吃的?”康劍發過高熱後,胃口比以前敏感多了,嗅了嗅鼻子,眼睛灼灼發光,早把昨晚的鬱悶全忘光了。
領導素質本來就高,度量向來很大。
白雁拭了下額頭上的汗,長吁一口氣,坐在餐桌邊,“我太累了,領導,給我倒杯水。我準備晚上包糉子。”
“糉子?”康劍皺了皺眉頭,神采黯去,“糉子不就是葉子包米飯,別弄了,太麻煩。”他進去倒了杯水,帶上碗筷,倒豆漿,夾油條。
“葉子包米飯?”白雁白了他一眼,“你也太老土了,咱們南方人的糉子可是大有乾坤。我今天準備包的是肉糉和栗子糉子,非常非常好吃。”
“糉子還會有焰?”康劍很驚訝。他家那個東北保姆哪一次不是包幾個四四方方的大米團往桌上一擱,看着就飽了,以至於他對端午節這個節日都沒什麼特別的概念。
白雁受不了的搖搖頭,什麼官二代,連鄉下人都不如。和這種人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了,時間有限,沒空給他上課,“領導,你媽媽今天什麼時候到?”
“下午的飛機,差不多是晚上到濱江,我已經找好車去接她了。”
“你不去?”
“我下午要開會討論幾個局建辦公大樓的事,不知會議什麼時候結束。”
“那你回來吃晚飯嗎?”領導不在場,她和婆婆大人初次見面,心裡面有點七上八下的。
康劍看了她一下,嚥下口裡的豆漿,“我儘量吧!”典型的官方語言,等於沒回答。
白雁不吭聲,埋頭啃油條。
幸好,手術室今天不太忙,白雁得空跑到婦產科去慰問下心靈受傷的柳晶,在樓梯上,恰好遇見冷鋒。
她下,他上,四目相對。
“早!”看到冷鋒,白雁有一點小小的不自在。昨晚睡覺前,她偷偷把信封拿出來數了下,裡面的數目超過她的想象。她嚇得把信封又塞回包包,心裡想着會不會馬加給錯了信封,也許這個該是冷鋒的。
冷鋒點了下頭,神情淡淡的,打量着
她,“昨晚沒睡好?”臉色黃巴巴的,眼睛下方還有隱隱的黑影,昨天回來得不晚呀!
白雁摸了摸臉,笑笑,“睡得挺好的,就是有點少。”
冷鋒突然伸出手,替她把從護士帽裡跑出來的幾根髮絲別在腦後,冰涼的指尖觸到她的耳朵,她一下子僵硬如石,呼吸都滯住了。
“沒有人能讓所有的人都喜歡的,你對自己太苛刻。”他收回手,從她身邊越過。
白雁呆愣着,許久,顫顫地擡手碰了碰耳朵。剛纔西伯利亞寒流真的做過那麼煽情的動作?
腦子一下子全麻了。
恍恍惚惚地來到婦產科,柳晶在體檢室幫一個孕婦聽胎心,從儀器裡傳出來的胎兒的心跳聲,出奇的大而有力。白雁盯着孕婦像個皮球似的小腹,不敢置信。
“嗯,一切都非常好,下週還是這個時間過來吧!”柳晶替孕婦拉下寬大的衣裙,扶着她下了產檢房。
孕婦道謝,等在外面的老公進來,兩個人一臉幸福的走了。
“心情好點了嗎?”白雁問道。
柳晶聳聳肩,“兩口子哪有隔夜的仇,我家李老師也是沒辦法,可恨的是那些無恥的當官的。哦,不包括你家康領導,他很平易近人,很有親和力,前天還給我和我老公拿水果、倒茶,走時還一直送到樓梯口。”
柳晶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音量,“雁,你家領導那天一直拐彎抹角地問我,你以前有些什麼朋友,有沒有特別好的,你正常和哪些人一起玩,醫院裡有哪些年輕而又傑出的男醫生。我聽着聽着,怎麼覺得他嗅到了什麼異常氣味,好像你在外面有什麼姦情!要不是他問得那麼禮貌、含蓄,我都想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莫談姦情了,就是戀愛也就只談了一次,想想都吃虧。說真的,我可不信你家領導以前是一張白紙。”
白雁咧咧嘴,“像一張白紙的當不了官。”
“那他向你交待了嗎?”
“換作你是我,你想聽他的交待?”
柳晶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算了吧!知道太多,聯想就多,猜測就多,如果在嘿啾嘿喲時,突然想起他以前也和別的女人這樣,我會……受不了的。愛情裡,有一點善意的隱瞞也可以。”
“所以說你很好運,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是你最後一個男人。”白雁的眼中籠上了一層幽遠。
柳晶呵呵直樂,“嗯嗯,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羨慕我吧!”
白雁踢了她一腳,也跟着笑了起來。
下班回家,白雁立刻就忙翻了天,筍乾燒排骨,鯽魚豆腐湯,醉條蝦,西芹炒魚片,涼拌海蟄頭,一盤盤端上了桌,雖然是家常菜,看着就很誘胃。糉子也包好了,一個個放在大鍋裡煮着。
一切就緒,白雁又衝了個戰鬥澡,剛出來,門鈴響了。
打開門,門外站着個壯實的中年婦女,手裡提着兩隻行李箱,目光像兩把刀似的射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