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劍嘴脣雪白,心驚肉跳,額頭上直冒的冷汗。白雁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嗎?
就在他閃神間,白雁扳開了他的手指,脫離了他的懷抱,走到對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康劍一臉慌亂崩潰無措的神情,簡直和平時的氣宇軒昂差之十萬八千里,心裡面不禁有一點小小的解恨,但也有一點心軟,但她一想到柳晶嚎哭的樣子,心又硬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沒有人再講話。
太陽落山,暮色四臨,亭子外面,夏蟲不安份地啁啁啾啾。
康劍站得兩條腿都沒了知覺,他艱難地開口道:“白雁,咱們別吵了,回家吧!”他想向她發誓、承諾,但這時候說出來,不僅蒼白,而且很諷刺。
他心裡面無助,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打消白雁離婚的念頭。
離婚,不是世界末日,生活還會繼續。可是,沒有白雁,繼續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他不敢去想象那樣的日子,只能催眠自己,女人在氣頭上說的話不要太當真,明天醒來,說不定連她自個兒也忘了。
白雁搖頭:“我還想再坐一會,你先回去。”說話間,餓了兩頓的肚子突然發起抗議。
白雁胃不好,一餓,就容易反胃。反胃就會幹嘔。她捂着胸口,強烈抑制一陣陣往上泛涌的噁心。
“你看,都餓成這樣了,還任性,快回去。”康劍抓住機會,上前拉她。“如果你仍然氣我,那吃飽了,繼續罵,好不好?”
白雁想想,有幾份道理,這樣坐在外面,起不了作用。餓病了,也就沒力氣保護自已了。
“知道了,我自己走。”她沒好氣地甩開康劍的手。
康劍嘆了口氣,不敢奢望太多,走一步觀一步。
打開門,吳嫂與李心霞一同迎上來,一看又是兩人,李心霞脫口嚷道:“你們怎麼又一起了?”
白雁沒力氣理她,看也沒看她,直直就往樓梯上走,康劍拉住她,“乖,先吃飯。”
李心霞與吳嫂眼瞪得大大的,以爲自己耳朵產生了幻覺。
白雁胃實在不舒服,愣了下,就轉過身來,往廚房走去。康劍把她按坐到餐廳的椅中,回身叫道:“吳嫂,麻煩你幫我們做兩碗陽春麪。”
吳嫂眨眨眼,好半晌才意識到康劍說了什麼,臉一拉,“我可不會做什麼陽春麪。”
李心霞也火了,“劍劍,吳嫂是來陪護我,可不是侍候別人的。”
白雁扶着桌子站起來,爲什麼說自力更生,才能豐衣足食,就是這個道理,靠人是不能長久的。
康劍俊臉繃着,“我來做。”他把白雁又按回了椅中。
白雁有點訝然,但一擡頭,看到李心霞與吳嫂氣到臉都扭曲到變形,又心安理得地坐好了。以前,她爲康領導做了多少回飯,他爲她煮一次,也應該。
“不行,我真看不下去了。
”李心霞轉着輪椅,滑進餐廳,指着白雁,氣得身子直髮抖,“你怎麼坐得安穩的,你住我們的,吃我們的,用我們的,還讓他一個堂堂的市長助理爲你下廚做飯,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你……給我滾遠點。”
正在廚房裡切蔥的康劍,聽了一急,“媽媽,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你讓我清靜一會……”手中的刀跟着音量一起用力,沒提防偏離了方向,切着了手指,立時,案板上,泅紅了一小片。
“劍劍,你爲了她對媽媽兇?”李心霞呆愕住了。
白雁本來不想出聲,可是今天心裡面的火苗就是特別的活躍,她慢悠悠地擡起頭,“李女士,你不知道你兒子一向出手大方嗎?相交兩年的女友,分手費是一輛跑車,一套公寓。我,嫁了他,現在要離婚。離婚女人,聽着多難聽,一輩子的名譽拐失費,怎麼得也比得超過那個數,就是把這套房子抵給我,也是不夠的。所以,我很鄭重地告訴你,你們現在是住的我的,吃的我的,用的我的,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
“你……信口雌黃……”李心霞血往上涌,搖着輪椅,就往白雁這邊衝來。
“雌白也這樣。李女士,你有力氣打我幾巴掌都沒問題,但是我會立刻到醫院去驗傷,你等着法院的傳單好了。”白雁氣定神閒。
“心霞,你……忍着……別上了她的當……”吳嫂跑過來,抱住李心霞,扭頭對廚房裡的康劍叫道,“劍劍,你……怎麼不開口?啊!劍劍……”
外面的人隨着她的叫聲扭過頭,看到了案板上的蔥都被血染紅了。
康劍右手緊緊攥着左手,滿手的血順着指縫淌下來,“沒什麼,我笨手笨腳,碰了一塊皮。”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白雁心口一磣,好像那血是從自已身上流出來的。她站起來,從雜物櫃裡拿出藥箱。包紮傷口的時候,她看到康劍食指和中指上兩道深深的傷口,連指甲都劈去一半。
這一個小意外,如同一場急雨,淺滅了屋中的硝煙。
結果,還是白雁親自下廚,先收拾了廚房,然後做了兩碗陽春麪。她切了黃瓜絲、胡蘿蔔絲、炒了肉絲,鋪在湯上,而在面下,各臥了一個七分熟的荷包蛋。
她看着康劍艱難地挑着面,再看看李心霞和吳嫂拉得有三尺長的臉,突然覺得康領導有這樣兩個媽,也挺心累的。
康劍洗澡時,她找了只油紙袋,幫康劍包着手。洗好澡出來,康劍沒有多停留,就去了書房。
書房門半掩,白雁看到康劍開了電腦,地上鋪着的席子上,小涼被疊得方方正正。
白雁驚惶地收回眼神。
一直不明白康領導爲了什麼娶了自己,她說是個受騙者,可是對面這個騙子在這場婚姻裡,好像也不是什麼贏家。現在,女友有了新歡,她這個掛名的老婆要和他分道揚鑣,他不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她亂擔心什麼呢,有
這樣的家世,有這樣的地位,也有不錯的外表,有兩位熱心的媽媽,還怕沒人肯嫁麼?
白雁臨睡前,又找了另外一隻大包,把沒收進行李箱的零碎東西裝了進去,包括陸滌飛送的兩隻泰迪熊。
早晨醒來,白雁折被子時,在牀上撿到兩根短短的頭髮。從醫的人,都有點小小潔癖,她的牀一向收拾得非常潔淨,就是有落髮,那也應該是長髮,這短髮誰的?
康領導?
白雁狐疑地下樓,屋子裡空蕩蕩的,從窗戶往樓下看,李心霞與吳嫂和一幫老太太們在不遠處遛狗,老太太們激動地不知向李心霞在比劃着什麼。康領導放在客廳裡的公文包不在了,估計很早就出了門。
白雁簡單吃了點東西,匆匆去上班了。在班車上,手機震了一下,康領導的短信:老婆,記得要吃早飯。我今天去外面視察工地,回來可能有點晚,不要等我,自己先睡。PS:我去診所換過藥了,醫生誇幫我包紮傷口的人很專業,我說是我老婆。
白雁腦子有點暈,把短信看了兩篇,又把號碼看了兩篇,確定真是康領導發的。她合上手機,扭頭看車外,漠然地聳了聳肩。
白雁先去了婦產科,柳晶不在,她猶豫了下,還是沒問。柳晶是個要強的女孩,出了這種事,換作誰,都不願別人知道得太多。
她悄悄給柳晶打電話,手機停機了。
一上午,進了兩趟手術室,其實不算太忙碌。當白雁往餐廳走去時,感到整個人像虛脫了般。買好飯,端着餐盤找位置時,一擡頭,看到柳晶坐在角落裡,臉蒼白如雪,眼睛紅像象個桃。
白雁欣喜地往那邊走去,柳晶眼角一瞟到她,突地扔下湯匙,起身就走。
白雁難堪地立在那裡。
“坐這邊。”旁邊伸來一雙手,扯了下她的衣角。
她轉身一看,是冷鋒。
“她今天能堅持來上班,證明她很堅強了。可是她要一個療傷過程,讓她安靜幾天吧!”冷鋒說道。
白雁盯着柳晶的背影,感到一夜間,柳晶像瘦了一殼。
“爲什麼不休息兩天呢,她心裡面那麼痛。”白雁眼紅紅地,一口飯含在嘴中,怎麼也咽不下去。
“一個人呆在屋子裡,總想以前的事,不更難受嗎,還不如上班來分離下注意力,我和婦產科主任打過招呼,這兩天只讓她在外面收處方單,不安排別的事。”
白雁心裡面咯了一下,擡起眼,對上冷鋒炯炯雙瞳,沒想到冷鋒冷麪冷口的,卻有顆細膩的心。
“謝謝你,冷醫生。”她很真摯地說。
“你就少替別人操心,告訴我,你的心情好些了沒有?”
“那些話對於我來說,只是耳邊風。”白雁突然訝異地問,“冷醫生,你憑什麼認爲我不會做小三?”
冷鋒一笑,“做小三是要有潛質的,你沒那個潛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