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一個在法律上被寫在他左邊的名字的女子,今夜,卻因爲他,有家而不能呆。
這是她的“家”嗎?
康劍很清楚,在這場婚姻裡,她是一個盡職的妻子,他卻不是一個盡職的丈夫。他不是做不到盡職,而是不屑於去做,因爲他想看到她失落,想看到她痛苦。
結果,失落的人是他,痛苦的人也是他。
她之所以還在忍受着他,是因爲明年一月他那個城建市長競選。
這是她的善良,她的體貼,她的寬容,又何嘗不是她對他的施捨?多麼諷刺!
到了明年一月,他們真的分開了。康劍突然想到,她的名字將來會寫在另一個男人的左邊,會抱着另一個男人,啄吻他的脣,柔柔地喊他“領導”,給他做她的“獨門絕藝”,在這樣的夜裡,與他躺在一張牀上,親密的纏綿……
康劍猛地一哆嗦,直驚出一身冷汗。
他躍起身,拿起手機就撥。
“怎麼啦,領導?”白雁很快就接聽了。深夜裡,白雁的聲音是那麼清晰,那麼輕脆。
康劍鼻子一酸,沒有說話。白雁以爲手機信號不好,着急地“喂喂”兩聲:“領導,你聽得見嗎?”
“嗯。”康劍心裡沉沉的,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字。
“哦,聽見啦!一個人睡大牀愜意吧!這麼熱的天,我還得和人家擠,恨死你。”白雁依然笑得皮皮的,好像撒嬌一般。
他沒有笑,小心翼翼地捧着話筒,“到醫院了嗎?”
“早到了,剛剛還和同事一塊出去吃了碗刨冰。你怎麼還不睡?”
“就睡了。白雁……”
“嗯?”
“糉子很好吃。”
白雁好像抽了口冷氣,半天沒答話。“你……沒別的事了嗎?”她期期艾艾地問。
“明天下班,我去接你,我們一塊吃飯。”
“領導,明天,濱江,晴,最低氣溫十六度,最高氣溫三十度,東南風三到四級。”
他眨巴眨巴眼,搞不清什麼意思。
電話那端咯咯笑了起來,“明天,天不下紅雨的,領導,你就別嚇人了,我下班會自己回家的。”哪怕是最後一天,也要守護好自己的陣地,可不要讓李女士以爲她是個逃兵。
電話就在她的笑聲中掛斷了。
他的心情一點也沒有因爲這個電話好起來。她的語氣甜美,卻依然把自己守護得緊緊的,一口氣把他吹到了十萬八千里,她不稀罕他的示好。
康領導又碰了一鼻子的灰,在鬱悶而又失落中,凌晨時分,才合上了眼。
早晨下樓,站在樓梯口,就聞到一股子嗆鼻的麪疙瘩的味,這是吳嫂一年四季雷打不動的早餐,康劍的胃條件反射地**了下。
吳嫂身強力壯,照顧李心霞,真是沒得挑,人也勤快,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做飯。她原來住的那個村莊在東北的偏北角落裡,蔬
菜少,常年吃的主食就是面。她會做饅頭,會做麪疙瘩,會烙餅,炒個菜,熬個湯,都貪大份,恨不得用臉盆上。李心霞也曾想好好培訓她,她就這方面不開竅。聽是聽了,做出來還一個樣。
李心霞無奈,也就放棄了她。康雲林是應酬多,正常不在家吃。外面有各種飯館,她要是吃煩了吳嫂的菜,就和吳嫂出去換個口味。
“劍劍,起來啦!”吳嫂搓着手,從廚房裡出來。
康劍點點頭,瞟了眼廚房裡的狼藉樣,皺了皺眉,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我媽媽醒了嗎?”
“在房間裡上網呢!”
李心霞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上網。她不方便出行,出去了又不願意被街上好奇地瞪着,大部分時間呆在家裡。學會上網後,發現那裡面也是個大世界。她和網友交流夫妻之道,談怎麼燒菜,談兒子,談怎樣養寵物、養花。最近,她迷上了十字繡。
康劍推開客房的門,李心霞正趴在電腦上瀏覽網頁,麗麗趴在她腳下,從北京帶來的兩盆蘭草擱在窗臺上,那也是她的心愛之物。
“媽媽,睡得還好嗎?”康劍微笑着走過去,在牀邊坐下。
李心霞回過頭,上上下下看了幾眼康劍,臉沉沉的,“劍劍,那女人真的就是隻徹頭徹尾的狐狸精,一個晚上都不放過你嗎?你看看你的臉色……”
“媽,”康劍打斷了她,“白雁昨晚去醫院加班,沒住在家裡。”
李心霞不自然地哦了一聲,“劍劍,那丫頭比你電話裡說得可厲害多了,我覺着你這一招棋有可能錯了。她伶牙俐齒,損人不眨眼,一點沒有教養,你太容忍她了,她不配。”
康劍板着臉,“媽媽,我要去上班了,你讓吳嫂帶你下去散散步,這邊靠江,風景很好的。“
“我到這裡不是來看風景的。”李心霞有點來氣了,“劍劍,你不會真被她給迷住了?”
康劍苦笑,“怎麼可能呢?”口氣並不那麼確定。
“最好是這樣,媽媽醜話說在前頭,你即使喜歡上她,我也絕不會接受她的,你別踩着你爸爸的腳印。”
康劍擰着眉,默默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劍劍,麪湯已經涼了,快坐下來吃。”吳嫂笑嘻嘻地迎過來。
康劍看看那麼偌大的一碗,閉了閉眼,溫和地一笑,“我昨晚吃的糉子還沒消化呢,這麼一大碗我吃不下,我吃點別的。”
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先是冷藏櫃,再是冷凍櫃,翻着翻着,眉蹙了起來。“吳嫂,糉子呢?”
“不擱在這嗎?”吳嫂從上端抽出油紙袋。
“不是這個,是白雁包的那種。”
吳嫂臉一下變了,“我不知道。”悶聲悶氣地回道。
康劍又找了一遍,咦,好奇怪,昨晚那滿滿一大盆的糉子哪去了?
哇,哇……麗麗搖着尾巴跑過來,咬着康劍的褲腳。
康劍蹲下
來,摸着麗麗的頭,“麗麗,是不是你吃了?”
麗麗很無辜地搖頭擺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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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
一上班,沒人做事,全聚在休息間,圍着一紙袋糉子,你搶一個,我搶一個。
“瘋啦,真是超蓋的,白雁,想不到你廚藝這麼好,這簡直就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糉子。”護士長邊吃邊誇道,“同樣是賢妻,與白雁一比,就比下去了,難怪康市助要你不要我?”
其他人聽了,差點笑噴,“人家康助要的是老婆,可不是老媽。”
“現在姐弟戀很時尚的。”護士長大言不慚。
“你這位姐姐也太……大了點吧!”
“大點才更會疼人,經驗才更豐富。”護士長舔舔指頭上的米粒,意猶未盡地打了個飽嗝,“青澀澀的小丫頭有什麼好,又要花錢,又要陪她玩,動不動就哭,一哭還得要哄。和大姐戀愛多好哦,成本低,郊率高,一拍即合,很快就能出產品。”
“你現在還能出嗎?”白雁倚着門,面朝裡,正喝着茶,插了一句。
護士長拍拍高聳的小腹,“我這裡就是一塊肥沃而又富饒的土地,一出,就是極品。”
“極品?”幾個小護士不約而同地笑問,“啥樣的?”
“像……冷醫生……”護士長胖胖的圓臉一紅,擡起頭,看到休息室外站了個人。
其他人正埋頭吃糉子,到沒發現。
“你還能生出冷醫生那樣的?”白雁笑得肩膀直抖,“這真是基因變種,你們可是一個赤道,一個北極。”
“白雁……”護士長朝她擠眼、呲牙。
其他人納悶地眨眨眼,擡起來,“啊!”一個小護士失聲叫了起來。
白雁也回過頭,臉一下紅得像只熟透了的蕃茄。
整間屋子譁一下降到零度,空氣都凝固了,沒有人敢出聲,面面相覷,一動都不敢動。
冷鋒面無表情,不進來,不離開,也不出聲,視線筆直地看着――白雁。
“你……要吃糉子嗎?”白雁窘得死的心都有了,咬着牙,抽着氣,硬擠出一絲可憐的笑意。
其他人都同情地閉上眼,以爲接下來冷醫生不知又會搬出哪一條哪一款的醫學條例,海轟一通。
“好的。”冷鋒點了點頭。
白雁嘴巴半張,以爲她聽錯了。
“捨不得?”冷鋒挑了挑眉,嘴角蕩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天啦,冷醫生笑起來好性感滴說,簡直就是一道暖陽、一縷柔風、一場喜雨。幾個小護士一下就迷醉在冷鋒柔和的線條中。
“捨得,捨得!”白雁衝過去,抓起袋子,裡面還有好幾只糉子,統統全塞給了冷鋒。
“謝謝!”冷鋒修長的手指把皺亂的袋子一點點理平,提在掌中,“護士長,把昨天下午的泌尿科的手術記錄給我看一下,我的不知道塞哪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