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沐桐把他的聽診器忘在三叔牀上沒帶走。
我拿起來聽了好多次三叔胸口發出來的“咚咚咚”的聲音,我越聽越歡喜,越聽越覺得好聽極了。
“三叔,我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我在他耳邊小聲說,“血玉已經在融入你的身體,你再堅持堅持,不要放棄。”
三叔似乎聽懂了我的話,那“咚咚咚”的聲音強有力的接着響了六聲!
我沒把這件事告訴花和尚和我爹,當我走出去的時候,我裝作很傷心的樣子,說沐桐沐醫生也不知道我三叔到底怎麼了,他也聽不見心跳,把不到脈搏,他還建議我們把三叔送到殯儀館。
“我就說這小子離開了沐珺就沒什麼用。”花和尚說,“以後別讓雜七雜八的人來看你三叔,我說過,洛城人多嘴雜,你怎麼知道來的人不是想要血玉的人?”
花和尚的好心我領了,他說得沒錯,就像沐桐,他的姐姐沐珺就想得到血玉,他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誰說得清?
果然不出我所料,下午花和尚就被別人請走了,他臨走之前再三交代,不要讓任何人接近絕塵,只要有任何進展,發生任何意外都要通知他。
花和尚一走,我爹如釋重負般的說:“他終於走了,我看他就不像是個來幫忙的。”
“爲什麼?”我問。
“他什麼都談錢,說自己日進斗金,連女兒生病都不去陪着,他卻接着陪你三叔幾天,一分錢沒賺,是我也沒那麼傻呢。”
“爹,我知道你對三叔好,我們隨時要提高警惕,不過花和尚這個人,花裡胡哨油嘴滑舌是不假,但是他內心還是善良的……”
長樂打斷我:“賺昧心錢的人心地善良?無奸不商,他就是個奸商。仗着自己有法術,行走陰陽,就了不起了!”
我本想告訴他們跳跳的事情,但是轉念一想,我要是說了,他們兩個比我還愛心氾濫呢,說不定就對花和尚戒備全無,我們家裡總得有人保持警惕,我們幾個就這樣唱紅白臉吧。
我交代我爹每天用溼潤的棉籤給三叔擦嘴脣,給三叔洗臉,他愛乾淨,哪一天醒過來了,他看到自己邋里邋遢的形象,一定不喜歡。
我爹聽完就去給三叔擦拭身體,不到幾分鐘就慌張的出來了。
“長生,你進來看看你三叔的身上怎麼了。”
長樂本來也要進去,一聽我爹說是看三叔的身體,就不進來了。長樂的身體裡面住着紅娘,人家是女的,照顧三叔可以,但是看男人身子這事還是算了。
我進去一看,我爹指着我三叔的身體說道:“你看你三叔身上的那些花紋去哪兒了?”
我這纔想起,我三叔身上是有那些符文的。
他身上的符文怎麼都不見了?
我身上那些符文還是密密麻麻在身體上,洗不掉,摳不去,三叔睡在這裡一動不動的,怎麼就不見了?
我猜想,難道是我接觸了三叔的身體,符文都被我吸走了?
目前爲止,我沒有想到第二個原因。
我等到天黑,那個人也沒有打電話給我說關於唐警官的消息,可能是沒有什麼進展。
今晚我決定親自守着三叔,這裡是高級私宅,治安很好,只要鎖好了門,沒人進得來,就算亂闖,安防系統也會報警。
我讓我爹和長樂都去休息,這幾天兩人不但身體累,心也累,今晚讓他們好好睡一覺。
長樂不樂意,說他不用睡覺,是我嫌棄他照顧不好三叔。
“你是不需要睡覺,但是這個身體需要休息,你拖垮了這個身體,你還要不要你的‘房子’了?”我低聲對長樂說。
他口上答應,卻到大客廳去看電視,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站在門口看着長樂的背影,冷不丁的一眼就能看見紅娘的影子貼着長樂,這兩人相互依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躺在三叔旁邊輾轉反側,睡不着的夜晚十分漫長,我翻來覆去,想着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這些天認識的人,妖魔鬼神,人心叵測……它們就像放電影似的在我眼前一晃而過。
許多事情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卻全都經歷了。
想着想着,身邊傳來了一聲輕嘆。
“唉……”
我翻身坐起,摁亮了檯燈的開關。
我身邊除了三叔沒有別人,三叔醒了!
“三叔!”我欣喜的叫道,“三叔,你醒了嗎?”
讓我失望的是,三叔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依舊是一動不動。
莫非是我聽錯了吧。
我還是不放心,死死的看着三叔的臉,這一看我就覺察出了問題。
三叔的臉泛着紫青色。
我把檯燈湊近看清楚,一團紫青色的東西在他的臉上縈繞着,確切的說是在他臉皮下面繞來繞去。
紫青色不是什麼好顏色,如果三叔好轉,那臉色就應該轉紅。
我急了,一邊低聲叫着三叔,一邊下牀準備去叫我爹進來看看。
就在這時,三叔直愣愣的坐了起來,這把我嚇了一大跳!
“三叔,你醒了。三叔……”
三叔眼睛緊閉着,身體僵直,坐着的姿勢非常板正。
這樣子讓我立刻想到殭屍、喪屍。
我多少有些害怕,因爲我不敢對三叔怎麼樣,即使他來攻擊我,我也不忍心對他施法術,不忍心給他貼一張符在腦門上。
我靜觀其變,等帶三叔接下來的動作,我希望這是他醒來之前的預兆,而不是他病變的徵兆。
他直愣愣坐着,我警惕的站在他面前,我們就這樣僵持了兩分鐘。
三叔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但是就是這一雙眼睛睜開的瞬間,我更加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三叔的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
就像兩隻小燈籠一樣,眼睛血紅,透亮!
像兩顆通透的紅色珠子鑲嵌在眼眶裡。
“三叔?”我叫道,“你看得見我嗎?”
別說理我,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時候,“砰”的一聲響,三叔倒在了牀上。
倒下去之後他的眼睛就閉上了,臉上的紫青色也慢慢消失。
我的驚嚇卻沒褪去,要是換了別人,我早就給制住了,但這是我三叔,我下不去手。
倒下之後,雖然眼睛閉上了,但是他的胸口鼓起了一個大包。
我用手輕輕的按了按,包塊下面有東西在遊走,我知道那是血玉在裡面整出了動靜。
這次不用聽診器聽,直接就能聽見“咚咚!咚咚!”的聲音,跳動得非常劇烈,隨着激烈的聲音,那個包塊似乎要破腔而出。
這樣折騰,三叔一定很難受,我的心裡很難過,拉起三叔的手握着,默默的給三叔打氣,希望他能挺過難關。
雙手一握,三叔的手滾燙無比!
他的身體明明冰涼,手卻是滾燙的。
我拿起來一看,三叔的手掌心裡密密麻麻都是那些符文!
原來它們全都躲在三叔的手心裡,怪不得在上半身找不到。
就是它們發出的熱量,讓三叔的手心滾燙,就在這時,符文聚集到一處,像一條蛇似的,從手心竄了進去,順着手臂在三叔的身上游走。
三叔又一次的坐了起來!
這一次比上一次的動靜大,他坐起來之後,全身顫慄,牙齒敲得砰砰響,冷得打擺子似。
緊接着三叔開始抽筋,抽筋是最難受的,三叔抽得手腳變形,縮成一團。
看着三叔痛苦的樣子,我的眼淚都下來了。
這個痛苦的過程大約持續了十分鐘,我幫三叔順手順腳,給他按摩的時候發現剛纔那些符文又跑到了三叔的足底心。
不大一會兒,符文又開始跑,我發現每跑一次符文,三叔就抽過去一次,整張臉就變得紫青一片,煞是嚇人。
我沒敢叫我爹和長樂,一個人幫三叔按摩抽筋後變形的身體,我一邊按摩一環流淚,三叔這是受活罪,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這麼辛苦的融合和蛻變,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我不明白的是,這些符文爲什麼會全身跑,而且一遊走起來,三叔的身體就發生鉅變。
這些符文是三叔和血玉融合的絆腳石,我要除掉它們才行。
可是當我再看的時候,三叔的全身都找不到一點符文的影子。
它們去哪兒了?
我思來想去,它們難道也跟着血玉一起,融入了三叔的身體裡面?
靈石家族的血玉和黑苗族的符咒能融合在一起嗎?
即使能,那樣融合之後的結果是什麼?
三叔會變成什麼樣子?
是瘋子還是魔鬼?
還是別的什麼?
我越想越擔憂,不敢往下想,看看時間已經快到凌晨,三叔也沒再折騰,我聽了他的心跳,居然比白天要快很多。
三叔白天形同死人,晚上卻這麼活躍,是從今晚纔開始的,還是之前就有了這種的情況,長樂怕我擔心所以沒說?
我想起我爹夢見的情景,他說三叔坐起來和奶奶手掌相對,難道這樣的情況三叔早就有了?
那我得接着觀察幾個晚上才行。
接下來的幾天,白天裡三叔一動不動,心跳緩慢,中間間歇很長時間。
但是到了晚上,他越來越活躍,符文在身上游走的頻率越來越高。
我總結了一下,三叔在白天就是一個死人,冰冷如鐵。但是一到了晚上,他的身體就十分熾熱,像是燒紅的鐵一樣。
這事不能瞞着了,我想來想去,我不能給我爹說,他着急起來就沒有分寸,也不能給花和尚說,我得去問墓鬼才行,他熟悉靈石家族人的特性,他不是說墓穴裡的絕塵沒事,所以外面的絕塵也沒事?
我要去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順便我要去看看紫玉,這麼長時間沒見我的鬼媳婦,我還怪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