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句口號式樣的話有點顯得不倫不類,甚至“解放”這種比較新奇的詞語讓董霜華覺得實在不像是什麼合適的豪言壯語,但她還是從主公的語氣中讀出了必勝的信念。
一支騎兵,悄悄地沿着大江的南岸向東迂迴下去了。東邊,入海口的位置就是方雲暉紫荊花封地的中心地帶——南國之京惡獸城。
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方雲暉終於還是決定分兵了,在惡獸城的入海口選擇爲突破點,那裡的城防高厚,對江面有制高點的壓制作用。方雲暉把水軍留給了孟樹強和董霜華,命令是:給我嚴防死守,無論發生什麼代價,都要守住大鏡湖,不能讓北軍過江半步。
方雲暉自己,則帶着重兵,打算在惡獸城過江。這條路線,過江容易,但是卻要一個非常大的迂迴,繞過方氏平原,尋找北軍的主力決戰。方雲暉怎麼想,都覺得有點孤軍深入北伐的意思。
“將軍,前面就已經通過了方氏平原,面臨的第一座隘口,是風雲關,守將是一員老將,叫做盧冠華,雖然只是隸屬於地方的常備軍,卻在附近幾個行省內名氣很大。並且,北軍的嫡系有四萬駐紮在風雲關的西北側翼,跟風雲關形成了犄角之勢,阻住了我軍繞過風雲關的去路。”一名偏將在詳細地蒐集過了所有探馬的報告之後,又對地形進行了仔細的研究,一字一頓向領軍將領報告。
衛的領軍之將是方雲暉的先鋒平遠,先鋒五千刀斧手,弓弩手五千,輕騎兵一萬,除了原海城人組成的死士之外,都是紫荊花封地中的精銳之師。
平遠年少氣盛,一提絲繮,長槍一指西北邊:“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方向的四萬人馬是僞帝李承嗣的直系部隊?”
“是的,將軍。”偏將謹慎地回答。他也知道,這位作爲大軍前鋒的少年將軍,極爲勇猛,同時,作爲海城人,他對李承嗣的嫡系部隊有着刻骨銘心的仇恨。聽了主將的問話,他心中有些不安,主將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果然,平遠傳下了命令,刀斧手先行,弓弩手押後,逼近風雲關西北側駐軍搦戰!
“可是”偏將有些小心地建議說,“我們只有兩萬人,對方卻有四萬駐軍”
“什麼兩萬?”平遠一擺手中鐵槍,“你分兵一萬,這一萬輕騎兵,分作四隊穿插,如風雲關中守軍出城來救,以變陣將其截爲數段,拖延住時間即可。看我如何擊破這四萬僞帝嫡系軍!”
初生之犢不畏虎!偏將心中一聲讚歎。平遠領兵出發之前,主公方雲暉曾經密召他進賬,面授機宜,說不定有什麼奇謀妙計傳授,也未可知。對城中的常備軍,就算守城的老將再出名,但畢竟麾下都是州府常備軍,裝備和人員都遠遠不及自己的手下精良。如果他們敢出城往西北合圍,憑藉一萬騎兵的機動能力,將他們切斷分割,甚至於擊潰對方兩三萬人馬自己還是很有把握的。
平遠在海城死士組成的部隊簇擁之下,如風一般快速朝北軍營寨進發了過來。這四萬人馬,是李承嗣朝廷親衛軍的預備隊,其主要命令是在這裡協防風雲關,如果衛攻城,則擊其後側,使其首尾不能相顧。
“什麼?奔我們來了?”北軍的統軍師團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這麼打仗的?自己駐軍要是在風雲關的前面迎敵也就罷了,但現在卻是在城池的側後方啊,衛的將領瘋了嗎?
“是的,將軍,沒錯,敵人是在快速朝我們這邊衝過來了!”探馬又重複了一遍。
“盧冠華出城迎敵的部隊呢?”按照事先跟風雲關守將的戰略約定,應該是由盧冠華的部隊試探性地出城迎敵,探探衛先鋒的戰鬥力。而按照常規打法,平遠應該是先跟這支部隊打上一仗,然後就地紮營,從明天開始攻城。
“迎敵部隊列陣未定,敵人跟瘋了一樣衝上來,守軍被一擊即潰,敵人毫無阻擋地繞過風雲關,朝我們來了!”探馬非常肯定地報告說。
“啊?!!!”師團長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這麼快?這纔多大一會功夫啊,就算是試探用的部隊,至少也出動個兩三千人吧,而且爲了防備敵人快速移動和極富衝擊力的騎兵,風雲關的守軍還帶了不少阻攔的器械。
“將軍,快!快!”師團長手下的一名都統制衝進了中軍大帳,臉色如同見到了魔鬼一樣,“敵人沒用騎兵衝鋒,步兵衝前,弓箭手覆蓋射擊,風雲關守軍的阻擋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敵軍已經開始衝擊我們的前寨了!”
“擂鼓迎敵!”師團長把牙一咬,這麼橫?我倒要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怪物變的,這麼強悍?
實際方雲暉並沒有給平遠傳授什麼錦囊妙計。他只是告訴平遠了一個方法,動員!戰前動員!平遠面對着自己的海城同胞們,給他們描述了一遍海城大島,是如何在獨孤寒九萬大軍的蹂躪之下悲號,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兄弟姐妹,是如何被殘殺,自己的家園,是怎麼樣變成了一片廢墟!
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方雲暉深深地相信這一點,他把周盈盈——這個海城國的女皇也推向了前線,藍鯨王向她的子民們發出了號召——復仇!你們的仇人就在眼前!
而且,雖然只有一萬步兵,但他們擁有這個大陸上現在最爲先進的裝備,刀斧,還有神機連弩,加上這種還沒開打就已經紅了眼睛的復仇精神,絕對不能夠按照常規的戰鬥力來估計他們。
“敵軍前軍已經攻破前寨!”北軍的中軍大帳,騎兵剛剛集結完畢,前線就已經傳來了戰報。
“給我衝!”師團長長劍一揮,大喝道。他也徹底地被激怒了,自己的部隊在原來的帝當中,雖然只是二線的水準,可也從來沒有把衛放在眼中。就算你是方雲暉,就算你是紫荊花公爵,傳奇人物的部隊,可你還就是個王侯的戍衛軍,比地方守備部隊能強得了多少?而且,你還是步兵,在騎兵的衝擊力面前,再強悍的步兵也就是被屠戮的下場。
都對,所有的分析都對,但是這名師團長忽略了一個問題,他的帝國二線部隊,只有操練,從來沒有上過陣,從來沒有真正地打過仗!對面的海城死士,卻個個都是海盜出身。你讓他們列陣擺隊形,或者出操站軍姿,絕對沒什麼本事,可是拼命,足以以一當十,這是仇恨的力量!
北軍的騎隊最前面剛剛列好戰隊,戰馬開始長嘶,騎長抽出了長劍,剛剛發出了衝鋒的口號,首先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羽箭。
這他媽是幾千弓箭手嗎?看起來得有兩三萬吧!羽箭落下的時候,覆蓋得太密集了!每尺土地都覆蓋得有箭!
北軍中一片大亂,人喊馬嘶,中箭的,哀嚎的,驚慌的,幾乎就快炸營了。不過畢竟是朝廷親衛軍的二線部隊,各隊的騎長凝定下來,發出了衝鋒的命令。
可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發現,對面衝過來的敵人,是一羣瘋子!高舉着圓盾,揮舞着奇形怪狀的刀,赤紅着眼睛惡狠狠地衝了上來。
他們只舉着盾牌,只用一種姿勢舉着盾牌,就再沒有什麼防護動作了,剩下的動作只有一種——劈砍!看見什麼砍什麼,全都不顧命!不管眼前是營柵欄、是敵人、是馬匹、是敵人的旗幟,全都是玩了命的砍!
衝在最前面的衛,甚至被自己部隊的箭雨給射中了——箭雨還沒過去,他們就衝上來了。他們恍如不覺,這一羣瘋子,腦子中好像只有一個概念:砍!砍!砍!
戰馬的力量好像變成了一種累贅。北軍不少騎兵都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戰馬似乎害怕對方的步兵,他們就跟獅子一樣。刀斧揮舞,血肉橫飛,而且他們手裡的刀,太可怕了!
這種方雲暉設計的刀,經過了能工巧匠的反覆研究,還有聖武者強者譚嘯風的改良之後,成爲了大周傳統用劍的剋星。由於戰事太過倉促,大多數騎兵的長矛都發揮不了長兵刃的作用,只好棄槍用劍,做近距離的對砍,而在發瘋般海城人的刀斧劈砍下,自己手中的長劍往往一下就被砍成了兩截。
有的海城士兵,重傷倒地之後,垂死之際都不放棄攻擊,他們哪怕只剩下一條胳膊,也用剩餘的力量,一隻手抱住對手,用頭去撞,用牙齒去咬!一名衛的士兵,身上已經有了四個洞穿的血窟窿,還是用盡最後一點力量,死死地抱住了對方騎兵的馬蹄,爲後面的戰友爭取一絲一毫的進攻時間。
於是,北軍的大營徹底地崩盤了。這種潰散引起了連鎖反應,左右兩營和後寨趕來赴援的重兵都被自己的逃兵給沖垮了,他們受到了前軍情緒的感染,恐懼和逃跑的情緒像瘟疫一樣傳播開來,跑吧,跑!正常人怎麼可能是瘋子的對手?
全軍四萬,一戰而潰!甚至很多北軍都沒能跟敵人接戰上,就得到了一個信號——跑吧,那幫傢伙不是來打仗的,他們是來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