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啊,爲什麼不回來?”城上不少北軍將領跌着腳罵。但這種罵聲漸漸地低落了下去,大家都已經反過味來了,人家衛說的或許是真的,城西的第九兵團,怕不就真的是遊牧異族,他們不肯進城,就是怕進了城之後被識破,死得更慘,咱們真的被李承嗣給利用了。
西城上的命令一遍遍地發出,城西守軍召喚第九師團進城的嗓子都喊啞了,但是整個第九師團就像聾子一樣,只是赤紅了雙眼,在跟衛進行最後的殊死搏殺。左右兩翼的守軍增援部隊也沉寂了,他們由裹足不前變爲了有序地撤退,城上城下,越來越多的北軍守軍聽到了所謂第九師團士兵戰死之前的嚎叫。
這種嚎叫充滿了野性,帶着一種莫可名狀的仇恨感,聽起來就像是要咬人一樣,有些讓人不寒而慄。這還不是單純的嚎叫,雖然聲嘶力竭,但卻更像是一種口號,類似於當年王宮南門外朝廷親衛軍“爲了榮譽”、王者之矛軍團“王矛不敗”這種類型,可非常明顯地是,它不屬於大周的語言。
越來越多的北軍相信了衛的傳單,在西門外第九師團近乎瘋狂的反撲一次又一次被撂倒在神機連弩紛飛的箭雨之下的時候,金鋒城上守衛的近二十萬北軍,死一樣的沉寂。大家心中都有一個念頭:我們被騙了。
“報!將軍!獨孤寒將軍率了有百餘親衛騎兵,開北門奔馳而去,不知何故!”大家都默不作聲的城頭,一個負責北門附近哨探的探馬隊長急速來報。
“媽的,不知何故,還他媽不知何故!”毛偉權身後一個暴躁的將軍飛起一腳,把這個探馬隊長踢了個跟頭,“他孃的獨孤寒這個異族走狗,夾着尾巴跑了,老子再看見他,一定把他碎屍萬段!”這個暴躁的將軍,正是當年在北軍大營教場演武中跟方雲暉交過手的第二師團副師團長、悍將盧照翼。
所有的高級將領都轉移到了西門城樓上,隨着遊牧人野獸一般的嚎叫越來越無力,終歸於沉寂的時候,衛中諸將拱衛下,方雲暉騎乘着四翼照夜玉獅子神獸,金甲紅袍而出,馬鞍上橫着月牙長槊,仰頭對西門城頭上的毛偉權朗聲說:“毛偉權將軍別來無恙?方雲暉甲冑在身,不能施以全禮,還請將軍見諒!”
毛偉權冷哼了一聲,他此刻心中極爲矛盾,兩個念頭在不停地交戰。他的爲人能夠因勢利導,雖然也一樣的戰略雄韜,卻是大周帝中不多見地極具文官政治頭腦。也正因爲如此,李承嗣看他站隊跟得緊,才視爲心腹,但皇帝的信任和自己作爲大周軍人守土保民的職責,在他的心中卻形成了不可調和的對立,誰能想到,身爲一國皇帝,竟然是異族,要出賣國家民族?這
“怎麼?毛偉權將軍,咱們在王者之矛軍大營當中,還算得上是叔侄相稱,這時候不請方雲暉進去喝一杯茶嗎?”城下的遊牧軍在衛大軍極爲優勢兵力的合圍之下,又被上官景豪的猛獅騎打了一個穿刺衝鋒,終於全部就殲,這時候方雲暉對毛偉權的話語中,雖然客氣,卻也難免有些得意的語氣。
毛偉權聽了方雲暉這話,心中更爲氣惱,哼了一聲說:“方雲暉,就算你識破了什麼異族的詭計,但你畢竟是帝國一方貴胄,這麼提兵北上,我奉命駐紮金鋒城,是不會讓你進城滋擾的。依照我看,你還是想想好怎麼打好下一仗吧!”說完這話,毛偉權用手一指正西,又轉頭跟手下諸將說:“我軍死守金鋒城,無論哪裡的隊伍,不許給我放了一人一騎進城,自己所部,有敢出城一步者,以叛軍論處,殺無赦!”
方雲暉知道他這話,不僅是在向自己的手下下命令,更是說給城下的自己聽。這種態度,表明了毛偉權兩不相幫,要打,你帶着你的所謂衛國討逆軍,去跟李承嗣的遊牧人打吧!方雲暉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今天的這步棋,已經成功地瓦解了二十萬帝,李承嗣大陰謀已經敗露,就算是京師之內,也不會再有大周部隊聽從他的號令了。
“主公,西邊,西邊!”一名探馬滿面塵土直奔中軍,神色惶急地向方雲暉報告,“正西有大隊伏兵殺出,直奔我軍而來!”
方雲暉哦了一聲,才知道毛偉權剛纔向西那一指,是提醒自己西邊李承嗣已經殺過來了,不知不覺間,他的心已經向着自己了。同時大周人,無論再怎麼內戰,一遇外族入侵,自然相幫,這是血濃於水的結果,畢竟,毛偉權還不是“漢奸”。
全軍轉西!方雲暉微微冷笑,李承嗣,你來晚了,最後的決戰,終於要來到了。
獨孤寒見大事不好,迅速從金鋒城北門逃遁,折而向西,目的就是把這裡發生的事情飛速向李承嗣報告。走到半路就迎上了李承嗣的大隊遊牧軍,李承嗣也感覺到形勢不對,聽了獨孤寒的三言兩語,就有種徹頭徹尾的失敗感。自己從神策門兵變奪權,登上帝位,處心積慮地設計遊牧族復辟的事情,一方面,因爲自己的遊牧聖者身份,要恢復遊牧神的神格地位,另外一方面,自己就不再是什麼大周瑞德帝手中傳承下來的帝位,而是遊牧帝國的開國皇帝了。可是,這麼周詳的計劃,如此雄厚的實力,怎麼就被方雲暉這個傢伙給破掉了呢?難道、難道這個方雲暉,跟自己一樣也是穿越來的嗎?又怎麼可能比自己更強?
遊牧大軍八萬餘,帶着最後魚死網破、殊死一搏的架勢,從西山背後殺出,鐵騎如風,帶着千百年的仇恨、帶着要吃人一般的兇殘而來。再沒有什麼援軍,再沒有什麼後手,方雲暉也是豁出去了,打吧,決戰!決一死戰!
眼見着距離方雲暉的衛越來越近了,已經可以看見金鋒城下密密麻麻的人馬,他們在調整隊伍的方向,準備在迎接自己的衝擊。看來自己來晚了,遊牧族最精銳的近三萬人馬應該已經全軍覆沒了,李承嗣的心中一痛。他回頭一望,自己手下的遊牧人也都估計到了這一點,個個都是雙目血紅,攥緊了手中的刀槍,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前進!雖然遊牧軍已經來晚了,可是,方雲暉城下的已經是城下師老,這時候肅整隊伍還沒完畢,列陣還沒有整齊。毛偉權,城上的毛偉權,估計你現在還沒在我遊牧族巨大的圖謀中回過味道來,絕對不會對方雲暉施以援手的。
就這樣吧,只要你一個猶豫,就夠了,在你猶豫的時間內,仇恨的遊牧族可以把方雲暉已經一定程度疲勞的衛擠下金鋒城西門的護城河裡面去——他們現在背城一戰,沒有退路,這麼多人馬,一會一定可以把護城河都給填平了!
距離西門已經不到五里的路程了,眼見衛仍未整隊完畢,正是擊破的良機。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箭帶着沖天的火焰和尖利的嘯聲直鑽雲霄,劃破長空,連金鋒城上觀戰的北軍都是一個激靈。那是衛的信號箭,看來形勢又要起變化了。
遊牧軍正在收勢不住,朝前猛衝的時候,忽然之間,左右兩翼爆發出了雷鳴一般的喊殺聲。伏兵!
不錯,正是方雲暉連夜調整了戰略之後,一早就悄悄在西門外這個位置埋伏下的兩支伏兵。方雲暉通過西門外王者之矛軍第九師團的情況,精準地判斷出這裡是遊牧軍的主力,又根據西邊的地形估算出李承嗣一定把重兵埋伏在這裡,城下一潰,必然傾巢殺出,做最後垂死的一搏。於是,除了最開始金鋒城四門的四支隊伍,都統制指揮特種兵部隊的孟樹強以及剛纔負責穿刺衝鋒的上官景豪之外,左右兩翼,左側軍師董霜華,右側後軍大將歐墨泉,各帶領三萬生力軍,此時怒吼着殺了出來。
遊牧軍兩翼被突然打擊,隊形立馬被擠得狹長,冷兵器時代的陣型是極爲重要的,兩側毫無防禦手段和保護的隊伍一旦被攻擊,再強悍的士兵、再有紀律的部隊正在行進中,也難免大亂。
此刻,對面的衛大軍已經不再需要列隊了,方雲暉把手一招,左手邊小將平遠怒馬擰槍,越衆而出,一聲高喊,手下的海城刀斧手緊緊跟上衝鋒,右手邊馬蹄隆隆,上官景豪手提狼牙棒,鐵血猛獅騎猶如鋼鐵洪流一般蜂擁而出。
方雲暉坐鎮中軍押後,方雲明、方雲昭、孟樹強、徐忠援四將指揮着大軍正面迎擊上了遊牧軍。遊牧軍全軍含恨而來,紫荊花家族的衛國討逆軍料敵機先,這一場大戰,讓在金鋒城頭上觀戰的北軍衆將,自毛偉權以下,都是咂舌不下。
“這這遊牧軍,竟然如此的厲害?”王者之矛軍團的參軍一向都是智機百出,以處變不驚而聞名,這時候見到城下兩軍交戰,竟然也被驚得結巴了起來。
“是啊,”毛偉權的聲音不高,喃喃自語地接口說,“真沒想到,一直跟我們打得難解難分的衛,當真不是叛國,他們真是爲了挽救異族的入侵和顛覆。而遊牧軍這種戰鬥力,也真的只有方雲暉手下的人馬正堪其敵手。”
主帥這麼一說,手下衆將都是心生感慨,暗暗點頭。作爲軍人,見到這種大規模的戰爭,就算自己身不在戰局之中,第一反應,也是把參戰雙方的戰鬥力跟自己的隊伍進行比較。一個優秀的將領,都會隨時想到,如果我此刻正在戰場上,應該是什麼情況?我應該怎麼指揮?
現在,大家都默不作聲,因爲大家心中都有一個答案:這遊牧軍當真厲害,縱觀大陸之上,王者之矛軍團和朝廷親衛軍可以跟北方的狄蒙軍打得勢均力敵,但是,非常明顯的是,如果城下參戰的是自己,無論敵對遊牧軍或者衛任意一方,都是必敗無疑!也就是說,面對遊牧軍的入侵和顛覆,也就只有方雲暉的戍衛軍可以抵擋得住,無論大周帝,還是狄蒙帝,都不是遊牧人的對手。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方雲暉,這個帝國還只有二十三歲的公爵,他挽救了整個民族的危亡!
“獨孤寒!”平遠衝在最前面,槍挑鞭打,在敵陣中左衝右突,勇不可擋,這時候一身大喊,“你別走,給我納命來!”
前面的正是獨孤寒,平遠一眼就看到了他。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個獨孤寒,正是統帥九萬大軍,殺上海城島,殺人放火毀滅了平遠家園的儈子手,此時相見,平遠哪會再放過了他?五虎將中最年輕、最勇猛的平遠一聲虎吼,催開戰馬,橫綽鋼槍,徑奔獨孤寒而來!
這種一對一的抗擊,對於獨孤寒來說,侍衛長出身的他反而更爲適應。反正現在自己的部隊除了百騎親兵之外也都是遊牧異族,也不需要自己指揮,當下也是一聲大吼,撥開長槍,竟奔平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