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就聞到香味了。”週一丁端着魚頭走了進來,吸了吸鼻子,捏了一條炸的金黃的爬沙蟲放嘴裡“咔嚓”一聲脆響,邊吃邊點頭,“好吃,香酥可口。”
周懷安和老爺子也走了進來,“我嚐嚐!”他說着拿起一條塞進嘴裡,“好吃!好吃,爺爺,老孃你們咋不吃?”
周母端起陶鉢,“哪有圍在竈臺前吃的道理,我端桌上去大家坐着吃。”
“給爺爺、老漢兒倒點酒!”楊春燕說着從碗櫃裡拿了一個酒罐和一口小碗出來,“海椒面我都拌好了的,撒一些在上面味道更好。”
周懷安拿起罐子和小碗,“丁丁貓,先來吃爬沙蟲,魚醃一會兒再做。”
“來咯!”週一丁把拌了酒和鹽的魚肉和魚頭放竈臺上,去了桌前。
幾個孩子也過來了,大夥兒圍在桌前,幾十條爬沙蟲沒一會兒就消滅乾淨。
“好好吃!”周家康舔舔手指,“幺嬸我們明天又去抓!”
周母輕輕拍了他一下,“好吃也沒有天天吃的道理,趕緊洗手去。”
周懷安喝掉最後一口酒,“丁丁貓,我幫你剁海椒,你做剁椒魚頭。”
“我去把魚洗了!”週一丁和他分頭幹了起來。
周母把海椒從菜籃裡拿出來,“天冷了,海椒也不結了,一株就稀稀拉拉結了幾個,要不是黃採購要,我早就拔光了種其他的菜了。”
周懷安說:“我看這段時間的海椒價錢,比以前高一些了哈!”
“能賣兩角錢五一斤。”周母笑着搖頭,“價錢好有啥用,每天最多就摘一兩斤,加上你三嬸家摘的,才把黃採購那要的湊夠。再過段時間開始打白頭霜,苗黃了一個都不會結。”
楊春燕想起後世的大棚海椒,“去買些油布回來搭一個棚子保溫,應該能多結一些。”
周母笑道:“哈兒喲!一米油布能買十幾斤海椒,那麼大一塊地起碼要幾十米,豆腐都搞成肉價了。”
老爺子說:“以前方地主家種過不當季的菜,他們用的草簾子,打霜天就把草簾子蓋上,太陽出來就把簾子揭下來。我看他家種的黃瓜,大冷天的也開花結果了。”
周父:“老漢兒,不當季的東西不好吃吧?”
老爺子:“我咋曉得,那東西我們這些泥腿子能給你看看都不錯了。”
周父:“我明天打十來張草簾子,搭個小棚子試試,行的話就多打幾張!”
不花錢的法子周母當然願意試試,“行,明天就搭了試試。”
週一丁用蔥薑蒜墊底,把破開的魚頭放上面,鍋裡燒熱上油加入薑蓉蒜蓉小火炒香,把剁細了的海椒放裡面快速翻炒幾下,將炒好了的剁椒醬剷起來鋪在魚頭上面。
往鍋裡添了一瓢水,將蒸篦放在上面中火蒸制,用外面那口鍋煮酸菜魚。
過了大概20分鐘左右,他讓楊春燕把蒸魚的竈膛火滅掉又燜了一會兒,起鍋撒蔥花,又燒了些熱油淋在上面。
周懷安端起土陶盤子,“剁椒魚頭來嘍!”
周母看後笑道:“看着就有胃口,還是一丁勤快!”說着又瞪了一眼周懷安,“送你,你也弄不來吃!”
周懷安癟嘴,“老孃,我發現那麼多年,你就沒看我順眼過。”
週一丁笑嘻嘻的說:“二孃,老幺有你和嫂子們做給他吃。我是沒辦法了,嘴饞又沒人做,只有自己學着動手。”
周母笑道:“明年把酒辦了就好了,開春前你就來老幺家吃。”
“我這段時間都在這蹭飯呢!”週一丁撒了一把芫須在瓷盆裡,又撒了些海椒面,起鍋燒熱油淋在上面,“酸菜魚好了。”
一條大魚做成兩種口味,剁椒魚頭、酸菜魚,好吃又下飯。
周家康放碗腆着小肚子,“還是幺爸家的菜好吃,我媽做的還沒我奶做的好吃。”
周小茹贊同,“我媽做的也不好吃。”
周母笑道:“一個二個的嘴巴刁的不行,你老漢兒那會兒有洋芋吃都不錯了。”
周懷安說道:“洋芋都不管飽!一頓幾塊雞蛋那麼大的洋芋,加上肚子裡沒油水,還沒到半夜就餓得心慌。”
老爺子嘆道:“是啊!大饑荒那會兒,山裡還能進山找點吃的填填肚子,住在平壩的那些人吃觀音土的都有。”
周父點頭,“包產下戶後生的娃命都好,不愁沒糧食吃。”
楊春燕聽後想起以前,周家康常說,他們這一代人累死累活還不如爺爺那一代。
老倆口全靠土裡刨食,供大了四個兒子一個姑婆,關鍵是四個兒子還都討了老婆。
他家才生了一個兒子,家裡沒車,城裡沒房子,連老婆都不好討!
吃過飯,幾個孩子也回家了,周母和羅海麗幫忙收拾好,大夥兒都告辭走了。
周父從來到走,都沒提周懷安讓熊大海拿錢買藥的事。 周懷安把碗放碗櫃裡,“燕兒,天氣預報說明天要降溫咯!”
“還有兩天就大雪了,是該降溫凍凍那些蟲子。”楊春燕擦了擦手,“我們去看看給旺財和來福的狗窩加點稻草。”
“要得!”周懷安拿起手電筒出門,階檐上趴着的旺財衝兩人親熱的搖着尾巴。
晚上兩頭狗子的狗繩都是放開了的,方便它們巡視領地。
兩人去了後院,來福擡頭看了看搖搖尾巴又趴下了。狗子大了後,狗窩就用的兩個漏底了的蘿篼做的。
周懷安抽了一捆稻草出來揉了揉,裝狗窩裡墊好,摁了一下,“厚厚的保證暖和。”
“入冬後的溫差太大,一早一晚的冷得不行。”楊春燕看了看天,“起風了,明早你一個人進城還是和一丁一起去?”
“我一個人去。上次給爺爺皮襖子的時候,我看老漢兒挺羨慕的樣子,這次在林場穿大慶叔的棉大衣,發現挺暖和的,明早進城看看給老丈人還有老漢兒也買一件。”
“我記得還有種軍色的大頭皮靴,裡面有厚厚的羊毛,穿着也暖和。”
“那我明天去看看。”周懷安甩了甩手上的水,走過去攬着她往回走,“總算就我們兩個了。”
楊春燕想着他一早下山,下午又去網魚,“累了吧?”
周懷安痞笑着低頭親了她一口,“我累不累,等會兒你就曉得了。”
“一天到晚就曉得說這些!”楊春燕揪住他腰間的軟肉轉了一圈。
“我們是兩口子,有啥話不能說的!”
周懷安關好堂屋門,笑着抓住她的小手往裡間走,指尖粗礪的老繭在她手心蹭來蹭去,蹭得心麻麻癢癢的。
他轉身垂頭湊了上去……
“汪汪……”忽然外面響起旺財的狂吠聲,還有一陣拍門的聲音。
周懷安蹙眉,“哪個這麼不識趣?”
“大晚上的,肯定是有事!”楊春燕推了他一下,“快去看看是哪個來了?”
“臥槽~”周懷安拉開門,“哪個?來了、來了!”他打開院門看到周隊長站在門口,愣了一下,笑道,“大田叔,稀客,快請進屋坐!”
“冷颼颼的,我說幾句話就走。”周大田進了院子,“我和徐書記今天去鎮上開會去了,回家就聽你嬸子說,你今天一小瓶藥賣了熊家二百五?”
周懷安點了點頭,“嗯!你也曉得熊大海那龜孫……”
周大田白了他一眼,“你以爲那二百五是那麼好拿的?你一小瓶藥買來才幾塊錢,賣給老熊兩百五,等老熊反應過來去告你敲詐,你咋整?”
周懷安愣住了,他根本就沒想到這點!
楊春燕出來聽後也愣住了,時間一久她早就忘了,這年頭和後世不一樣,買進賣出超出一定的比例,一旦被舉報是要遭的。
周懷安覺得自己的見識還是太淺薄,“錢已經拿了,老熊真要告我,就算退回去也晚了。”
周大田點了點頭,“老熊那雜種就不是良善的,你要是去找他把錢退回去,恐怕也是個麻煩事。說不定正好提醒了他。”
楊春燕想到一個辦法,“大田叔,你看我們把錢退給大隊幹部行不行?”
周大田聽後點頭道:“行!你馬上拿了錢去找徐書記,把錢交給他,就說今天問老熊要錢,是因爲以前他家用瘟牛訛你們……”
“好,我這就去。”周懷安感激的衝周大田鞠了一躬,“大田叔,多謝提醒,太感謝了!”
周大田拍拍他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趕緊去,別耽擱了。”他說罷拉開院門就走。
周懷安追出去說道:“大田叔,哪天請你喝酒哈!”
“成!”周大田揮揮手,打着手電大步走了。
楊春燕拿了錢,又裝了些白芨和土黨蔘,把楊父帶來的拐棗酒也裝上了,“走吧!”
“嗯!”周懷安把圍巾給她拉了一下,沮喪的說:“燕兒,我差點又……”
“憨子!”楊春燕握住他溫暖的大手,“你又沒做錯,有啥好氣的!再說我們就是尋常的山裡人,不懂這些很正常的!”
周懷安揹着夾背,牽着她的手覺得心裡暖暖的,“我見識太少了,以後去縣城還要向黃哥多請教一下。”
楊春燕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嗯!活到老學到老,我們一起進步!”
周懷安拿起她的手,親了一下,“燕兒,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