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梨香苑,烈鸞歌親自調配了些消腫化瘀的藥膏給蘇姨娘細細敷上,而後挨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只等着她告訴自己去給柳氏請安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姨娘面色柔和地拉着烈鸞歌的手,正打算跟女兒說說自己爲何被打了非但不難過反而還很開心的原因,不想春草打起簾子進來回稟道:“姨主子,三小姐,太太跟前的彩霞過來了。”
“她來做什麼?”玲瓏沒好氣地哼了哼,撇嘴道,“打了我們姨主子,還要派自己的大丫鬟過來看看笑話麼?”
“誰看誰的笑話還不一定!”烈鸞歌面色沉了沉,蹙眉吩咐春草一聲,“讓她進來!”
“是,小姐。”春草福了福身子,立馬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簾子再次被打起,一個身穿橘紅色衣裙,五官相當明豔靚麗的女孩兒,款擺着腰肢走了進來,正是太太跟前的四大頭等丫鬟之一的彩霞。
她走到蘇姨娘和烈鸞歌跟前,敷衍性地福了下身,有些哼聲哼氣地說道:“奴婢見過五姨娘,見過三小姐。”說的雖是行禮問安的話,語氣卻帶着幾分高傲和不屑。
烈鸞歌微微眯了下眼,此刻也沒那份閒心思去計較她的無禮,只沉着臉冷冷問了一句:“太太打發你過來,不知是有什麼事?”
彩霞暫時壓下心底的憤恨,擡頭看了烈鸞歌一眼,如實說道:“三小姐,我們太太今兒早上起來的時候身子有些不爽利,聽說三小姐醫術不凡,所以特意遣奴婢來請三小姐去落梅苑,給我們太太診視一番。”
聞言,烈鸞歌眸光微微閃動,暗自冷笑道:剛要打瞌睡,就有人給自己送枕頭來,有夠及時的。柳氏,你既然敢甩我姨娘耳刮子,可就別怪我趁機報復,狠狠整你。
“姨娘,那你先歇着,女兒這就去趟落梅苑給太太瞧瞧身子,回頭再跟姨娘敘話。”烈鸞歌摟着蘇姨娘的手臂撒了下嬌,而後站起身,帶着玲瓏走了出去。
彩霞神色鄙夷地撇了撇嘴,忙扭着腰肢,緊步跟上。
不到兩刻鐘的時間,烈鸞歌便來到了落梅苑,由綵鳳引着進入上房,擡眼看到柳氏靠坐在一張鋪着大紅蟒緞刺繡錦墊的紫檀木太師椅上,仍是那副氣勢派頭十足的當家主母模樣。好笑的是她那張堪稱刻薄中典型代表的臉,此刻被一方雪白的輕紗蒙了上。
烈鸞歌是始作俑者,自然明白柳氏爲何會以輕紗遮面。輕咳一聲,掩飾了一下心底的笑意,而後裝作毫不知情地蓮步上前,福身行禮道:“鸞歌見過太太,太太安好。”
柳氏輕哼一聲,眸光微微帶毒地看着她,淡聲道:“三姑娘多禮了,起來吧。”
烈鸞歌依言直起了身子,低頭與柳氏那雙怎麼看都與和善掛不上鉤的眼眸對視。默了片刻,輕揚脣角,笑道:“太太,聽彩霞說您今兒早上起來的時候身子有些不爽利,是否要鸞歌現在就替您探視一下脈象,看看是哪裡不舒服?”
“恩,現在就看看吧。”柳氏微擰着眉頭,將右手伸了出來。“瞧仔細了,看看我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烈鸞歌暗笑一聲,手指探上柳氏的手腕,裝模作樣地替她把起脈來。
好一會兒,她才收回手,神情有些凝重地說道:“太太,鸞歌剛纔細細瞧過了,您的身子確實有些毛病。不過,說嚴重不算嚴重,說輕微也不算輕微。簡單地說吧,就是肝火旺盛、情緒不穩、太過勞心費神所引起的內分泌失調。這是其次,關鍵是太太體內沉積了不少的毒素,如果不及時排毒的話,只怕會有損容顏,比如長黑斑、長粉刺、長痘痘啥的。”
聞言,柳氏眼皮子狠狠一跳,隨即勉強笑道:“三姑娘果然醫術不凡,說的都在點子上。可不就是麼,我最近確實有些上火,情緒也不太穩,整日裡勞心勞神,累得身體出了毛病都不知道。三姑娘看看,我這臉上的黑斑可是體內沉積了毒素所致?”
說着,柳氏伸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
烈鸞歌凝眼看去,差點沒有“撲哧”一聲笑出來。
就見柳氏的兩邊臉頰上,各長了一塊極爲醒目的黑斑。站遠一點瞧上去,就像是被人打青了臉似的,既讓人覺得好笑,又難看得緊,整張臉都不怎麼見得人。
柳氏見她半天不出聲,不由說道:“三姑娘,之前你臉上也長了不少斑點,現在卻基本上沒有了,想來你對於如何去斑是很有心得和經驗的。那你看看我臉上的這兩塊黑斑到底要怎麼祛,最好能快些讓我恢復原貌,不然我明日可怎麼好出門見人。”
烈鸞歌故作苦思冥想狀,好一會兒,才一本正經地說道:“太太,這祛除黑斑的方子我有兩個。第一個是內服外敷,喝上兩劑排毒的藥,同時塗抹我特配的藥膏,保管太太明早起來臉上的黑斑就會消失。不過,這個方法雖然立竿見影,卻有些辛苦。比如內服喝下排毒的藥,太太會不停地瀉肚子;而外敷藥膏,臉上會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這疼痛感覺還會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當然了,這是求快的法子。如果太太不想忍受這份辛苦也可以,那就用另外一種比較柔和的方子,用藥膳調理,同時用面膜敷臉,再喝些清腸降火的湯藥,三管齊下,一個月後,太太臉上的黑斑自然也會祛除乾淨。”
“一個月?”柳氏雙眉一挑,面色有些黑沉沉地說道,“這麼長的時間我可等不了。就用你說的那個內服外敷、立竿見影的求快法子吧。辛苦一點也沒辦法,總比不能出門見人、鬧笑話要好。”
“那行,太太既然不怕辛苦,那鸞歌這就回去熬製排毒的湯藥、調配祛斑藥膏,等弄好了就打發丫頭給太太送過來。”
說罷,烈鸞歌福身行了告退禮,而後隱忍着滿肚子幸災樂禍的笑意,帶着同樣憋笑憋得萬分辛苦的玲瓏出了上房。
“賤丫頭,現在就讓你得意一會兒,很快就該看着你哭了!”柳氏雙眸一眯,眼裡迸射出屢屢陰狠惡毒的精光來。片刻,她重又將面紗帶上,轉頭看向她身後擺着的那架嵌螺鈿鑲綠松石的喜鵲登梅座屏,輕笑道,“思明,出來吧,剛纔可偷偷瞧清楚了?你當真相中了我們府上的三姑娘,欲要納她爲妾?”
“是的姑媽,侄兒一眼便看上了三表妹,誠心想納她爲妾。”
話音落下,從座屏後面走出一個搖着玉骨折扇的浪蕩公子哥來,正是晌午時分暗藏於花樹之後垂涎於烈鸞歌美色的紈絝男子。
此人名爲柳思明,乃是柳氏之兄長柳世光的獨生愛子,因是三代單傳,打小便被家中長輩們溺愛縱容着長大,爲人囂張跋扈,橫行霸道,外表看着光鮮俊朗,骨子裡卻是一個十足的衣冠禽獸,整日裡無所事事,不學無術,慣愛聲色犬馬之樂,狂窯狎妓、眠花宿柳那是家常便飯。
不過,他的口味很有些不同常人,不喜歡那種風騷嫵媚、精於撩撥取樂之術的成熟女人,而獨獨偏愛身嬌體柔、弱質纖纖、十三四歲年紀、尚有些稚氣未脫的女孩兒,
今日他原是過來報喜的,告訴姑媽他父親剛升了正三品督御史,卻沒想到經過內宅花園時讓他無意中發現了三表妹這麼合他心意的一個嬌嬌弱弱小美女,不枉他來這一趟。他都有好久沒如此垂涎過一個女子了,真恨不得立刻就將三表妹壓在身下成其好事。
暗自吞了口口水,柳思明略略收斂了一下淫心,合起手中打開的玉骨扇,誕着臉皮笑嘻嘻道:“好姑媽,您就疼侄兒一回,成全了侄兒的一番心思罷。”
“思明,姑媽自然是疼你的,將三丫頭許給你做妾,也不會委屈到哪裡去。怎麼說你爺爺也是三品員外郎,而你父親又剛剛升了正三品督御史,她一個姨娘生養的庶女能進入三品大員的高官門第,說實話還是她高攀了呢。”柳氏冷哼一聲,看了看滿臉殷切的侄兒,有些遲疑道,“姑媽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你該知道姑媽素來不喜歡那個丫頭,早點將她弄出府去眼不見爲淨最好。可你有所不知,這丫頭兩個多月前被你姑父重罰了一頓、遣去家廟修身思過之後,卻不知怎的因禍得福,回府後人變得不再癡傻也就罷了,這兩日還特討我們老太太的歡心,都快被老太太疼入心尖了。依我看啊,將三丫頭許給你做妾,老太太是斷然不會允許的。”
“這個我可不管,三表妹我是要定了。”柳思明虎着臉,明顯不高興起來。“姑媽,你一向計謀多多,你就幫侄兒想想辦法嘛。不管使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得到三表妹就行。等好事成了之後,侄兒一定會重重酬謝姑媽的。”
“瞧你這副出息樣兒,還重重酬謝呢,難不成姑媽還貪你的銀子不成?”柳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額頭。微眯着雙眸尋思了片刻,忽而陰毒地笑道,“思明,既然老太太不同意,那你就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生米煮成熟飯。等你佔了三丫頭的身子,污了她的清白,老太太便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聞言,柳思明一拍大腿,挑眉邪笑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咂巴了下乾燥的雙脣,他又喃喃自語道:“三表妹啊三表妹,你就是那煮熟的鴨子,無論如何也別想逃過本少爺的手掌心!誰讓你要笑得那麼勾魂的,既然勾走了本少爺的魂,那就拿你嬌弱柔軟的身子來賠!”
柳氏眯眼看着柳思明那副風流急色的模樣,心底冷笑道:侄兒啊,你要是能將那個賤丫頭玩死,那纔不枉費姑媽疼你一場!
暗自意淫了好一會兒,柳思明纔回過神來,腆着臉笑道:“姑媽,這事兒可都指望你了,還得你幫侄兒製造機會才行,不然侄兒就是有力也無處使啊。”
“呵呵,機會不就在眼前麼。”柳氏眸中劃過一抹陰狠算計的厲芒,皮笑肉不笑道,“哥哥不是升遷了,準備宴請賓客麼,明兒一早我就帶着蜜雪和她的三個姐姐回孃家給哥哥道喜去。到時候你一切都聽從我的安排,與我裡應外合,看我怎麼將那個小賤丫頭送到你的牀上。”
聞言,柳思明淫邪一笑,喜不自禁道:“姑媽,那就這麼說好了,侄兒就等着明日盡情享受美人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