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外面丫頭們傳飯,柳氏忙恭順道:“老太太與郡主、姑娘們用晚飯,兒媳就不在您跟前討嫌了,兒媳先退下了。”說罷,給老太太福身行了一禮。
“恩,你先去罷。”
老太太點了點頭,柳氏這才領着自己的婆子丫鬟們退了出去,臨去前那別有深意的一眼看得烈鸞歌忍不住眉頭直皺,暗忖着這柳氏定是又想着打什麼鬼主意。
不過,她也不怕柳氏耍什麼陰謀,到時候見招拆招。
晚飯擺在養心居後進院子的西面大廳裡。
廳中央上方的壁頂,有一盞巨大的水晶蓮花燈座,燈座的四個角上各固定着一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那夜明珠散發出來的清幽光芒,將整個大廳內映射得分外明亮,有如白晝一般。
廳內地面上鋪着上好的玫瑰紅綿絨地毯,四周擺着黃花梨製成的多寶格架子,上面陳列着各式各樣的玉器古玩,精雕奇石,以及彩繪賞瓶,每一樣看起來都價值不菲。
烈鸞歌不着痕跡地將這些都看在眼裡,暗歎司徒世家不愧是京都首富的同時,又不免憤憤梨香苑裡面的簡陋和艱難。
聽姨娘說了,這些年來梨香苑內衣食住行各個方面的份例都被柳氏剋扣得厲害,至於月銀基本上沒有。院子裡的一應用度,包括丫鬟婆子們的月錢,全都是姨娘用自己的嫁妝來貼補的。常年下來,姨娘的嫁妝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眼下連給哥哥請醫問藥的銀錢都出不起,這纔不得不去跪求柳氏。
一想到這些,烈鸞歌就咬牙暗恨在心裡。哼,那些份例和月銀,該有的她都會一樣不少地討回來。有她在,姨娘和哥哥的苦日子從今往後算是到頭了。
“三丫頭,來,坐到我身邊來。”老太太招了招手,讓烈鸞歌坐到她的右手第一位。左爲尊,老太太的左手第一位自然是郡主。
而司徒香雪和司徒雅雪則是一個坐在郡主的下首,一個坐在烈鸞歌的下首。兩人眼見着老太太對烈鸞歌那般親切和善,都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臉。
尤其是司徒香雪,以往每回老太太留飯的時候,都是讓她坐在她的身邊的。這回卻讓一個從來不被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傻子佔了她的位置,這叫她如何能不恨不怒?
烈鸞歌自然明白老太太的關愛之舉引得那倆姐妹對自己嫉恨不已,不過她才懶得理會這些,只是暗暗留心着司徒香雪的一舉一動。
她可沒忘記,之前司徒香雪眼底疾閃而逝的那抹冰冷算計之芒。這個女人肯定要使壞了,她不得不留個心。
各人告了座,這時有丫鬟們端着拂塵、水盂和巾帕上前。
烈鸞歌雖然不太懂古代的那些繁瑣的規矩禮儀,但也知道這些應該是淨手用的,便依着規矩淨了手,取過巾帕擦乾水漬。
等這些丫鬟端着水盂退下,又有丫鬟們用小茶盤捧着茶水上來。
烈鸞歌見桌上衆人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爲這也是飯前的規矩,便也跟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剛剛吞下去,就見另有丫鬟捧過漱盂。眼見着大家吐出口中的茶水,烈鸞歌這才醒悟到那茶原來是做漱口之用,心中一陣尷尬。偷偷瞄了一眼,好在衆人都沒怎麼注意她,遂趕忙又喝了一口,在嘴裡過了下便吐到了漱盂裡。
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忽聞她下首的司徒雅雪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隨即壓低聲音嘲諷道:“三妹怎的這般沒見過世面,連漱口用的茶水都喝了下去,跟個無知的鄉下村姑似的。也不知人家纖纖郡主剛剛注沒注意到,不然的話,三妹可又給我們府上丟臉了。”
聞言,烈鸞歌揚脣淺笑着,笑容裡有壓迫絲絲縷縷壓下來:“二姐,我丟不丟臉自有分寸,與你什麼相干,你只管好你自己不要丟了我們司徒府的臉就行了。”
“你——”司徒雅雪咬了咬牙,礙着老太太和郡主的面,不敢發作,只能別過頭去不理她。
烈鸞歌更不願理會她,低頭看着面前的各色精美菜餚,不由食指大動。
就見紫檀木鑲白玉面的大圓桌上擺着大大小小二十來個白釉官瓷盤,有翡翠水晶蝦,油香片片雞,香烤黃花魚,孜然小羊排,極品名筍煲,蜂蜜熊掌,燕窩雞絲,酒燉鴨子等等,每一樣都是色香味俱全。
而最誘人的還是餐桌中央擺着的那盤清蒸大閘蟹,黃橙橙,油亮亮,看着很是引人食慾。
老太太看了衆人一眼,面容祥和道:“大家開飯吧,都放開些,喜歡什麼吃什麼,不用拘着禮。”說罷,一邊一個,分別給纖纖郡主和烈鸞歌夾了一隻大閘蟹。
“謝謝老太太。”
雲纖纖與烈鸞歌同時稱謝,又互看了一眼,相視一笑,隨即各自低下頭,開始用餐。
司徒香雪看着她二人之間的那份親近之意,心下不由憤恨。想了想,忽而滿臉熱情地笑道:“這大閘蟹是個稀罕物,吃法更是有着許多講究。三妹頭一回吃這個,怕是很多地方不懂,要不要我給你講一下?”
烈鸞歌擡首看了她一眼,淡笑道:“大姐的好意妹妹心領了,我雖然第一次吃這個,不過平時喜歡看些閒書,所以該懂得的東西還是懂得的,大姐無須多慮。”
“是麼,那三妹吃好,我就不多這份心了。”司徒香雪面上的熱情笑容依舊,待看到烈鸞歌那標準正確而又不失端莊優雅的吃法,心底是十分詫異的,但更多的還是嫉恨和氣惱。
原本以爲這個小蹄子沒見過什麼世面,第一次吃大閘蟹定會出醜,哪裡想到她吃起來比誰都熟稔,蟹黃、蟹身、蟹腳,沒一處浪費,吃臍,品螯,舉止嫺熟而優雅,那吃相看起來還頗有幾分賞心悅目。
哼,小蹄子先得意着吧,好看的還在後頭!
吃完大閘蟹,烈鸞歌斜睨了一眼司徒香雪和司徒雅雪兩姐妹,又低頭看着碟子裡的一堆蟹殼,驀地掩嘴輕笑了起來。
衆人聞聲都向她看來,老太太還未開口,司徒雅雪倒是第一個出聲,不陰不陽地說道:“三妹何故突然發笑?難道不懂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