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藍藍看出來了,魏淑梅是這個家族的靈魂人物,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長,她的一舉一動是大家的號令,是指引。其他兩桌的人也齊刷刷地朝這桌看來。
魏淑梅輕咳,起身舉筷,夾了一道菜放到盛藍藍碗裡。
“吃吧,嚐嚐大伯母的手藝,喜歡吃以後常來坐坐。”
魏淑梅的舉動讓全場的目光又一齊聚到盛藍藍身上。好像她纔是今天的主角,新娘子楊慧成了陪襯,雖然穿着一身婚紗,卻沒人看她。而楊慧的臉上,並沒有失落,激動的神情一直掛在臉上,好像這輩子能和魏浩然結婚,已是她的終極目標,其他的什麼人和事都不重要。
盛藍藍急忙起身端碗接住婦人送來的菜,嘴裡一疊聲地說謝謝。
魏淑梅對盛藍藍矜持又溫順的神情,顯然很滿意。擡眼朝其他兩桌人擺擺手,“都吃飯吧,別耽誤了時辰。”
盛藍藍不明白婦人說的耽誤時辰是什麼意思,直到艱難地吃完飯才明白,這個時辰是未時,也就是下午三點,下午三點前必須結束酒宴。
飯菜並不難吃,可以說還很美味,每道菜裡似乎都搭配了強身的藥材,難怪在坐的男人都身強體健,女人各個面色白嫩。
看來這個魏淑梅不簡單!
臨走時,魏淑梅拎着一摞黃紙包成三角形,上面蒙了一方紅紙的紙包。
“藍藍,你今天是第一次上門認親,按說我這個大伯母該給你一個大紅包。不怕你笑話,大伯母身無分文,這袋我親手配的藥茶,你若不嫌棄就收下,每日泡一杯,美目養顏的功效是好的。”
“大嫂,這個你也捨得?”
三伯母伸手按在大伯母手上,滿臉的不願意。
盛藍藍順手推辭,“謝謝大伯母,我喝不慣藥茶,心意我領了。真的不用了。”
魏淑梅見狀,手一鬆,藥包落在弟妹的手上。伸手從衣襟摘下紅玉玲瓏吊墜,在盛藍藍身上比了一下,沒找到地方系,拉起盛藍藍的手擱在她手心裡。
“這個算見面禮吧,你別嫌棄老古物,這個常戴在身上消病去災。”
“大嫂,你……”
二伯母搶前一步,驚愕地瞪大眼睛。魏淑梅眸光一凜,白了她一眼,她纔沒有繼續說話。
魏淑梅回身喊兒子,“浩然,你怎麼接來的人怎麼給送回去,這裡路不好走,容易迷路,你快點吧,別等太陽下山了就更不好走了。”
盛藍藍望了一眼門前寬敞平順的碎石土路,來的時候也沒覺得多曲折難走,怎麼就會迷路呢,心想這是婦人的送客的套話吧,也沒往心裡去。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讓新郎官送她回去,這個肯定不妥,她雖然對魏浩然沒有什麼好感,從常識上講也沒有新郎成親去送女客的道理。
楊慧挽着魏浩然站在門口送客,風一吹蓬起的婚妙貼在身上,已經隆起的肚子立即現了原形。聽婆婆讓魏浩然送客,楊慧挽着的手不願鬆開。眼睛盯着盛藍藍手裡的紅玉墜子,心裡不太好受。
她認識魏浩然已經十一年了,第一次去魏浩然家,那還是在偏僻鄉下的茅草土屋。魏家可以說家徒四壁,楊慧沒有想過未來婆婆能給她什麼。可是今天她已經是魏浩然的合法妻子,婆婆竟然將身上她唯一起過念頭的紅玉墜子送給了盛藍藍。
楊慧心裡哪能不怨!
魏浩然是和她說過,這輩子和她是事實夫妻,對她的愛一分不會少。但會娶盛藍藍做名義上的妻子,他要用盛藍藍的嬌弱之軀,爲家族復仇。
魏浩然沒說要報什麼仇,怎麼報仇。他不說,楊慧也不問。她已習慣了做魏浩然身後的女人。她只要他能在身邊,能和她親密相伴,這就夠了。十一年前她給了他最寶貴的身子,就認定了當牛做馬也要跟着他。
魏浩然的計劃被突如其來的醫療事故打亂了,暴露了他和盛藍藍的血緣關係。這讓楊慧成了直受益者,她高興激動感恩。
可是現在。她明顯感覺到婆婆對她的冷淡。好像她的存在只是爲魏浩然生兒子……
“浩然,你還站着幹什麼?”
魏淑梅朝兒子瞪眼。
魏浩然拂開楊慧的手,“我一會就回來,你先休息,今天你也累了。”魏浩然溫聲說話,讓楊慧起伏的心情舒緩一點。
魏浩然說着,朝站在院裡的一個年輕人招呼。年輕人跑出院子朝一輛麪包車走去。
魏浩然擋着車門請盛藍藍上車,他的紳士風度倒是堅持不變。
“路上小心!”
魏淑梅站在門口揮手。盛藍藍隔着車窗,望着門前漸漸變小的婦人,心裡又升起一團迷霧。
這些執着於傳統衣飾的女人,幾次三番提到一個叫萬春華的女人。
萬春華,萬浮山……
親生父親改姓是因爲萬春華?幾個婦人嘴裡的萬春華,似乎比她們更加執着於傳統,鳳冠霞帔,是什麼鬼?
盛藍藍感到渾身機靈一下,汗毛豎起,一扭頭,撞上魏浩然的目光。
“怎麼啦?很冷嗎?”魏浩然伸手抓過一條羊毛大圍巾,披在盛藍藍身上。“只能委屈你將就點,這車沒空調,剛纔的奔馳車是租來的,舒適度不能比。”
魏浩然望向車窗外,他也不願與盛藍藍對視。與其每一次對視引起一陣陣心疼,不如躲避。母親交待的任務他只要照做就行了。
不過他也奇怪,母親怎麼把家傳的紅玉玲瓏墜送給盛藍藍了,那不是應該送給他兒子的嗎?他都已經爲兒子取好了名字,葛長天。長用來紀念父親葛長山,天爲大,更寓意浩渺無限,他希望兒子活得比他痛快。
麪包車在路口停下,魏浩然拉開車門護着盛藍藍下車。看她走進家門才上車,盛藍藍站在院門口怔了一下,才發現身上還披着羊毛圍巾。
男人不可能圍這麼寬大的圍巾,深灰夾雪花白的羊毛圍巾的花紋,盛藍藍猜應該是楊慧的。
盛家一樓門口擺着一排鮮花,進門屋裡更是花香撲鼻,餐桌茶几上到處都擺着含苞的花。馬麗正在插花,看見盛藍藍進來,高興地說:“藍藍,今年我們可以一起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