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骨的冰涼忽然間包攏了左瑛的全身,並且迅速地從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滲透到皮‘肉’、骨髓、心臟。同時闖進她意識的窒息感也在瞬間封住了她的鼻腔,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得不到氧氣的大腦發脹‘欲’裂!
她猛地睜開雙眼,眼前是光影凌‘亂’的一片‘迷’‘蒙’,頃刻間灌滿雙眼的冰涼和刺痛感讓她頓時明白自己是在水裡!她本能地想要呼吸,但是立刻被理智制止了——這個時候呼吸到的只可能是水!讓水脹滿自己的肺部等於加速自己的溺水死亡!
腦子還在判斷周圍的環境的時候,她的四肢已經本能地拼命向下划動。值得慶幸的是她的手腳還是靈活自如的,在她就要因爲窒息而暈厥之前,身體終於衝破了水面,接觸到了刺眼的陽光和撲面的微風。她不顧一切地將一口氣深深吸進‘胸’腔,好像活了將近三十年,頭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識到空氣這種東西的真實存在。
天高雲淡、鳥語‘花’香、一泓碧‘波’、隔岸煙柳,遠處還有鬥角飛檐的水榭和玲瓏九曲的石橋,展現在左瑛眼前的風景不可謂不美,但是比美更突出的卻是詭異。
還清晰地記得不久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左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活着。她想知道哪個醫生居然在她左‘胸’中彈以後還能妙手回‘春’,將她救活;更想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樣一個風景如畫的公園——的池塘裡!——如果這不是什麼特殊的治療手段的話,她敢保證她手下的人只要有一個還活着,都不可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渾身的冰冷和後腦的劇痛還在折磨着她,相反,中彈的傷口居然一點痛覺都沒有,好像反而那段經歷是不真實的一樣。
也許——“特殊療法”湊效了?左瑛‘抽’動了一下凍僵了的嘴角。
但是拜託,副作用能不能小點?還有,有護士會將她接上岸嗎?她已經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凍僵的身體,而且‘精’神虛弱得好像隨時都會再次失去力氣而沉沒。
就在這時候,岸邊匆匆跑來幾個人,他們看着左瑛都表現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口中驚呼着什麼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左瑛聽不清楚的話。
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來到岸邊,毫不猶豫地一頭跳入冰冷的池水中,三兩下划水就來到左瑛身邊,身子一沉,抓住她的一條胳膊,將她扛在了自己的背上,便朝前面有親水平臺的岸邊游去。
即便左瑛已經開始昏昏沉沉,但是她可以確認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因爲她認識的人當中,不會有人像這個人一樣,喜歡穿一身深領曲裾、束腰長袖的素白‘色’及地長裙,留一頭烏黑亮澤得足夠去賣洗髮水廣告的及腰長髮,儼然一個古代仕‘女’的經典打扮——要真有,早就火了。
左瑛再次失去意識之前感知到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那個救了她的人將她放到岸邊被太陽曬得暖暖的草地上平躺着,纖細的手指撫‘摸’着她的臉龐,按壓着她的‘胸’口,湊過來的那張流‘露’出緊張表情的臉,五官‘精’致秀美得跟國畫大師筆下的工筆佳作一般。
“公主,公主……”她的聲音也溫婉動聽得就像往聽到的人的嘴裡塞了一顆糖。
等等,“公主”?這裡興這麼叫人的嗎?
昏‘迷’的時候,左瑛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說來好笑,她在這個夢裡是一個在歷史上不見經傳的大周皇朝的公主——賀蘭瑛。
她夢見自己頭上頂着複雜的髮髻釵環,穿着奇怪的寬袍長袖的華麗服飾,被一羣宮‘女’內‘侍’簇擁着,在一座座古樸華麗的宮室間穿梭。還見到了許多面貌陌生但是她心裡卻能夠叫得出名字的人,做了許多諸如嬉戲玩耍、讀書寫字、對‘侍’從們頤指氣使之類跟她原來的生活沒有一點共通之處的事情。
她就像看了場足夠演上千八百集的長篇連續劇一樣,但是跟連續劇不同的是,她知曉每個情節的所有細節,那感受非常的真實,簡直就像又親身經歷了一次截然不同的人生一樣。
“瑛兒!夠了!休要再胡鬧了!”一個年輕男子熟悉的臉龐和充滿怒氣的聲音出現在左瑛的夢境裡。
“皇兄!你向來最疼我,什麼都順着我,爲什麼這次不可以?!如果你任由他迎娶別人,那我這輩子就誰也不嫁!”
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從左瑛的嘴裡衝口而出。她還沒來得及驚訝,“啪”的一聲,一個耳光劈頭蓋臉地扇來,讓她雖然在夢境中卻能真切地感到眼前的眩暈和臉上的滾燙。
“你不記得大皇兄的死了嗎?你就非要嫁給一個殺害你長兄的人你才高興?!來人!給朕拖出去!”男子的聲音已經近乎嘶吼。
“皇兄!你胡說!我恨你!我恨你!”左瑛捂住自己滾燙的臉,不由自主地往室外狂奔而去。
就在自己一頭扎入冰涼刺骨的池水當中時,左瑛渾身一顫,猛然醒覺,那種不同於夢境的真實——每一寸肌膚都能觸‘摸’得到的真實剎那間又回到她的身體。
是的,該醒了,荒誕的夢都做完了,這下睜眼應該就會看到醫院病房的白‘色’‘牀’單和估計能將病房和走廊都擠滿的弟兄們了。用膝蓋想想都知道,那個僞裝成報販的殺手,就是正在跟她爭奪北非黑市軍火市場的泰羅德指使的。那隻垂死掙扎的老鱷魚,是喂他吃下自己被砍下來的手腳好呢,還是將他埋進墳墓裡活着腐爛掉好呢?
睜開雙眼時,左瑛的嘴角帶着一絲森笑。但是笑容在她的臉上轉瞬即逝——眼前的“夢境”並沒有結束!
羽紗羅帳、錦緞被褥、梨木‘牀’榻、雲母屏風……‘牀’前還跪了個約莫十八九歲、標準古代仕‘女’打扮的少‘女’。
她身材高挑纖細,穿一身深領曲裾、束腰長袖的素白‘色’及地長裙,烏黑的長髮披落在肩膀上,再整齊地束在後腰;她的皮膚雪白,秀麗的五官算不上驚‘豔’,但是‘精’致細膩得讓人百看不厭。
左瑛認得這個人正是剛纔從水中將她救起的人。
她看見左瑛睜開雙眼,像秋水般旖旎的雙眸微微‘波’瀾一‘蕩’。
“公主殿下,您終於醒了。”
她說話不緩不急,溫婉猶如甘泉,直讓人的耳朵像乾渴的‘脣’舌一樣,忽略掉說話的內容,只渴望汲取更多。
做完剛纔那場“夢”以後,左瑛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叫做緋羽,她在自己“夢”中的角‘色’是已經跟隨自己多年的貼身丫鬟,是因爲在街頭賣藝的時候被自己看中,一時興起買了入宮的。
但是知道了這些,也沒辦法消解她心中的疑‘惑’分毫。她掀開身上的錦被,從‘牀’上坐起來,腦袋還是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平復了一下才能站起身來。
緋羽連忙起來攙扶道:“公主,御醫叮囑過奴婢,說公主受驚過度,而且在水中受寒,醒來後還要多加休息,不宜下‘牀’走動。”
呵?這讓她一直滯留在幻覺中的是某種厲害的‘藥’物嗎?只是,世上如果真有這種‘藥’,能夠第一個拿到手上對付敵人的,一定是左瑛。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