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離憂島依舊溫暖如春,只是相比夏日少了幾分灼熱和窒悶。
杜子衿身穿正紅色薄紗裙,領口和裙襬用銀絲線繡着鳳凰花,四層蓬鬆雲紗花褶拖地裙襬,遠遠看過來就像燃燒的濃烈雲彩,讓人瞬間把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上了妝戴了頭面首飾,端莊美豔,姿容無雙,杜子衿靜靜的站在窗口往下看,緊閉了一千多年的宮邸大門終於向所有人開放,門前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然後杜子衿的心情卻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喜悅期待,當她看着夜家爲她量身定製,耗費了三十個繡娘裁縫精心準備了三個月之久的訂婚禮服之際,突然想起許久之前那個早晨未完的噩夢。
夢中,她穿着這一模一樣的喜服,滿心喜悅的看着蕭夜離一步一步含笑走來,卻被人羣中衝出來一個歇斯底里的女子搶走。
夢醒了,夢中的情節戛然而止,她不知道後續,卻在心裡留下了陰影。
這一天終於到了,她不知道,夢裡的那一幕會不會上演。
心,總歸是隱隱的不安。
“阿滿,你今天真美……”朝夕相對,即便早就熟悉適應了杜子衿的美,牧漁還是驚豔的久久回不了神。
“好了,別愣神了,賓客差不多都到了,訂婚禮也要開始了。”墨桑好笑的看着牧漁的癡呆樣催促,“今兒忙得暈頭轉向,幸虧寂大當家又臨時調來了幾十號幫忙的人。”
因杜子衿在島上沒有孃家人,寂文樓還貼心的作爲杜子衿的孃家人出席,給予仰仗和支持,不至於讓五大家族看輕了去。
“是啊,寂文樓確實夠意思。”杜子衿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句,心裡默默的猜測着,若是待會兒真的有人出來搗亂訂婚禮,極有可能就是尹秀秀。
“阿滿,你怎麼了?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牧漁霎時捕捉到杜子衿的情緒不對勁,討喜的笑容一頓,露出一絲擔憂。
杜子衿搖搖頭,若有所思一番才答非所問的開口,“蕭夜離呢?他來了嗎?”
“時間差不多了,該到了,我出去看看……”牧漁說着就往外面走去。
“牧漁!”杜子衿突然叫住牧漁,然後面色凝重的交待,“你若是見了他,悄悄的把他帶過來,我有事情要跟他說……”
“好……”牧漁腳步一頓,聽得杜子衿的交待馬上重重點頭,慎重的應下,然後就快速跑出了房間。
“阿滿,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墨桑也被杜子衿的凝重弄得緊張起來。
“我也不清楚,會不會發……”杜子衿搖頭輕喃,理智告訴她應該對蕭夜離多一點信心,可是一個爲愛瘋狂的女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了還是應該防患於未然。
“阿滿……”杜子衿的話還沒說完,得到消息的蕭夜離已經匆匆而來。
杜子衿猛地轉頭望過去,就看見一襲紅色盤扣長衫的蕭夜離推門而進,不知怎麼的,見到這樣打扮的蕭夜離,與夢中並不一樣,杜子衿莫名的就鬆了一口氣。
回頭看了一眼墨桑,後者頓時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倆人。
蕭夜離從第一眼的驚豔中回神,上前情不自禁的握住杜子衿微涼的手,溫聲開口,“怎麼了?”
這一次,杜子衿沒有抗拒蕭夜離伸過來的手,任由他握住,那寬厚溫暖的手掌,奇蹟般的抹去她心底的不安。
“剛搬進宮邸的第三天清晨,我做了一個夢……”說到這兒,杜子衿又有些猶豫,她那麼早就做夢他們會成親,說出來會不會被蕭夜離取笑?
蕭夜離深邃的點漆眸光凝望着杜子衿光潔飽滿的額頭,靜等她的下文,只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繼續說下去,反而是一臉古怪的猶豫,便好奇的問,“什麼夢?噩夢嗎?”
“原本是個美夢,然後一眨眼就成了噩夢……”杜子衿擡眸看了一眼今日格外秀麗出衆的蕭夜離,剛觸及他的眼睛又匆匆別過眼去。
蕭夜離有所頓悟的表示認同,“人說做的夢睜開眼大多不記得了,你這個夢能讓你記這麼久,可見的確印象深刻……”
“我夢見……我們穿着像今天這樣的服飾……然後你被橫衝出來的一個看不清臉的姑娘搶走……”杜子衿低下頭,扭捏的輕聲說道。
蕭夜離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彷彿沒聽懂杜子衿說的什麼,只是他嘴角卻掛着一個傻氣的弧度,並且這弧度越拉越大,最後失笑出聲。“怎麼可能,我要娶你那麼重要的時刻,誰能拉的走我?”原來那麼久之前,杜子衿就已經夢到他們的婚禮了……
杜子衿擡手輕捶他的胸口兩下,“你是不是想笑話……”
“沒有,沒有,沒有……”蕭夜離一個勁兒的保證,只是臉上的笑容忍得有些辛苦。
“早知道就不跟你說……”杜子衿懊惱的揉了揉眉心。
“所以呢,你是擔心今天有人衝出來搶……哦,不,是破壞我們的訂婚禮?”蕭夜離不想杜子衿惱羞成怒,忙收斂表情轉移話題的重點。
“你會被人搶走嗎?”杜子衿橫了蕭夜離,咬牙反問。
“當然不會。”蕭夜離一臉認真的保證,“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帶走我。”
蕭夜離鄭重其事的模樣,一下子就令杜子衿消除心底的不安,嘴角的弧度不自覺的放大。
“阿滿,時間差不多了,你們該下樓去了。”這時墨桑輕聲在門外提醒。
杜子衿好不容易消除了心底的不安,頓時又緊張起來。
蕭夜離看着屏息緊張的杜子衿,拉起她的手挽住自己的胳膊,側首溫柔安撫,“別緊張,有我在,我們一起去面對,去見證我們幸福的開始。”
此時房間門已經被推開,外面的樂曲聲和說話聲也飄了進來,杜子衿深呼吸,挽着蕭夜離胳膊的手腕慢慢放鬆成自然優雅的姿勢,對上蕭夜離含笑的眼睛,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好,我們一起面對。”
外頭不知道誰說了幾句話,大約就是吉時到了,讓大家靜一靜,歡迎新人出場之類的話。
杜子衿聽得不甚分明,她挽着蕭夜離,數着心跳,一步一步,優雅的出現在衆人眼前,驚豔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