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八擡的嫁妝,每一擡都滿滿當當,浩浩蕩蕩,堪稱十里紅妝,一路從定國公府排到了太子府。這頭已經進了太子府,那頭還在定國公府門口沒有出發,這樣的盛大隆重,曾一度被人津津樂道了好多年。每逢有婚禮,總會有人提及當年定國公嫁女的那風光十里的嫁妝對比。
到太子府外,儀仗停止、撤去,衆人下馬步入。
女官隨轎到太子府處伺候杜子衿下轎,引她入太子府正房主居。隨後舉行合巹儀式,由等候在此的命婦負責。
杜子衿穿着繁重的禮服戴着沉重的頭冠,安安靜靜的端坐在鋪滿紅棗、桂圓、花生、蓮子四色果的喜牀上。喜房裡候着的命婦宗婦偶爾開口交流幾句,並沒有跟杜子衿交流什麼,而杜子衿帶過來的八個陪嫁丫鬟包括雪鳶牧漁她們暫時只能在喜房外等着,換了一個地方,總感覺怪異的冷清。
太子府裡處處張燈結綵,可是上到秦總管,下到端茶遞水的下人,每一個都繃着臉小心翼翼又十分焦灼的模樣,原是這場婚禮的當事人之一——太子,失蹤了。
這可怎麼是好,如今新娘子都進門了,等着拜堂,可是新郎官壓根人不見人影……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整個太子府的人都被追究罪責,弄不好還要禍及家人,是以人人自危。
“秦總管,這可怎麼辦是好?吉時都馬上要過了,還是找不到太子的人……”吟風居的掌事大丫鬟心曼急的滿頭大汗,再一次跑到秦總管面前拿主意。
“一天一夜了,太子能去的地方都已經找遍了……”秦總管操心了一天一夜,整個人看着十分疲憊,他定定的站着,喃喃輕語,腦子裡又重新回憶思索了一遍。“派人去白衣庵看看……”
心曼一愣,她一時沒能明白秦總管的話中之意,但還是很快轉身找人去找了。眼下不要問原因,只要找到人再說。
秦總管緩了緩勁兒,蒼老的臉上突然閃過堅定的表情,他擡步,朝着設宴的院子走去。
常德帝知道太子抗拒不滿他定下的這樁婚事,是以不懂事的從頭到尾沒有露面,心中已是十分不悅。眼看着吉時都要過了,太子連人影都沒看到,常德帝心中已經騰起怒火了。
爲了太子的將來,他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甚至爲了避免齊王在背後做手腳,他還特地駁回了禮部和欽天監建議兩位皇子在同一日舉行大婚的建議。
周圍的人雖然在談笑着,恭賀着,喝着酒,可是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和心知肚明的笑容,在常德帝看來格外的刺眼,心中的怒火更熾。
“皇上,這吉時……”一旁的皇后大約也似有所察,正想開口說話,就看見太子府的總管神色凝重的匆匆跑來。
“皇上,奴才有十萬火急的緊要事情稟告……”秦總管知道,事到如今已經瞞不下去了,只能對皇上據實以告,或許還能有法子度過眼前的困窘局面。
常德帝看着眼前這個彎腰低頭的老人,感覺周圍的聲音似乎小了些,有幾年沒見了,倒是沒想到老了這麼多。“何事?”
秦總管遲疑了一下,擡起頭看了一下週圍看過來的那些好奇目光,忍了忍,“太子身體抱恙,不足以支撐完成婚禮,請皇上拿個主意。”
周圍頓時發出一陣譁然,常德帝心知肯定也另有隱情,可是自己若非要問個清楚,那麼傷害的不僅僅只是太子一個人的顏面……同樣還有杜子衿和定國公府的。
常德帝便起身,跟着心有意會的秦總管一道出了院子,到了四下無人之地,這才皺着眉頭沉聲質問。“怎麼回事?人去了哪裡?”
“人還沒找着,四處都找過了,奴才實在沒了法子讓人去白衣庵找……”秦總管低着頭,累極的如實相告。
正說着,忽然心曼匆匆跑過來,一臉喜色和激動的喊道,“找着了,找着了……”
常德帝和秦總管同時轉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一道高大瘦削的身影跟着漫不經心的跨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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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常德帝的目光太過凌厲,太子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他猛地擡頭看過來,對上常德帝的眼神,整個人僵住,動作微微一頓,這才慢吞吞的過來請安。
“兒臣……”太子話還沒說完。
常德帝就一個響亮的巴掌甩過去,太子的臉頓時紅了,“還不滾回去換衣服!”
太子默默的站在原地,臉上依舊是十分明顯的抗拒,常德帝已經轉身回賓客之中,秦總管輕聲的哀求。“殿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辦法再回頭了。新娘子都已經進門了,如果殿下一意孤行,傷害了郡主的顏面,那麼勢必要令聖上失望,徹底與定國公決裂……如此,殿下這麼多年的努力全都會化爲泡影,白白的成全了齊王而已。殿下,您真的想好了,未來的路嗎?”
太子怔怔的站着,聽着秦總管的苦口婆心,腦中卻是顧傾城的眼淚和指責。若不是他還殘存着最後一絲理智,若是他真的能放任太子府的所有人因他一時衝動而遭遇滅頂之災的話,如今人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心曼,還不快伺候太子更衣,臉上的腫了趕緊敷一下……”秦總管見太子表情鬆動了,忙疾聲吩咐遠遠的候在一邊的心曼。
…………
雖然晚了一些時候,不過太子總算是出現了,如傀儡一般的完成了一系列的程序。
大禮之後,酒過三巡,賓客散盡,太子也扯掉身上的紅色稠花,揚長而去。
杜子衿被送回新房,靜靜的坐着等候,那些命婦和宗婦草草的完成了一些的事情就退出去了。
之後,便再沒有人來管過她,新房裡也沒有人再進來。一直等待夜深人靜,再也聽不到聲音,也不見太子的蹤影。
杜子衿動了動早已僵硬的脖子和身體,取下繡着龍鳳呈祥的紅蓋頭和沉重的九尾金鳳冠,望着空蕩蕩的新房,表情淡然平靜,她早就預料到今天的一切。
楚逸煊,你再愛顧傾城又怎麼樣?這輩子你都休想娶她爲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