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白只覺得在杜子衿驚訝的反應下幾乎要沒有勇氣說下去,可是經她上次提醒說完給雪鳶找一個合適的男子,他已經反覆的深思熟慮過了。
既然是他犯下的錯誤,不該任雪鳶一個無辜的女子承受後果。
“你猜的沒錯,我與雪鳶……就是去年我受傷的那段時間,你讓她來照顧我的起居。有一回我喝下藥,那藥裡有興奮神經的幾味藥,我喝了沒多就意識迷迷糊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爲,對屋裡獨留照顧我的雪鳶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墨小白終於把壓在心中許久的巨石搬走,原以爲會不堪承受在杜子衿面前自爆醜事,可等說出來了才覺得無比的輕鬆,再也無所畏懼了。
杜子衿再度震驚的瞪大雙眸,今日她接連被震驚,這一次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震驚回神之後只是眼神古怪的看着墨小白。
她本以爲雪鳶提及墨二哥反應異常,只是相處了一段時間暗生情愫罷了,卻沒想是這樣的意外,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驚駭!
雪鳶一個女子,是怎麼默默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如此之久的?杜子衿簡直不敢想象,而自己對她說的那些願不願嫁給墨二哥或者給她配一個優秀男子希望她幸福的話,如今聽來簡直等同誅心。
杜子衿的目光依舊讓墨小白覺得無力承受,他別過臉去繼續開口;“事後我清醒過來看着凌亂的房間以及雪鳶……我才驚覺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可是雪鳶表現十分冷靜,說只是一場藥力作用的意外錯亂,她不要我負責,只需要我把這件事忘了。她說她一輩子陪着你伺候你,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的。後來,我養好身體沒多久就去了南疆,一直也沒有時間或者一個合適的機會去好好的思考清楚這件事。甚至……在你發現端倪的時候問我的時候,我還打岔矇混過去。可是那日.你說,讓我給她找個合適的夫婿,我才明白,窗戶紙總有捅破的一天,我是男子,不能等到事情無法挽回的時候才悔悟……抱歉……”說到最後,墨小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蒼白的辯白如此無力可笑,他吶吶的住嘴。
“抱歉?墨二哥這話應該對雪鳶說。”杜子衿正色嚴肅道,一貫掛着笑意爲人溫和的她,第一次對着墨小白全無表情。“你猶豫糾結這麼久,是因爲你打心底覺得雪鳶配不上你是嗎?”
不期然的,杜子衿腦海中閃過雪鳶那日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雪鳶爲何會這麼激烈而傷心的說配不上墨二哥。如今才知道,肯定是墨二哥的表現,讓雪鳶打心底是這麼認爲的。
“雪鳶是個好姑娘,我……”墨小白張口想要解釋,那個取了衣裳回來的婢女匆匆而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二爺,衣裳取來了,馬車也準備好了。”說着伸出手,一時不知道該將衣裳給墨小白還是杜子衿。
“下去吧,知道了。”墨小白不耐煩的一把抓過衣衫打發那婢女,剩下的話便沒有機會再說出口。“去吧,趁着時辰還早。煙娘那裡,我去跟她說。”
杜子衿頷首,轉身朝外走去,準備在馬車上等着,臨走之際想到雪鳶眼中深沉的悲傷,還是忍不住開口。“雪鳶的事情,還是由她自己做主吧。”
墨小白一愣,隨即默默的點頭,沒再說話。
煙娘沒見過什麼世面,見了杜子衿除了第一眼露出驚訝之外,之後便十分拘束,不怎麼說話,往往都是杜子衿問一句才答一句,看着是個老實的,當然這只是表面的。
杜子衿對於煙孃的反應還算滿意,第一眼見到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時只一眼詫異,說明她這個承受力還算不錯,是個冷靜的。至於寡言老實,這正好是她日後成爲那種角色所需的特質。
今日大軍進城,許多街道都戒嚴,百姓紛紛走出家門迎接親人,是以道路十分擁堵。
杜子衿的馬車經過八仙樓,彼時正值午飯高峰期,杜子衿想着兩人一路坐在馬車中也沒有機會驗證煙娘在別人眼中與她的相似度,便讓車伕停了馬車。
“墨桑墨槐,你們倆帶着煙娘進去……”杜子衿想了想,坐在車中沒有下去,若是被熟人撞見兩個‘杜子衿’,恐怕又要掀起軒然大波了。
杜子衿的話,一下子就煙娘遲疑而驚慌的看着她。墨桑沒有說話,掀開簾子,與墨槐一道扶着煙娘下車。
“蕭夜離,蕭夜離……你等等我……”突然一道嬌蠻的女高音穿過嘈雜的鬧市清晰的抵達杜子衿的耳朵,讓她瞬間整個人都僵住。
兩匹駿馬遙遙急速奔來,杜子衿透過掀起的簾子縫隙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那個黑衣男子,時空彷彿扭曲了,被無限放慢無限拉長。
依舊如初見時一般的黑布衣,腳上綁着黑白交叉的綁腿,很普通的江湖人打扮。可是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騎術精湛,動作如行雲流水,姿態優雅靈巧,矜貴淡然,讓其他一切都成了背景。
只是不同的是,他落後半步的身側多了一個扎着簡單馬尾,笑的神采飛揚的女孩,就這麼嬌蠻而又理所當然的一路大聲喊着他的名字。
杜子衿只覺得那一瞬間心臟顫了一下,看着那張秀美絕倫的熟悉臉,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眸底不見半點波紋,清冷異常,彷彿當那活潑歡快的女孩不存在一樣。
煙娘穩穩的下了車,簾子被放下,將杜子衿和蕭夜離隔絕在兩個世界。
遠遠的,蕭夜離似乎看到一眼似曾相識的身影,策馬而過,對上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那是午夜夢迴時常出現的令人心悸的臉龐。
情不自禁的輕拉繮繩,無言希望追風能領會自己的心意慢下腳步,蕭夜離清澈星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馬車前的那道倩影,只覺得馬蹄聲聲,全都踏在他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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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蕭夜離僅僅錯愕一瞬間,便迅速的清醒過來,那眼神太陌生,即便有一模一樣的臉,也不是她。
收回冷漠疏離的目光,蕭夜離目不斜視的快速掠過煙娘。
杜子衿僵硬着坐在馬車裡,靜靜的聽着馬蹄聲遠去,許久都沒有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