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外頭依舊淅瀝瀝下着小雨,定國公府中因着有人離世氣氛也比較低迷,不過過年該做的事情一樣也沒有少,只是較往年少了些歡聲笑語。
貼春聯、貼窗花、貼倒福、貼年畫……這春聯是杜子衿親自寫的,窗花是子樂閣幾個手巧的丫頭們剪的,年畫則是外頭買來的。
大年三十除夕夜,杜子衿是跟着父母進宮裡過的。等宮裡結束了宴席回到府中,已經將近子時了。京裡盛行除夕夜守歲,除夕守歲是最重要的年俗活動之一,守歲之俗由來已久。大家終夜不眠,以待天明,稱曰“守歲”。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天”,除夕之夜,全家團聚在一起,吃過年夜飯,點起蠟燭或油燈,圍坐爐旁閒聊,等着辭舊迎新的時刻,通宵守夜,象徵着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驅走,期待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一般在幾世同堂的世家大族之內,都是幾房一起團聚在最年長的長輩屋裡,吃了讓團圓飯各自回屋,等屋裡的事情忙完到了時辰再趕過去一起除舊迎新。
然則定國公府不同,因着杜老夫人不是杜淳林杜淳風的親生母親,是以每年三房人並不聚在一起守歲。今年缺了杜淳海,杜老夫人更是蕭瑟,只一個人縮在內屋不肯出來。
杜子衿隨父母回到府中,便一起圍在了毓梳院的正房了,杜千陌已經早早的候在那裡了,據說今日守歲的吃食都是他吩咐着下人張羅的。
人雖不多,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樂樂的,比起宮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不知道要好多少。杜子衿心情放鬆,倒是覺得餓了,在宮中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倒是吃了不少點心和餃子。
“好了,你悠着點,這些東西都是意思一下各沾一些即可,你這孩子怎麼當飽吃,小心一會兒積了食……”安筱毓起初沒在意,可看着杜子衿說着話一溜兒的就吞下十來個餃子,就有些擔心了。
“沒事兒,剛剛在宮裡我都沒吃到什麼……”杜子衿含混的說着,又呼哧呼哧不怕燙的吞下一個,旁邊杜千陌只是笑眯眯一臉寵溺的替她燙餃子。
“雖說宮裡要謹言慎行,不過宮宴上的菜色都是經人統一查驗後才端進來,一般不會有什麼問題,不用……”安筱毓一愣,女兒因着郡主身份,又被剛被指婚太子,是以並不與他們一桌,倒是沒留意她什麼都沒吃。
“那麼多好奇探索的目光,我倒是想吃,可實在是……想吃也吃不下呀。這會兒回來,人一放鬆,倒是覺得餓了。”杜子衿又從杜千陌那裡接過一個餃子,直接抱怨般的玩笑。
“你呀……”杜淳風聽着她跟以前一樣無憂無慮的話語就笑了,這陣子發生太多事情,能這樣簡單的快樂着也不容易。
“阿滿妹妹,再來一個……”杜千陌又撈起一個餃子。
“哎,真好……”杜子衿吃的胃裡暖暖的,人也開懷起來,摸着七八分飽的肚子感慨。“要是大哥也在家就好……”
或許這個除夕是她最後一次可以這樣滿懷喜悅,笑的肆無忌憚的跟愛的人在一起,以後……
以後,不提也罷。
杜子衿沒有發現,她無意識的話出口,卻讓杜淳風和安筱毓同時笑容一滯,不過他們很快就掩飾過去了,杜子衿和杜千陌都沒有察覺。
守歲結束,杜子衿回了子樂閣,又發下新年的賞銀,這才洗漱睡下。
初一,杜子衿起了大早,跟着安筱毓進宮,給皇后和各宮嬪妃請安拜年。
初二,去了安大學士府。
初三,萊陽公主府。
初四開始,就是跟定國公府交好的幾家逐一拜訪,各家往來,也在府中設宴招待了親朋好友。過了初十,大房又宴請了金家,一直熱熱鬧鬧的過了元宵節,過年的氣氛才漸漸的淡下來。
不過,因着太子始終沒有來杜家走動,外界總是諸多猜測。
“小姐,奴婢打聽到太子已經離府兩日未歸了。”牧漁這日出去給杜子衿出府買辦繡線,將外頭打聽來的消息回來告訴她。“聽聞臘月二十九那天一早,有個女子攔住太子塞了一封信,後來太子就跟着一道走了。不過當日太子就回來了,起居正常,一直到前天下午又離開太子府,這一次卻是兩日未歸了。”
杜子衿臉色平靜的在針線簍子裡選了淺金色的絲線開線,一直到牧漁說完了,才頭也不擡的平靜道。“這世間還有誰能讓冷靜自大的太子失了方寸?”
牧漁想起之前太子爲了顧家那個去了白衣庵清修的大小姐拒婚,便小聲道,“難道又是白衣庵那位?”
“總也是有事情纔會放下臉面求助太子,隨她去吧。”杜子衿淡淡道,提及太子和顧傾城,絲毫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倒不是不恨了,若是不恨,她就不會費盡心機抱着同歸於盡的決心苦心籌謀。不過,在她走到那一步之前,太子和顧傾城所受的懲罰和折磨都還不夠,她心裡的恨還沒有消散半點,他們都得暫時好好活着。
“這人都去清修了,還整這些幺蛾子勞什的。”牧漁見自己小姐一片平靜大度的模樣,就不再繼續下去,心裡還是氣不過的小聲嘟囔了一句。
杜子衿聽着,眼睛閃了閃,停下手中的動作,卻是沒有說話。
顧傾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的,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肯甘心留在白衣庵那樣破敗冷清的地方度過一輩子。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說了皇上賜婚於太子和自己,以至於心急了,行動了。
不過就目前而言,太子的境遇也比不上她好多少,想要抗爭,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隨後杜子衿讓墨槐去了白衣庵山下打探一下,顧傾城近來被新上任的庵主刁難,日子艱難後又感染風寒,並不知道京中的消息。太子的確近來去過,不過只是僞裝族中兄長去探望,請了大夫並給了白衣庵一筆銀子,並不曾將賜婚一事告知,顧傾城似是什麼也不知道。
杜子衿從墨槐那兒得了切實的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轉頭就將此事散播出去。
在她徹底霸佔顧傾城的位子分化他們的感情之前,她還只能在白衣庵那種地方繼續待着。
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