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萬華堯言辭鑿鑿,又不像是在說謊,這讓鳳綰衣和夜鸞煌愈發感到古怪,故,繼續傾聽。
“可我沒有想到,洞穴口不知打哪兒跑來了一隻孽畜。”
萬華堯緊扣住冰棺的邊緣,手背上凸起一條條青筋。
他咬牙說:“我不能從那方進來,這些年,我一直在苦尋另一條道。”
“你找到了。”鳳綰衣接嘴道,眼神轉向一旁的通道口,“你絕非是今日才知曉這條路的存在。”
“是啊,咳咳……”許是情緒太過激動,萬華堯不由得重咳了好幾聲。
“沒猜錯的話,你這異於常人的相貌,應當是幼年時身中寒氣所致。”話並非疑問,而是極有把握的篤定。
若非寒氣入體,無法根治,憑他先前施展出的身手,斷不會虛弱至此,更不會連發絲、眉毛,亦如雪人一般。
“我病得太久,此生再難拔除寒氣。”萬華堯神色一暗,眸光投落進冰棺裡,“不知我這個樣子,可會嚇到她?”
會吧?如今的他與幼時判若兩人,她怕是會認不出自己了。
想及此,萬華堯的心猶若凌遲般疼痛,可再痛,他仍是無悔的。
猶如岩漿般熾熱的情意,在他的眸底凝聚,他目不轉睛地望着冰棺裡的女子,口中喃喃道:“我要的從來都不是水玉,而是她。”
果然麼?
鳳綰衣不覺意外,畢竟,在他現身後,就未曾掩飾過對此女的在乎。
那是看着最珍愛之人,纔會有的眼神。
眼波輕轉,睨向身旁緘默不語的男子,同樣的神色,在鸞煌身上,她時常也能見到。
手指被人輕輕捏了一下,鳳綰衣立時回過神來,佯裝鎮定地挪開了視線。
“我要把她帶離此處。”萬華堯冷不防冒出這句話來,手指輕輕撫過女子的面龐,寒氣竄入掌心,他卻像喪失了同感,毫無任何反映,“是我太無能,才讓她在這兒孤零零受了二十年多年的寒苦寂寞,現在我要找的東西快齊了,我得帶她離開。”
說着,他突然朝鳳綰衣和夜鸞煌看來。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話頓了頓,他又補上句,“答應你們的事,我絕不會失言,等她醒來,我會把兵馬藏匿的地點告訴你們,到時,你們要顛覆樑國也好,取而代之也罷,我都不會干涉。”
他會帶着她遠離故土,尋個清靜的地兒,守着她,伴她一生。
若她願意的話。
萬華堯在心底暗暗想道。
“好,一言爲定。”鳳綰衣略微一想,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樑王故意泄露水玉的位置,必是想坐山觀虎鬥。
若他們取走水玉,使這屍身腐去,以萬華堯對此女的重視程度,肯定會與他們兵戎相見,即使他們連玉帶棺一道擡走,他得知人落入樑王手裡,亦會發難。
不論是哪種可能最後得利者,非樑王莫屬。
“我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他人的算計。”鳳綰衣冷冷的說,對樑王的印象已然降入谷底,“相比你父皇,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合作者。”
單是他願實言相告這一點,勝過樑王百倍。
這話是讚賞,同樣也藏有幾分警告,警示萬華堯莫要步上樑王的後塵,再於暗中算計他們。
萬華堯微微一愣,顯然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輕瞥了不言不語,以保護的姿態全程護在鳳綰衣身前的夜鸞煌一眼,心中已有了決斷。
“你們來這裡,父皇定派了人手加以監視,我要同你們聯手演一場戲。”
一刻鐘後,夜鸞煌脫去身上的冬衣包裹住女屍的身子,橫抱在懷裡,與鳳綰衣一道沿洞穴的通道往外走。
而萬華堯則留在山洞裡,不曾隨行。
行出數米遠,鳳綰衣仍能感覺到身後那束如影隨形的目光。
“你的內力恢復了幾成?”
她擔憂地看着只着一件單薄外衫的夜鸞煌,寒冰覆蓋了兩側的山壁,縱使她穿着暖和的棉衣,仍會覺得身體發寒,更何況是他?
“我不冷。”夜鸞煌淡淡地說,鋒利的臉廓放柔了不少。
“我們快些出去吧。”唯有離開這兒,他們才能用信號彈聯絡上軒轅敖和花蝶衣。
想到後者,鳳綰衣眸中飛快閃過一道寒芒。
她異樣的神色,夜鸞煌看在眼裡。
薄脣一抿,說:“你當時突然發聲,是外力所害?”
“……嗯。”
那時,她的心思全撲在了打鬥上,她清楚的記得,是一股外力突然襲來,她一時不查,纔會發出驚呼,引來了兇獸的注意,導致被那隻畜生撲進了寒池裡。
“是她做的。”夜鸞煌語調甚冷,甚至染上了一絲殺意。
龍有逆鱗,觸者必死!
他的逆鱗是她。
“也許她不是故意爲之,那會兒的情形十分緊張,洞穴裡暗無天日,興許她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意外碰到了我。”她委實不願相信,花蝶衣會做出置她於死地的事兒來。
那丫頭雖刁蠻任性,本心卻很單純,如一張白紙,不諳世事。
“她不該藏有害人之心。”
對此,夜鸞煌不敢苟同。
“人是會變的,不是她所爲,難不成山洞裡有鬼嗎?”
“好了,”鳳綰衣笑着搖搖頭,“這事到此爲止,別再深究了。”
“你能忍的,是你大度。”但他做不到!
任何膽敢傷害她,暗算她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濃郁的殺意自他身上散發出來,整個山洞內的空氣似在瞬間凝結,氣氛凝重得令人有些胸悶。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鸞煌,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鳳綰衣心頭咯噔跳了一下,忙伸手拽住他的手臂,正色道,“不說私交,單是她的身份,眼下我們也不能對她做任何事,你別忘了,她爹是手握重兵的花無涯。”
夜臨風掌控了京師,花無涯極有可能同他聯手,若他們失去了花蝶衣這張底牌,屆時,拿什麼牽制他?
“凡事得以大局爲重。”她說得極爲鄭重。
夜鸞煌深深凝視着她,一字一字說:“大局?那種東西與和相比,算得了什麼?”
“你!”鳳綰衣又急又怒,然,對上他認真且堅定的眼神,這些火竟怎麼也發泄不出來,泄氣的說,“你這傢伙怎的油鹽不進啊?”
“萬事我都能依你,唯獨這事不可。”
他的態度超乎尋常的堅決。
鳳綰衣退了一步:“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照軍法處置。”夜鸞煌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按楚國軍法,在戰場倒戈,傷及主帥者,當斬首示衆,她非三軍統帥,在軍中身負軍師一職,且未傷到性命,按律,應重打一百大板。
鳳綰衣對軍中的制度略有耳聞,自然是清楚這一點的。
“她是姑娘,板子落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條命,再說了,你在人前處置她,她這裡子面子都得掉光。”
“那又如何?她傷了你,就得爲此付出代價。”
夜鸞煌不認爲有何不妥,私心而言,這樣的處置甚至算是輕的。
“如果她不是花無涯的女兒,我豈會留下她的性命?”
“不如這樣,”鳳綰衣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就罰她抄寫十遍清心經,在我們回京師前,不許她靠近雁大哥一步。”
“不……”拒絕的話沒說完,就被她投來的厲眼堵住。
“她本性不壞,縱使是她所爲,怕也事出有因,更者,她對我們將來的大計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你我各退一步,可好?”見他面露猶豫,鳳綰衣繼續遊說,“她做出這見不得光的事,心裡必會害怕,就算不重罰她,她自個兒也難邁過這道坎去。”
說着,她揚起一抹狡黠如狐的笑,道:“她對雁大哥癡心一片,若只看得,卻近不得身,說不上話,對她而言,遠比受些皮肉之苦更加煎熬。”
夜鸞煌心有不甘,可他再不讓步,恐怕要惹惱她了。
鳳綰衣眨眨眼,期待地盯着他。
“罷了。”夜鸞煌終是敗在了她的固執下。
一抹驚喜的笑悄然綻放,明媚如朝陽,晃花了夜鸞煌的心神。
他輕哼一聲,心裡很是不痛快,黑着臉快步朝山洞口走去。
鳳綰衣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偷偷用餘光打量他。
“你真氣上了?”
“我再氣,能使你改變主意麼?”夜鸞煌側目望來。
她嬌笑着,伸手穿入他的臂彎裡,親暱地挽住他結識有力的胳膊。
“你啊。”夜鸞煌幽幽感嘆道,眸中暗藏的惱意,在她主動的親近下煙消雲散,“唯此一次,往後她要再敢對你不利,我絕不會留情。”
“她哪兒來的膽子再犯?”鳳綰衣笑吟吟地問,爲避免他改變主意,她忙將話題轉開,“這個女人,你怎的看?”
素手點了點他懷裡沉睡不醒的女子。
深邃的黑眸中,掠過一道複雜的暗色。
他語氣淡漠的說:“她是萬華堯要的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見他這般排斥,鳳綰衣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把疑惑摁在心底,琢磨着待回了營地,見到萬華堯後,再在私底下打聽這具女屍的身份。
兩人撥開洞穴口長滿的藤蔓,沿一旁窄小崎嶇的小道下至山腳。
他們最初攀爬的高峰,就在前端不到六百米處,兩座山巒間相連土地上,土木染霜,一縷縷寒氣從泥土裡鑽出來,滲入靴子,凍得人直哆嗦。
夜鸞煌把人安頓在一旁的大樹底下後,取出腰間的信號彈,輕拽引線,一束煙火般的青煙咻地竄上雲霄。
聽到聲響,軒轅敖馬不停蹄離開山洞,而花蝶衣則有些愣怔,等她回過神,慌忙拎起裙襬,風風火火追了出去。
兩人同來時一樣,憑藉繩索沿懸崖的山壁借力輕蹬,身如飛燕,沒一會兒就抵達了山頂。
“在西邊。”軒轅敖擡眸看着火星未散的方向,當即旋身飛上馬背,朝西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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