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擇木而棲,王爺待我有知遇之恩,我很感激,也很愧疚,可是……”千允默道:“我不止爲個人得失,還爲了萬千黎民,”
幕僚十分不屑,道:“別爲自己找藉口,借天下之人爲你臉上貼金,你不配……”
千允默一嘆,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我會求郡主留王爺一命,我會盡力而爲……”
眼見他要走,幕僚大怒道:“千允默,王爺舊部等人若因你而被滅,我看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千允默道:“權勢之下,人如螻蟻,今日王爺起兵,死傷何止幾萬人,整個雲南都是一片地獄,王爺可曾爲這些兵士想過未來?!”
幕僚一時失語,啞口無言。
“這幾個月來雲南大災,王爺都做了什麼?底下官員還是隻知斂財暴徵,不顧百姓生死,王爺心中只有奪權爭勢,天下之主不止是這樣……”千允默道:“這幾個月以來,至少郡主與慕容家一直在賑災,不管是真心還是假裝仁義,至少他們都這麼做了,王爺呢?!”
“千允默……”幕僚道:“你以爲郡主就不會有王爺心狠嗎?!她的權勢之下就沒有犧牲者嗎?!”
“自然也會有,甚至會更狠……”千允默看着遠處正在與慕容千說話的李君玉道:“可是她身上有一種魅力,如果她需要犧牲者,我相信很多人都願意心甘情願爲她赴死,爲她出生入死。欲成事,無不是累累白骨,可是這些白骨爲的是更重要的東西,而不只是爲了權勢。我也如此,如果有一天郡主需要我死,我心甘情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幕僚咬牙,怔怔的轉頭看向李君玉,看着她雖狼狽,卻意氣風發,與周圍人互相關心問着話的時候,看着其餘人雖與她親熱,卻透着骨子裡的恭敬的時候,他的心中隱隱的突然有些明白了千允默之言。
他閉上眼睛,想到她隻身被困,卻有那麼多人來救她,將她護在中間爲她赴死,外面的人也不顧生死,拼命衝進來的一切……
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慕容千的兵將正在清理戰場,然後將他給捆了起來,將叛軍全部投入到獄中集中關押起來……
兵敗如山倒,等待的命運,與死沒有什麼區別。
整個鎮南王府全是血跡,箭孔,屍體,殘留的毒液……如同這一夜的驚心動魄。
天天微明瞭,晨曦漸漸升了起來。
千允默毫不動搖的走了過去,朝李君玉一拜,道:“郡主,在下千允默……”他也不猶豫,撩起袍服就往下一跪一拜,道:“某今日起甘願認郡主爲主,從此刀山火海,某都心甘情願爲郡主而死,某雖不才,甘願爲郡主麾下一謀士,爲郡主所驅使。”
“千先生快快請起。”李君玉忙將他給扶了起來。
千允默眼中帶着激動,道:“……郡主遇事果斷,臨危不亂,某週週轉轉,今日總算遇到明主。”
李君玉道:“千兄爲我所做,外祖與我說了,多謝千兄甘願爲我揹負背主之名。在此受我一拜……”
“郡主萬萬不可。”千允默慌忙道。
“這一拜先生卻是受得,若不是先生,今日只怕我毫無防備,定會死在這裡,”李君玉道。
千允默心中萬分感動,道:“……王爺還是保留了許多,提前了一天,想來,他……”
李君玉心說鎮南王一向老謀深算,從不肯輕易信人十分,自然到關鍵時刻有所保留。誰也不會說。
只是到底是千允默舊主,她知道他心裡定是不好受的,便道:“千兄所做,已經很好,多虧了先生,才能如此順利。”
千允默動了動脣,似想爲鎮南王求情,可是最終卻沒有開口,只是臉色略轉而灰敗。
他心中有私情,可是,卻不能讓李君玉留下大患。
李君玉知道他,便道:“先生放心,我不會趕盡殺絕,只是往後,我絕不會再留手。”
千允默心中一熱,暗歎知我者,郡主也,“郡主,某幫着去打理戰場,再正式拜到郡主麾下。”
“好,辛苦先生了,後面的事還多着,還要多多仰仗先生爲我出力出謀……”李君玉道。
千允默這才帶着人退下。
慕容千笑着道:“人才不愁多,如今雲南正是用人之際,此事大定後,只怕需要的人多着,有的忙呢……”
“舅舅,你和外祖有沒有受傷?!”李君玉道。
“沒有,只是屬下小將等有些受了傷,還有些……折了……”慕容千咬牙道。
李君玉一怔。慕容千道:“待明日清點了人數,再上報給你。我與父親一定會安頓好他們的家人,玉兒放心。”
“嗯。”李君玉道。
慕容千道:“對了,城中百姓爲你出了很多力,他們也有傷亡的,可是沒有人後退。玉兒,你以誠心待民,民以忠心待你,天下人必不負你……”
李君玉眼眶一熱,道:“我一定要去親自謝謝他們,安頓好他們……”
“放心,他們很有組織,得知你平安,已經退回去了,你爲他們所做的,百姓心中都有數……”慕容千道:“父親說的對,共患難,一起吃過苦熬過來的關係,誰也斬斷不了,這些雲南百姓,將會成爲你最有力的後盾。”
“此次,辛苦千兄了,”慕容千道:“若沒有他,咱們定沒有計劃這麼全,今天肯定會出意外,鎮南王畢竟是他舊主,在他面前,要稍顧忌一些後續之事……”
“我明白。”李君玉道:“良臣難得,以後我一定敬他好好用他……”
“這樣纔對……”慕容千道:“他原就有投你之心,只是下不定主意,之前還在觀望,此人也是一片赤誠之心,直到你爲災民盡心竭力,他看在眼裡,又見你如此有決斷,這才下定了決心。難爲他了。”
李君玉點點頭,又見亦飛過來,她便忙道:“玫蘭,弄月如何?!”
“她們很好,”亦飛道:“郡主放心,亦云亦軒一直護着內院。”
李君玉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看到老王妃面如死灰的樣子,還有衆庶弟庶妹嚇的臉色青黑的樣子,一時心軟,道:“請個大夫來,爲老王妃和他們都看看……”
慕容千眼中劃過一絲厭惡,上前糾起老王妃道:“老貨,竟敢暗算玉兒,看看你,被兒子背棄的感覺如何,以後你就隨着他一起下地獄吧……”
老王妃卻沒有反應。
慕容千又厭惡的將她丟開,道:“嚴加看管起來,別叫她尋死了……她還不能死,至少絕不能死在雲南……”
以後少不得當個吉祥物給供起來。
李君玉上前對李景熙道:“你的傷怎麼樣?!”
李景熙嚇了一跳,見到她竟有點心甘的臣服,又懼又怕,又驚又寵,道:“……我,我無事,郡主放心。”
“好好養傷,待養好了再說,你們今日是無辜受累,此事與你們無關,我不會遷怒於你們……”李君玉道。
李景熙眼眶紅了,他畢竟膽小又怕事,因而怔怔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李景炎反應便快得多,他改趴爲跪,鄭重一拜,道:“臣弟以後拜嫡姐爲主,爲君,定竭心盡力爲郡主所用,今日多虧郡主相護,從今往後,我與弟弟的命就是郡主的……”
李景熙反應過來,也忙跪了下來,道:“……我,我只會讀書,雖然不會爲嫡姐打仗,但是,可以爲……嫡姐處理一些小事,嫡姐莫要嫌棄我們兄弟。今日多虧了嫡姐……以後……以後……”說罷已是哭了。
李景瑾此時也哭了,他的感觸也很深,父王倒了,以後雲南再無人可以阻攔李君玉,這將是他們兄弟唯一的依靠了,所以也跪了下來,甘心臣服。見到她收服衆人,殺伐果斷的樣子,連父王都敗於她之下,他們哪裡敢有異心。
李君歌,李君英,李君硯,李君玥,李君惠此時也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們甚至不敢直視這個嫡出的姐姐。
“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以後不仰仗你們仰仗誰?!”李君玉道:“快快起來,先好好養傷,以後我自會安頓你們,放心便是,只要雲南還有我在,你們萬不會有任何事,今日你們受驚嚇了,送你們回衛氏那裡休息吧……”
李景炎性子比李景熙稍烈一些,他閉了閉眼,道:“不用了,郡主,我們……回自己的院子就可以,府中有嫡姐,想來不會再有危險,妹妹們受了驚嚇,我與景熙會好好照應他們,郡主忙自己的便成,王府中事,一切有我們……”
“也好……”李君玉忙叫肖錚帶了幾個人扶着腿軟的他們回去。
慕容千見他們一走,看他們臉色青灰的樣子,道:“他們怎麼回事?!”
“大約是心灰意冷吧,即使是親母子,也有生份的時候,舅舅放心,景炎等人與景瑜心性完全不同,他與景熙景瑾只愛讀書,十分忠義,今日受到如此驚嚇,怕是被父王弄的心灰意冷,以後不必提防他們,可以用之……”李君玉道:“打虎親兄弟,我也不會對親兄弟趕盡殺絕。”
慕容千點點頭道:“鎮南王真是夠狠,對你們都一樣,只有對李景瑜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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