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裡傳來女子溫柔平靜的聲音,只是那聲音裡隱藏的尖利彷彿貓爪子撓在心頭,讓人十分不舒服。
阮松溪臉色大變,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阮文臣刀子劃近樑溫媃脖子,帶出一條血線,樑溫媃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成功逼停了阮松溪的腳步。
“阮文臣,她說的是真的嗎?”
阮文臣陰惻惻笑了起來,瞥了眼阮松溪,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
“沒錯,當初是我找人從中作梗,把他剛做成的生意給攪黃了,又一步步搞垮了他的公司,讓他負債累累,我逼他離開你,他竟然寧死不從,那我只好成全他了……。”
“阮文臣。”手機裡傳來女子一聲大吼,夾雜着顫抖和無盡的恨意,卻換來阮文臣得意的大笑。
“和我搶女人,就是這個下場,可惜讓他死的太便宜了。”
“原來這麼多年,你一直在騙我。”女子忽然大笑了起來,瘋狂中夾雜着無盡的悔恨,“是我太傻,竟然不相信他……。”
“媽。”阮松溪再也顧不得樑溫媃,飛衝過去,阮文臣情急之中匕首劃過樑溫媃的脖子,鮮血噴涌而出,樑溫媃雙眼不甘的睜大,阮文臣一把將她推向阮松溪,阮松溪下意識接住樑溫媃的身體,樑溫媃雙手死死的抓住阮松溪的手臂,雙眼不甘的睜大。
眼中迸放出強烈的恨意和不甘,原來她就要死了,都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阮松溪蹙眉看了她一眼,將她放在地上,站起身來,陰冷的望着縮在牆角的男人。
“沒錯,莊繁星,你纔是害死他的罪魁禍首,你還記得如月嗎?她纔是最無辜的人,你就給她償命吧……。”
阮文臣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他目眥欲裂,永遠忘不了那個女人從二樓飛躍而下的一幕,成爲他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他發誓,要讓那個賤人也嚐嚐這種滋味,現在,是時候了。
如月如月……
莊繁星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詭異的讓人心頭髮毛,她輕聲說道:“如月啊,沒錯,她是被我親手從二樓推下去的,你害死了傅司亭,我就讓你最心愛的女人償命,一命抵一命,很公平不是嗎?”
阮文臣雙眼血紅,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他的吼叫忽然憋在了喉嚨裡,阮松溪手指掐着他的脖子,眼神冷的嚇人,阮文臣雙眼死死的瞪着阮松溪,嘴角勾着一抹詭異的笑:“我的好兒子,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
阮松溪雙眼發紅,他是真的想掐死他,一甩手,將阮文臣的身體甩飛了出去,撞上牆壁滾落在地上,黃毛從房頂上跳下來,扣住阮文臣的身體。
“別動。”
阮文臣如一潭爛泥般癱軟在地上。
阮松溪撿起掉在地上的衛星電話,“媽,你冷靜點,聽我說,這一切都是阮文臣的陰謀,你千萬不能上當。”
莊繁星有沒有聽到他的話他不知道,緊接着裡邊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婉兒,你在幹什麼?”
“你爲什麼要把阮夫人推下樓?你瘋了嗎?”
死一般的寂靜。
阮松溪握着衛星電話的手指骨蒼白,眼中迸發出嗜血的兇光。
“不……不是我……。”女子驚恐顫抖的聲音傳來,卻顯得那般的蒼白和無力。
“姐姐……。”莊曦月破了音的尖利嗓音彷彿要將人的耳膜刺穿。
天空似乎突然之間陰沉了下來,山雨欲來。
——
莊曦月推門走進去,就看到莊繁星從陽臺上飛躍下去的一幕,寬大的病號服套在她的身上,衣襬隨風而舞。
離得最近的就是樑溫婉,她伸出去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她下意識的去拽莊繁星,被黃文晴衝過來的身子擋住了,她尖聲喝道:“婉兒,你在幹什麼?”
那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樑溫婉,背對着門口方向,眼中滿是得意和惡毒。
樑溫婉愣愣的站在那裡,忽然尖叫一聲,推開黃文晴就要衝到陽臺邊去拉莊繁星,卻還是晚了一步。
“呲啦”一聲,卻只抓到一片衣角。
她眼睜睜的看着莊繁星跌落,沒有即將面對死亡的恐懼,臉上只有無盡的從容和平靜,以及釋然和解脫。
樑溫婉愣愣的趴在陽臺上,手臂還保持着半垂在半空中的姿勢,整個人猶如被抽走了靈魂般。
彷彿一瞬間,跌落到無底深淵。
“你爲什麼要把阮夫人推下樓,你瘋了嗎?”耳邊傳來黃文晴不解又憤怒的質問。
她喃喃道:“不……不是我……。”聲音中夾雜着一抹驚恐和顫抖。
她眼睜睜的看着女子瘦弱的身體跌落在草坪之中,如同一朵開到極致絢爛的曼陀羅花,在死亡之中,開出最荼蘼的絕豔。
花園裡傳來一陣尖叫,人羣如螞蟻般移動過來,圍在一起議論紛紛。
有人打電話報警,有人去喊醫生……
“姐姐……。”莊曦月驚恐的尖叫了一聲,不顧形象的飛跑過來,一把推開樑溫婉,從陽臺上往下望去,忽然捂住嘴,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
雲涯和晏舸面面相覷,心頭沉甸甸的,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啊……。”莊曦月一聲悲鳴,忽然撲過去廝打起樑溫婉,剛纔她看的分明,就是樑溫婉將姐姐從陽臺上推了下去,虧她還蠻喜歡這個孩子,沒想到竟是狼子野心……
樑溫婉沒有解釋,也沒有喊叫,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任憑莊曦月的巴掌落在她的身上,整個人無比的狼狽,她卻沒有囁喏一聲,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莊姨,您冷靜點,我們先去看看大姨吧。”
雲涯給晏舸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的攙扶着莊曦月,莊曦月雙眼血紅,整個人悲痛到了極致。
這時保鏢聽到動靜衝進來,看着眼前的一幕,臉色無比的難看。
雲涯冷冷的看向兩個保鏢:“你們是怎麼做事情的?什麼人都放進來,等表哥回來再處理你們,現在,先把這兩個人給我扣住,等警察來了之後調查清楚再說。”
“這可不關我的事,都是她乾的,是她把阮夫人推了下去,我親眼看到的。”黃文晴指着樑溫婉尖叫道。
樑溫婉冷笑了一聲,忽然看了黃文晴一眼,那樣陰冷決絕的眼神,嚇了黃文晴一跳,黃文晴挺了挺胸,“婉兒,雖然你是我的女兒,但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你說說你,不就是阮夫人說了你幾句,你這孩子就是心高氣傲,竟然失手將阮夫人推了下去,這下子你怎麼給阮先生交代?”
“黃文晴,我們之間雖沒血緣關係,但我好歹也是你養大的,但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歹毒。”深吸口氣,“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認的。”
黃文晴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沒想到你還死不悔改,婉兒,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你們給我閉嘴。”莊曦月氣的渾身顫抖。
樑溫婉抿了抿脣,到了這個時候,解釋已經沒用了,相信她的人自會相信,不相信的人,她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會有人相信。
雲涯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樑溫婉,樑溫婉差點控制不住眼淚,她死死的咬着嘴脣,高昂着透露,絕不可以哭。
“樑小姐,有什麼話,你還是留到警察面前說吧。”
樑溫婉以爲紀雲涯至少會相信她,但是看到紀雲涯面無表情的說出這麼冷漠的話,她的心,還是徹底涼了。
她笑了笑,彷彿被抽去了全身力氣,絕望的閉上雙眼。
“對不起。”
雲涯眯了眯眼,攙扶着磕磕絆絆的莊曦月往外走,莊曦月泣不成聲,嘴裡叫着姐姐,沒走兩步就暈了。
晏哥哥不在,表哥也不在,莊姨又暈倒了,到了這個時候,雲涯也只能自己頂上。
“雲涯姐姐,我們該怎麼辦?”晏舸從病房內走出來,臉色十分難看,就在剛纔他想掐死樑溫婉的心都有了,親眼所見,還有假嗎?這個女人,簡直太過惡毒,幸虧表哥還沒跟她結婚。
雲涯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但她還能穩住,“你陪着莊姨吧,她萬一醒來情緒激動,你也能勸勸她。”
“可是大姨她……。”
十九樓跳下去,兩人心底都清楚,絕無活路。
雲涯閉了閉眼,女子的音容笑貌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萬萬沒有想到,剛剛從死神手下成功逃脫,卻又猝不及防之下,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她們,命運真是會捉弄人。
“你不用管,我去收拾吧。”
雲涯轉身離去,腳步略有些虛浮,但每一步都走的無比堅定,晏舸那顆不安而遊離的心,漸漸沉定下來。
“經過法醫鑑定,死者顱腦損傷,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當場斃命,這份死亡證明請您籤一下字吧,根據規定,死者的屍體要移去太平間……。”爲了排除他殺,已經對屍體進行過屍檢了,提取到了衣服上的指紋。
一張白布,矇住了女子的屍體。
雲涯垂眸安靜的看着,警察瞥了她一眼,被少女安靜的側顏驚豔住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雲涯淡淡道:“我不是她的直系親屬,要簽字,還是等她的兒子來吧。”
“可是……。”警察還想再說什麼,被同伴制止住了,同伴已經認出了這個少女的身份,趴在警察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那警察猛然看向那安靜側立的少女,瞪大的雙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警察同志,我能和她安靜的待一會嗎?”雲涯淡淡開口。
兩人退了出去,不大的房間徹底安靜下來。
雲涯掀開白布,女子的樣子實在算得狼狽,甚至極爲駭人,雲涯面不改色,戴上白手套,拿起工具,開始一點點的修復她的面容,神情認真而從容,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照進來,少女微垂着睫毛,專注於手上的工作,對待任何生命,她都擁有着最本真的尊重。
“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人心,大姨,我知道你走的釋然,因爲你臉上的表情騙不了人,但是你留下表哥一個人怎麼辦呢?”
雲涯嘆息了一聲,手下動作不停,流利而精巧。
做好這一切,她放下手裡的工具,她的技術,堪稱化腐朽爲神奇,躺着的女子,神情安詳而從容,嘴角甚至還勾着一抹隱秘的微笑。
如果真的有天國,她已去往那裡,見到了她想念的人。
“砰”房間門忽然被人推開,男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屍體前。
“媽。”撕心裂肺,聞者傷心。
後邊還跟着一個人,冰冷的面容之上有着深深的後悔和自責,走過來在阮松溪身邊跪了下來。
雲涯鼻尖猛然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