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在一樓大廳左側,有一坐假山做遮擋,往來匆匆的都是一臉嚴謹的醫生護士,或是來此掛診看病的患者,沒人有閒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佟玉卮忽然想起什麼,尖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懷孕了?你跟蹤我?”瞪向宋錦的目光痛恨而警惕。
“我可沒那閒工夫。”宋錦勾了勾脣,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彷彿她就是大街上的路人甲,還不待佟玉卮怒急攻心,就見對方從揹着的一個精緻小包裡拿出來一個奇形怪狀的手機,對着她的臉拍了一張照,等佟玉卮反應過來想要去搶她的手機,對方已經閃身後退,背貼在電梯牆上。
對方輕脆脆的聲音如一把重錘重重擊在佟玉卮心上,剎那間從頭涼到腳。
“佟玉卮,二十七歲,實際年齡三十二歲,”目光下瞟,佟玉卮一張小臉煞白,娛樂圈很多女明星都改過年齡,佟玉卮自然也不落後。
“永城人,十年前因一部偶像劇踏入娛樂圈,此後一炮而紅,背後的金主……。”話語突然一頓,佟玉卮心一滯,差點呼吸不過來。
“嘖嘖,樣子看着挺端莊的,沒想到竟然跟過這麼多男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有精神分裂症的,有虐待狂的,你也夠能耐的。”手機屏幕上是她輸入佟玉卮的頭像調出來的個人資料,這手機鏈接孟祁的終端資料庫,三秒鐘回沖時間,便把佟玉卮早忘到爪哇國的小事也給她調出來,詳細的很。
現在已經不是恐懼那麼簡單,佟玉卮目光深恨的瞪着宋錦,卻又夾雜着深深的忌憚:“你是什麼人?”
宋錦走到她面前,也懶得跟這種人計較:“你如果現在讓道,我就當從沒見過你,但如果你再死性不改,幾分鐘後保準各大門戶頭條就會有你出現在婦產科的照片,到時候……,”話不用說滿,佟玉卮也知道結果,驚怒之下便是滿心的恐懼。
如果被人知道她未婚懷孕,她的明星路也算是走到頭了。
“宋小姐。”小護士驚喜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霧靄,宋錦一擡眸,便看到穿着粉色護士裝滿臉驚喜往這邊跑來的小護士。
左右各有兩個電梯,這個因爲偏僻,用的人較少,小護士是從另一個常用電梯下來的,之前宋錦交待過她,要去花園走走,所以她是直奔花園而去,宋錦的聲音在稍顯嘈雜的大廳中如一泓清溪流注心間,小護士走過來一看,可不正是她要尋的宋錦。
“我可找到您了,溫主任讓我來找您。”小護士走過來對宋錦說道,目光一轉就發現了蹲在地上有幾絲狼狽的佟玉卮,小護士在醫院見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這人的裝扮一看就有問題,小護士又貫愛瀏覽娛樂八卦,佟玉卮此時昂着下巴,風衣帽子滑落肩頭,露出輪廓優美的下頜,小護士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這人。
“啊……佟玉卮,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太喜歡你演的電視劇了,你給我籤個名好不好。”小護士一激動就從口袋裡掏出記事的小本本朝佟玉卮跑去。
這是遇上粉絲了,佟玉卮心頭一慌,鞋子也不要了,下意識就要逃跑。
宋錦伸出一條腿攔住佟玉卮的路,“別急,給粉絲籤個名能費你多少功夫。”
佟玉卮身子一僵,把怨怒深深嚥下去,此時小護士已跑到她身邊,把小本子和筆遞給她,雙眼閃亮又激動的盯着佟玉卮。
佟玉卮咬牙接過小本,手指顫抖的在上邊簽上自己的名字。
小護士捧着臉興奮道:“您來醫院做什麼?生病了嗎?”上上下下的把佟玉卮打量一遍,眼底的關切毫不掩飾。
面對小粉絲猶如X射線似得目光,佟玉卮頭皮發麻,第一次覺得粉絲的熱情令她煩悶,墨鏡將她眼底的情緒盡數遮掩,臉上帶着溫和親切的笑容:“只是胃有點不舒服而已。”
小護士立馬接話:“啊,肯定是因爲飲食不規律才得了胃病,你以後一定要按時吃飯,不要再生病了,否則我會很心疼的。”
佟玉卮簽字之後把本子還給小護士,連鞋子也不要了,一瘸一拐的跑了。
背影臨消失前,猛然回頭瞪了宋錦一眼,那眼底的滔天巨浪宋錦感受分明,回以一個溫柔的笑。
卻冷而殘酷,彷彿懸崖生花,絕美危險。
身子一僵,佟玉卮立馬回頭,彷彿身後有什麼猛獸追她,這副迫切的樣子讓小護士疑惑的蹙眉。
“走吧。”宋錦笑了笑從電梯裡走出來,朝右邊的電梯走去。
鞋跟卡在電梯縫隙裡,那鞋子是佟玉卮穿過的,她才懶得摸呢。
小護士喜滋滋的抱着本子,臉上跟中了彩票似的激動,宋錦眼角瞟了眼小護士,問道:“你很喜歡佟玉卮?”
小護士立刻點頭如搗蒜,開始對佟玉卮的優點如數家珍。
宋錦扯了扯嘴角,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眸底深濃的光彩似嘲諷。
這佟玉卮可真會僞裝,私生活糜爛腐朽的如那臭水溝裡的蛆蟲,只不過鏡頭一包裝,就成了人人追捧喜愛的清純玉女,這些民衆的喜愛也來的毫無緣由,就因爲一個虛無飄渺的角色和美麗的形象,如癡如醉,如顛如狂。
對這種一心沉浸在自己偶像完美無瑕,愛上她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的人,宋錦對此不知是諷刺還是憐憫。
精神空虛到一定程度,就開始尋求信仰,不去信佛,不去信基督耶穌,反而信上一個吃喝拉撒睡五樣不缺的凡夫俗子。
信仰本是一個人最大的精神追求,這個詞多麼的聖潔而神聖,如今卻在宋錦看着這個心思單純的小護士抱着偶像的筆跡傻笑的同時,心底涌上一股無以言表的無力。
如果她不知道佟玉卮的真面目,也許會感同身受,爲小護士的開心而感染。
而現在,她只感到滿腔的噁心,那樣惡毒下流的女人怎麼配得起粉絲真誠的喜愛和維護,這種愛不摻雜任何雜質,只是爲你這個人本質而來。
這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崇拜和信仰,不亞於悲天憫人濟世救苦的佛祖,卻是更深更自由明媚的一種力量。
宋錦沒有打破小護士的雀躍心情,她不屑也不忍心。
心底再一次感嘆,娛樂圈看着光鮮亮麗,紙醉金迷,實則最是骯髒不堪。
所有人臉上都帶着面具展示給喜歡他們的人,而揭了面具現實生活中又是什麼樣呢?
本質上來說,都是戲子,自己身在戲中,演戲給所有人看,久而久之,入了戲,出不來,終其一生困在其中,也迷了心,迷了路。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宋錦想着已經走到了溫衍辦公室外邊,小護士聲音還是壓抑不住的興奮,“溫主任,宋小姐來了。”
“譁”門開了,溫衍走出來,看着宋錦的目光有戲謔有調侃。
“你可終於回來了,否則齊大首長還不把我這裡拆了,真是的,在我的地盤上也不放心,知道的說你們感情深厚,不知道的還當我這醫院是龍潭虎穴能吃人不成?”溫衍這話帶着怨氣,嗖嗖嗖的往宋錦身上發射。
齊歌跟在後邊走了出來,走到宋錦身邊牽起她的手,看了眼宋錦纔不悅的瞪向溫衍:“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行行,我閉嘴總行了吧,重色輕友。”溫衍咕噥了句,便領着兩人坐電梯去十八樓。
電梯裡,宋錦和齊歌站在一邊,溫衍靠着電梯牆站在另一邊,宋錦從電梯光潔的鏡面裡瞟到溫衍那有些不忿的臉色,想起上次溫衍在電梯裡給她的刁難。
笑了笑,宋錦問道:“溫主任……。”
話剛出口溫衍便擺了擺手,還是那副溫朗如玉的面孔,嗓音如三月的拂堤楊柳,自是醉人的舒雲清風:“你是齊歌的未來媳婦,不用叫的那麼生疏,叫我……,”溫衍轉了轉眼珠子,忽而勾脣一笑,疏朗猶在,風流點點躍於眉尖。
“溫衍哥哥可好?”
齊歌狠狠瞪了他一眼,握緊宋錦的手,總是這樣不着調。
宋錦並沒被因方輕薄的話而着惱,她正想着那話出口太突兀,可巧對方就送引子來了,宋錦便順着話微笑道:“我可不是瀾瀾,哪兒能這樣叫你。”
少女本就是十分好顏色,淺淺微笑如開在盛夏星夜裡的浮荷,清雅濯人又添欲語含羞的明媚,生生讓人心頭一跳,被這逼人而來的卓美無處遁形。
溫衍移開目光,暗自嘀咕,不得不承認,齊歌老婆長的太漂亮,這樣讓人不安的老婆,齊歌你守得住否?
隨後愣了愣:“瀾瀾?”
除了孟棲瀾還能有誰?
“對呀,我聽二舅母說,你和瀾瀾還是青梅竹馬呢,也只有她能叫你哥哥,我呀,還是叫你溫主任安心點。”宋錦笑着道,話落朝一直豎耳聽着的齊歌眨了眨眼。
齊歌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看宋錦小精靈的模樣,也陪她笑。
“嗤……。”溫衍撇撇嘴,指望孟棲瀾叫他哥,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那丫頭從小就跟個怪物似的,想到什麼,溫衍眼底掠過一抹笑意,很快也很淺,就像深湖裡投了顆石子,還沒泛起一圈漣漪,就深深的沉入了湖底去。
“上次在飯店見到你,就是二舅母帶瀾瀾來相親的,結果遇到了一個不靠譜的男人,把二舅母和瀾瀾都氣着了,所以當時瀾瀾纔對你那麼兇的。”宋錦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被齊歌捕捉到,好笑的摸了摸她的頭頂。
電梯門開了,宋錦扯着齊歌先走了出去,溫衍愣了愣也走了出去,他心底在琢磨着宋錦的話,相親?那女呆子也會相親?
想到那畫面,溫衍心底怎麼都不舒服。
“瀾瀾才二十出頭,二嬸兒就急着讓她相親,真是的……。”溫衍咕噥了句,宋錦恰好聽到也回了句:“二舅母說瀾瀾太不會照顧自己,只有嫁個好男人她纔會安心。”
溫衍瞟了眼齊歌,“這世上除了我和齊歌,哪兒還有好男人?二嬸兒也是病急亂投醫,什麼男人都見。”
宋錦呵呵笑道:“你啊……二舅母倒是提起過……。”這話牢牢的揪住溫衍的心,耳朵豎的老高。
宋錦忽然蹙眉,把溫衍心底焦灼的,面上還是一副萬事不急的溫吞樣子,宋錦拖着嗓子道:“二舅母的原話,溫衍啊好是好,可就是兩家太熟了,這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溫衍是個好孩子,我可不能讓瀾瀾禍害他,要不然兩家以後還怎麼走動。”
這可是林玉的原話,宋錦聽的真切切的,看來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家女兒那性子這世上有哪個男人受得住。
這話說的……溫衍是該高興林玉對他的誇獎呢,還是一巴掌把他拍死在沙灘上的悻然。
他承認,他心底是對孟棲瀾有點想法的,這想法從小就有,只不過埋藏的深,再加上母親最近逼迫的緊,對上容諾那張期期艾艾的假臉,就更加懷念孟棲瀾對他的不假辭色。
這想法呢,宋錦也看出來了,她還沒忘記這傢伙上次對他的刁難,看你還有心思插手我和齊歌的事兒。
孟棲瀾那性子,是打孃胎裡帶來的高智商低情商,要讓她開竅,那除非公雞下蛋,母豬上樹,溫衍要想得手,呵呵……
宋錦笑容非常燦爛,和齊歌相攜着就走到了科室門口,早有小護士等在這裡,齊歌把登記表遞過去,小護士看了眼立馬恭敬的把兩人請了進去。
溫衍在科室門口的休息椅上坐下來,皺眉沉思,往來的護士眉眼含俏生春的偷偷往他的方向瞟一眼。
看,溫主任連皺眉,都那麼帥氣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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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倒計時第三天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