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坐在那裡沒動,“拿下去吧,現在的我,不需要這些。”
“不吃飯怎麼可以,您身體會受不了的……。”想到什麼,她忽然愣在那裡,臉色白了幾分,端起早餐慌忙轉身。
看着琳琅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宋錦忍不住苦笑,可惜,麪皮太僵硬,笑的比哭還難看。
“宋夫人。”門外有人喊道。
“進來。”
一道深藍色的身影跨門而入,銀髮白麪,手提拂塵,一雙狹長的眸子平靜而幽深,似斂着某種精光,令人莫敢逼視。
宋錦坐在那裡沒動,目光淡淡望來:“公公有何事?”
她沒見過這個人,但這人一身氣勢內斂,是個絕頂高手,再看那滿頭銀髮,放眼整個皇宮,也只有那個傳說中的太后身邊的第一紅人鬱公公了。
“咱家得到消息,謝騅已經往京城方向逃躥而去,咱家準備啓程回京,容二公子臨走前託付咱家照顧宋夫人,不知宋夫人意下如何?”鬱公公笑眯眯的說道。
宋錦沒注意到對方眸低閃爍的精光,聞言淡淡頷首:“那就麻煩鬱公公了,我和謝騅夫妻一場,卻是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不親眼看着他滅亡,我心難安。”
鬱公公點了點頭:“宋夫人性情中人,一切都會苦盡甘來的。”
苦盡甘來嗎?宋錦知道,她永遠都不會甘來了。
鬱公公弄來了一輛簡陋的馬車,宋錦從客棧裡走出來,今日太陽光不是很強烈,宋錦卻站在陰影與陽光的交界處停住了腳步。
那陽光明媚的刺眼,與她,卻是渾身發寒的毒藥。
琳琅打開傘撐在宋錦頭頂,“主子,咱們走吧。”
一步一步的踩在傘面覆蓋的陰影下,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
風乍起,吹起那拖地的黑色斗篷,露出一截明豔火熱的紅色裙角,紅黑交織,明烈如火,卻如地獄深淵般,鬼魅冷豔。
撩起馬車簾子,宋錦看到馬車內躺着一個人,她皺了皺眉,鬱公公打馬走過來說道:“要從別處調馬車過來時間上來不及,所以只能先委屈宋夫人了,等到了燕城,咱家再爲宋夫人更換馬車。”
宋錦一彎腰鑽了進去:“不用,抓緊時間趕路吧。”
蕭承一早就離開趕往了京城,所以這一路就只有她和洛秀還有鬱公公。
謝騅如今被全國通緝,他應該找個偏僻的地方藏起來,等風聲不太緊的時候再出來,但他竟然逃往京城,這不是明擺着作死,但宋錦知道謝騅不是那種愚蠢的人,相反,他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他是想要做什麼?孤注一擲嗎?
是了,他手中還有最後一張王牌,瑞王府的明樂郡主,聽聞瑞王瑞王妃對這個女兒很是疼愛,瑞王是堅定的保皇派,如果謝騅要用明樂郡主威脅瑞王,不用做什麼事情,就能輕而易舉的離間皇帝和瑞王的關係,就之前所見到的瑞王世子蕭承來看,瑞王府應該不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瑞王只會選擇犧牲明樂郡主藉以保全瑞王府,謝騅就等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馬車內實在是很簡陋,等於是在木板上搭了個棚子,裡邊什麼都沒有,洛秀身下墊着褥子,身上也蓋了一條薄毯,面色蒼白,雙眼緊閉,眉頭深皺,好似陷在了可怕的夢中,他平躺在馬車內,幾乎佔了馬車三分之二的地方。
宋錦走到牆角盤腿坐下來,旁邊就躺着洛秀,幾乎一轉眼就能看到。
馬車搖搖晃晃的上路了,因爲比較趕,馬車又不防震,這一路簡直要把人折磨死,宋錦沒什麼感覺,但洛秀腦袋時不時的磕在馬車壁上,“咚咚咚”那聲音讓人心驚肉跳的,偏生這樣人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宋錦秉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本不想多管閒事,但看着對方那幾乎淤青的額頭,那深皺的眉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那雙哀痛的眸子。
嘆了口氣,她把一隻手放在馬車壁上,再次顛簸的時候,洛秀額頭磕在她的手背上,最起碼不會疼了。
但是這樣,她整個人幾乎壓在洛秀的頭頂,一低頭就能看到那張放大的俊臉,宋錦愣了愣,忽然別開了目光。
剛纔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一絲熟悉感,等想要細究的時候,卻飛快的從她的意識中流離。
“不要,小錦,不要離開我……。”洛秀忽然喃喃道,眉頭深皺,面色一瞬間變得痛苦。
他叫的是小錦……
宋錦皺了皺眉,“喂,你的意中人不會和我同名吧。”
沒人回答她,宋錦撇了撇嘴,“所以,你是認錯人了吧,我沒有見過你。”
話落,她盯着對方的眉眼打量,忍不住喃喃道:“你長的還真好看,不過就是有些陰柔了,如果讓你換上女裝,再畫上妝,那就是一位絕世美人了,身爲男兒身,真是可惜了。”
對方忽然伸手亂抓,一下子就扣住了宋錦的手腕,宋錦大驚,想要掙脫,奈何對方竟然還是個大力士,宋錦怎麼抽都抽不出來,“小錦,不要離開我……聽話跟我回去吧。”
那聲音滿含無限的深情和痛苦,宋錦忽然僵在那裡,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對方一下子就把她捲入到懷中,雙手牢牢的把她鎖定到胸膛上,抱得那麼緊,彷彿擁抱着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宋錦的臉頰緊貼着他的胸膛,那人滾燙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每一下都彷彿撞擊到她的靈魂深處,讓她推搡的動作不自覺停頓下來。
這個懷抱,莫名的有些熟悉和心安,宋錦不再動彈,就這樣趴在他的身上,聽着那陣陣有力的心跳聲,閉上了雙眼。
你究竟是誰?爲什麼,會給我一種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宋錦很快就發現對方的不對勁,他渾身都在哆嗦,彷彿冷到了極致,宋錦一擡眸,就看到那人烏青的脣,上邊結着一層薄薄的寒霜。
宋錦瞬間明瞭,她的屍體在冰棺中存放了那麼久,寒氣早已入體,平常人和她長時間呆在一個房間中都會冷的受不了,更別提馬車這狹小的空間內,對方又是傷重之身,對寒氣更是沒有抵禦。
宋錦推了他一下,對方卻下意識抱的更緊,有種死也不鬆手的堅決。
“你瘋了,快放開我,否則你會死的。”
宋錦忽然感覺箍在腰上的雙手又緊了些,她怔了怔,忽略那一瞬間的悸動,雙手點在他腰上的穴道,很快對方自動就鬆了手。
宋錦從他身上爬起來,看對方那依舊緊皺的眉頭,不知爲何,就有些心疼,抿了抿脣,她把滑落的毛毯給他重新蓋上,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那雙眸子緩緩睜開。
正對上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幽深到一望無際,還帶着一絲剛睡醒的茫然,宋錦心一跳,趕緊甩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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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顯然也是怔了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收回手背在身後,那上邊彷彿還殘留着對方身上的涼氣,透過四肢百骸傳到他的心臟,霎時間整個人彷彿掉入了冰洞中。
“對不起,冒犯姑娘了。”他直起身來,背靠在馬車壁上,面容蒼白,嘴脣烏青。
宋錦看着他那難堪的面色,美男就是美男,即使是一副病容,依舊俊帥無雙,更增添了一絲柔弱感,看着,特別想讓人伸出魔爪蹂躪一番。
宋錦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趕緊移開目光,淡淡道:“沒什麼,你、還好吧。”
洛秀眸子裡的笑意一閃而逝,等宋錦再看去的時候,那眸光已經平靜到看不出絲毫情緒,“無礙,多謝姑娘關心。”
即使她不記得自己了,可小錦還是那個小錦,他總會重新贏得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的跟自己離開。
洛秀猜想,小錦可能是把現代的一切都忘了,他不知道是因爲什麼,雖然心底有失落,但總歸他還陪在她身邊,在她最孤獨彷徨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是他。
這樣,就夠了。
沒有現代的那些糾纏,他會讓小錦重新認識自己,重新、愛上自己。
他平靜的眸光底下,壓抑着深深的情緒,那是能毀天滅地的瘋狂,更是能春風化雨的溫柔。
“你冷嗎?”宋錦忽然問道。
洛秀勾了勾脣,眉眼俊邪無雙,“好像有些冷呢。”
宋錦皺了皺眉:“你內傷未愈,正是需要好好將養的時候,我身上寒氣重,你再和我待在一輛馬車內,內傷會加重,很快就到燕城了,到時候讓鬱公公再給你安排一輛馬車。”
這是要趕他走?洛秀不高興了,面上卻看不出什麼來。
“沒事,我這人從小就抗寒,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沒什麼大礙,你放心吧。”
對方都這樣說了,宋錦就不再說什麼,畢竟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宋錦瞎操什麼心。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着,馬車內的氣氛有些尷尬,宋錦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背靠在馬車壁上,看到宋錦看過來的目光,擡眸看了過來,那眼神莫名的令宋錦有些緊張,她忽然移開目光,挑開馬車簾子望向外邊,藉以掩飾剛纔一瞬間的失態。
爲什麼每次看到這個男人,就讓她一而再的失態。
她宋錦又不是沒見過男人,這人除了長的好看了點,又有什麼可取之處?
呵……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還想這些做什麼。
宋錦平復了一下心情,整個人又恢復到冰冷的狀態。
洛秀感覺到馬車內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眨了眨眼睛,他發現自己的睫毛結了一層寒霜,手足冰涼,尤其是胸口受傷的地方,有隱隱加重的趨勢。
看到那人冰冷的側顏,熟悉的面容,卻冷的猶如千年寒潭,彷彿剛纔那熟悉的感覺只是他的錯覺。
垂下眸光,眸低的失落悵惘席捲而來。
一路上,兩人沒再說話,中午趕到了燕城,在一家客棧內用午飯,宋錦坐在馬車內沒下去,洛秀讓人把午飯給他送上來,關文進馬車的時候,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好冷。
明明外邊是豔陽天,挺溫暖舒服的,但一進到馬車裡邊,瞬間感覺像是一腳踏入了冰天雪地中。
目不斜視的把飯菜放在洛秀面前,加之一碗黑乎乎的藥:“這是小的借了廚房親自熬的,公子飯前請把藥喝了。”
那碗黑乎乎的藥看着就令人倒胃口,尤其是那難聞的味道一陣一陣的往鼻子裡竄,令人什麼胃口都沒了。
洛秀皺了皺眉,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關文變戲法似的變出幾顆蜜餞:“公子用來沖沖嘴裡的苦味兒吧。”
洛秀擺擺手:“我不需要。”
“公子請用餐。”話落垂首退了出去,眼角覷到旁邊一截紅黑交織的裙角,不知爲何,關文心神一跳,再不敢看快步退了出去。
洛秀沒什麼胃口,匆匆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關文進來取走了碗碟,臨走前恭敬道:“車裡溫度太低,公子傷重不能感染風寒,小的去給公子拿一牀棉被吧。”
這馬車內真是太冷了,和外邊簡直是兩個世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真是奇了怪了。
“不需要,很快就要換馬車了,到時候你們公子不會再凍着了。”那一直沉默的人開口了,是個女子的聲音,但不知爲何,那聲音有一種詭異的僵冷,令人忍不住心底發顫。
洛秀眸光暗了暗,對關文擺擺手:“用不着,你下去吧。”
“是。”從馬車內退出來,重新沐浴在陽光下,那種陰寒的感覺才慢慢退散,腦海裡還回蕩着那個人的聲音,關文忍不住打了個顫。
那究竟是什麼人?全身捂得嚴絲合縫,太詭異太神秘了。
“你在幹什麼?”一道嚴厲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關文扭頭一看,便看到一個穿着粉衣的秀麗女子站在馬車邊,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夾雜着警惕和冷意望來,那秀美的輪廓在陽光下有種逼人的冷豔。
關文愣了愣,遂即耳根不自覺的發紅:“我……我是洛公子的僕從,我給我家公子送飯來着。”
那女子柳眉微擰,冷聲道:“既然送過了,爲何還不下來?”
“哦哦,好的。”關文趕緊從馬車上跳下來,有些不敢直視那女子的目光。
琳琅跳上馬車,在邊沿坐了下來,猶如虎崽的老母雞似的,目光警惕的望着四周。
這女子應該是馬車內那神秘女子的婢女,一個婢女都長的這麼漂亮了,不知道主人又長成什麼樣。
看到對方目光掃了過來,關文趕緊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就在這時,前方一輛馬車疾奔而來,車伕抽着馬鞭狠狠的打在馬背上,馬兒吃痛,不由得拖着馬車瘋狂奔跑起來,行人紛紛驚惶避走,但還是有那一兩個來不及的,跌撞在沿途的攤販上,一時間慘叫聲四起。
馬伕壓根跟沒聽見似的,拼了命的往前衝,也不管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危害。
琳琅感覺到馬兒不安的踢騰着腿,鼻子裡噴出一股熱氣,看着前方那越來越近的馬車,心底略過一抹不安。
就在這時,馬兒忽然一聲長嘶,撒蹄子跑了出去,眼看就和對面的馬車撞上了,對方又急又猛,這撞上去非死即殘,馬兒速度太快,根本不給琳琅反應的時間,她雙手緊緊抓着木板,朝馬車內喊道:“主子不好了,馬兒受驚了。”
話落整個人就被甩了出去。
宋錦掀開馬車簾子,和對面的馬車距離越來越短,她雙眸微眯,目測現在跳馬車的可能性有多少,遂即就被她否決了,速度太快,跳下去估計腿是別想要了。
直到腰被一雙手攬上,宋錦一愣,眼前是那人溫熱的胸膛,“抱緊我。”
宋錦下意識雙手圈上他的腰,她沒有看到男人嘴角挑起的一抹笑意。
洛秀抱着她從馬車內鑽出來,車身劇烈搖晃着,兩人忽然往一邊歪去,眼看宋錦的背就要往馬車邊角撞去,洛秀忽然攬着她翻轉了個身,只聽“悶哼”一聲,宋錦倉惶擡眸,就見那人臉色慘白,嘴角偏生掛着明朗的笑意,一雙眸子又閃又亮,垂眸望來,眸低仿似落滿了細碎的陽光,那樣明媚而溫暖,剎那間驅散了宋錦心底的陰寒。
宋錦有些發愣,洛秀忽然伸手用兜帽將她臉蓋上,把她的臉緊貼自己的胸膛,抱着宋錦從馬車上跳下來,滾落在地上的時候讓自己的背先着地,咕嚕嚕翻轉了好幾圈才漸漸平靜下來。
宋錦被他緊緊的抱在懷中,從始至終都沒有受到絲毫傷害,兩人身體緊貼着彼此,沒有絲毫縫隙,剛纔翻滾的時候,他的一隻手攬着她的腰,另一隻手落在她的後腦,防止她的腦袋受傷。
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宋錦心底說不清什麼滋味,也許是一個人孤獨了太久,別人一丁點的溫暖,都讓她無所適從。
“砰”一聲巨響,伴隨着一陣慘叫聲,兩輛馬車撞在一起,人仰馬翻。
兩人還保持着擁抱的姿勢,宋錦推了推他:“你怎麼樣?”
一聲悶響,嚇得宋錦趕緊縮回了手,感覺到攬着她的那隻手逐漸變的僵硬,宋錦感到不對勁,從他懷中掙扎了一下,那隻本來攬的死緊的手忽然就鬆了。
洛秀躺在地上,面色慘白無比,月白的錦袍早已被鮮血染紅,看着無比悽絕,宋錦試探着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邊,沒有呼吸……
她心神一跳。
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洛秀緩緩睜開雙眼,“你放心吧,我還死不了。”話落一聲輕咳,有血絲從嘴角溢出來,爲那蒼白的面容增添了一絲邪魅。
宋錦掙開他的手,面色冷然:“這個時候你還有閒心開玩笑?”
洛秀感覺到對方生氣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宋錦冷笑:“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受傷對我來說有區別嗎?”
話落盯着對方的眼睛,洛秀自嘲的笑了笑,剛準備起身,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身體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宋錦猶豫了半晌,彎腰去扶他,洛秀整個人斜倚在她身上,宋錦皺了皺眉:“好沉。”
洛秀猶覺不夠似的,把整個重量都轉移到她身上,一隻手穿過她的後腰扣在她的腰側,在宋錦望過來的時候,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從現在開始,你要對我負責。”
這副無賴的樣子真是、欠揍。
不過對方說的沒錯,剛纔那般緊急的情況下是他救了自己,雖然自己並不需要他救。
只是那句話怎麼聽都令人不舒服,什麼要對他負責,容易讓人想歪。
兩匹馬互撞,倒地不起,馬車也被甩了出去,七零八落,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婆並着一個十七八的小丫頭被甩了出來,趴在地上“哎呦哎呦”哀嚎個不停。
馬伕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好在身強體壯,一腦門兒血,爬起來就朝宋錦這邊走來,凶神惡煞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對方。
“賤民,竟然連太守大人的馬車都敢阻攔,不想活了是不是?”
宋錦皺了皺眉,洛秀卻是冷哼一聲:“當街縱馬,恃強凌弱,太守大人就是這樣做父母官的?”
此時一些百姓都圍了過來,想起剛纔心有餘悸的一幕,紛紛目光不善的落在那馬伕身上。
馬伕纔不在乎那些人怎麼想,太守大人最寵愛的小妾要生了,他的職責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穩婆帶到太守府,否則晚一刻太守大人的小妾出了什麼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這兩個人竟然半路殺出來,毀了馬車,想到太守大人的手段,就忍不住心寒,更是痛恨這兩人壞了他的好事,反正回去也是被大人罵,不如把這口惡氣給出了。
“太守大人怎樣還輪不到你來評價,竟然敢撞翻太守大人的馬車,這是對太守大人的大不敬,該打。”話落一馬鞭就朝着兩人甩去,那力道不輕,一鞭子下去恐怕非死即殘。
圍觀的百姓忍不住爲這兩人捏了把汗,這太守府的馬伕也太可惡,明明是他不對在先,出了事竟然把責任推到受害方身上,現在竟然還要當街打人,也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些。
連一個小小的馬伕都這般厲害,更遑論那太守大人,這一點燕城百姓是深有感觸。
只見那個全身都被黑色斗篷裹起來的人伸出一截手臂,輕輕鬆鬆的握住了馬鞭,那露出來的紅色長袖隨風微揚,指骨修長,被陽光一照,那肌膚呈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泛着清寒一般的冷氣,明明陽光如此強烈,衆人心頭卻忍不住發寒。
馬伕拽了拽,竟然紋絲不動,他臉色難堪,看着對面那幾乎裹得嚴絲合縫的人,大喝道:“趕緊給我鬆手,否則……。”
那人忽然鬆了手,馬伕沒想到對方說鬆手就鬆手,一時不察整個人跌的翻了個滾,那狼狽的模樣看的圍觀的人鬨堂大笑。
馬伕一咕嚕爬了起來,抹了把頭上的血,狠狠淬了一口,“媽的給臉不要臉,今天不教訓你一頓,老子名字倒過來寫。”話落重新操起馬鞭朝兩人衝了過來。
客棧二樓臨窗的包廂內,侍衛收回目光,對正慢條斯理吃飯的鬱公公道:“公公,要不要屬下去……。”
鬱公公笑了笑:“等等吧。”
等到什麼時候?侍衛心底不解,明明就是那燕城太守的馬伕犯了錯,鬱公公最是護短,這會兒怎麼能如此淡定?
洛秀剛要說“我來”,便被宋錦推了一把,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剛站穩就見宋錦忽然劈手奪過他的馬鞭,在手腕上繞了一下,瞬間那馬伕就趴在宋錦腳下,宋錦一腳踩在對方背上,嗓音明明如此空靈動聽,卻令人忍不住心底發顫,有一種陽光也無法驅散的陰寒。
“仗勢欺人的小嘍囉,你們家太守大人要毀在你手上了,他若知道是因爲你丟了官,你的下場,已經可以預見了。”她知道鬱公公就在樓上看着,這燕城太守沒少給劉員外送好處,要不然此前謝騅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穿過燕城去往青竹山,之前沒動他是怕打草驚蛇,這回是他自己往上撞。
謝騅出了事還不夾緊尾巴做人,還敢讓僕從在外招搖,這燕城太守該說是愚蠢還是膽大包天呢?真以爲自己給謝騅掩人耳目的事情就是秘密了?
馬伕感覺落在背上的那隻腳彷彿重若千斤,怎麼動都動不了,他心底忽然感到害怕,聽到那人的話,雖然沒有政治敏感度,他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好像……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人物?
也是看之前那馬車有夠破,有身份的人怎麼可能坐這種馬車,所以纔敢如此行事。
宋錦擡腳一腳把對方踢了出去,正巧砸在那兩個剛爬起來的婆婆和小丫鬟身上,三人撞做一團,又是一陣哀嚎。
“幫我給你們太守大人捎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他洗乾淨脖子等着。”
鬱公公朝屬下吩咐道:“帶着這個馬伕,可以行動了。”
“是。”下屬匆匆離去。
琳琅摔得不是很嚴重,就是腳腕有些脫臼了,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主子,您沒事吧,都是琳琅的錯,沒有保護好主子。”
宋錦無奈的笑了笑:“我哪裡需要你的保護,你呀,保護好自己就行了,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首先就是保護好自己。”
琳琅搖頭:“琳琅怎麼能如此自私。”
算了,和這個丫頭一時也說不清,這時洛秀身影忽然一晃,整個人就朝地上栽去,宋錦眼明手快的接住他,這時關文快步跑了過來:“公子,公子您怎麼了?”
宋錦淡淡道:“他的背上有擦傷,腰骨也可能扭傷了,你去附近請一個醫生來。”
一路搖搖晃晃,洛秀悠悠轉醒,關文立刻湊過去:“公子,您醒了,您渴不渴?餓不餓?”
洛秀搖搖頭,掙扎着坐起來,剛一動腰側劇痛傳來,令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額頭上冷汗涔涔。
關文趕緊過去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在他身後墊了個軟枕:“大夫說您的腰骨有中度扭傷,背上還有不同程度的擦傷,一定要好好休養,否則會落下病根。”給公子處理後背上的擦傷時,那慘烈的他都不忍心看了。
公子就爲了救那個女人,讓自己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可那個女人呢,從始至終都沒看主子一眼,他就沒見過這麼無情的女人。
洛秀髮現馬車換了,比之前的馬車要精緻許多,鋪着錦被,還有一張桌凳,雖然還是很簡陋,但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洛秀忍着腰側的痛,問道:“宋姑娘呢?”
關文想主子口中的宋姑娘應該就是那個披着黑斗篷的神秘女子了,不陰不陽的說道:“人家好着呢,在前頭的馬車裡。”
洛秀目光冷冷的望了過來,關文心神一震,趕緊跪了下來:“主子息怒,是屬下口不擇言,望主子恕罪。”他忘了做奴才的本分,主子的事情根本沒有他質疑的餘地,否則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洛秀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關文垂着腦袋退了下去,馬車裡瞬間只剩下洛秀一個人,伸手揉了揉額角,洛秀困頓的閉上雙眼。
一路疾趕,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京城,進城門的時候,洛秀對關文吩咐道:“去把宋姑娘請過來。”
宋錦聽到洛秀找自己的時候,愣了愣,想到他爲了自己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於情於理都要去看他一下。
“洛公子,找我何事?”挑開馬車簾子進去的時候,洛秀本來閉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那一瞬間的光彩令宋錦有剎那的失神。
洛秀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宋姑娘,我在京城有一處宅子,想必你在京城也無處可去,不如隨我去住?”
“不用了……。”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宋姑娘還記得之前答應我的嗎?”
宋錦皺了皺眉。
“我救了你,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宋錦氣結,這人挾恩圖報,好生無賴。
“你在威脅我?”
洛秀垂了眸子,那面色染上了幾許落寞:“在下不敢,如果姑娘不願意的話,就當這話在下從未說過。”
一個男人竟然會有那麼捲翹濃密的睫毛,從宋錦的這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那睫毛微顫,帶着一絲小心翼翼,在眼瞼下投落下一片陰影。
不知怎的,宋錦被這個樣子的男人觸動了一下心扉,竟然生出一絲心疼,皺了皺眉,她道:“你就不怕我晦氣?”
洛秀搖搖頭,“不怕。”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最熟悉的小錦,我怎麼可能會嫌你晦氣呢?
既然你都不怕那我怕什麼?宋錦點頭:“好,不過我不會住多久,等謝騅落網我就離開。”
洛秀勾了勾脣,垂眸掩下眸低的精光。
離開,哪兒有那麼容易。
鬱公公聽宋錦說要和洛秀一起離開,眸光微閃,“咱家會如實稟告容二公子,宋夫人,後會有期。”
“這一路承蒙公公照顧,小女無以爲報,這一份禮物還望公公收下。”將一個錦囊遞了過去。
鬱公公伸手接過,感覺裡邊應該是一份紙張,挑了挑眉:“宋夫人客氣了。”
宋錦笑了笑,轉身離開。
等走到無人的地方,鬱公公打開錦囊,裡邊果不其然是一張摺疊的十分整齊的紙,打開,躍入眼簾的是娟秀遒勁的字體,既有女子的婉約又不失男子的大氣,極具風骨,可見下筆之人胸中丘壑。
這字……和太后娘娘的字多麼相似。
慨嘆一聲,他目光重新落在紙上,快速掃動,越看越心驚。
這是一份名單,牽涉之廣,滲透之深令人心驚,本以爲謝騅已是窮途末路,就等着甕中捉鱉,沒想到對方的狡詐出乎人的意料,調查了謝騅那麼久,沒想到只是冰山一角,他藏的,可真夠深啊……
想起那個女子,鬱公公嘆息一聲,如果這份名單是真實的,那麼她……可真是大夏的大功臣了。
“回宮。”狠狠一抽馬鞭,駿馬撒蹄子往皇宮方向狂奔而去。
宋錦從馬車裡走下來,看着面前這座二進的小宅院,上邊甚至連牌匾都沒有,可卻看起來很乾淨,有種靜謐溫馨的感覺。
洛秀在關文的攙扶下走下來,對宋錦笑笑:“有些簡陋,很多東西還來不及添置,進去吧。”
此事旁邊有個挎着籃子穿着碎布裙子的少女望過來,面容頗爲清秀,尤其是一雙杏眼,明亮清澈,“你們是新搬來的人家嗎?”
洛秀皺了皺眉,關文知道主子不想回答,便說道:“是。”
那姑娘沒看出對方不想搭理她,又走近兩步:“你們好,我就住在你們隔壁,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可以多走動走動,我叫惠娘。”
這附近是平民區,除了這一座獨立的二進宅院外,四周都是一些尋常的百姓家。
看對方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話,擡步就往門內走,柳眉微擰,好心和他們搭話,沒想到對方不領情,真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惠娘哼了一聲,就要轉身離開,此事一陣風吹來,將男子的兜帽吹落,霎時露出一張俊秀白皙的側顏來,令人驚豔。
惠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門“砰”的一聲從裡邊關上,才反應過來,臉上浮起一層可疑的紅暈,又望了眼門口方向,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沒想到新鄰居竟然是個如此俊秀的男子,那一眼的風華令她每每想起就心動不已。
這宅院雖小,也分爲前院和後院,從大門到前院正堂有一百米的距離,地上鋪着青磚,道路兩邊生長着青松,這個時節青松略有凋敝,但也算鬆茂,正應了一句詩。
堂下何所有,十鬆當我階,亂立無行次,高下亦不齊。
高者三丈長,下者十尺低,有如野生物,不知何人栽。
後院分爲東西兩座廂院,各有四個廂房,東爲主,西爲次,初次之外還有一個小花園,花園裡有個小湖泊,湖邊一座涼亭,天高雲淡,金色的霞光落在湖面上,漾開細碎的剪影,格外靜謐而美好。
洛秀把宋錦安排在東廂院的主臥房,分爲臥室和客廳,裝修雖然簡單,可卻非常乾淨,琳琅就住在旁邊的廂房內。
而洛秀住在西廂房,條件比東廂院要次一些。
到底是比客棧好一些,最重要的是,比客棧要安靜。
天漸漸黑了,琳琅點上燈,帶來朦朧的火光,“沒想到這個洛公子竟然在京城有住宅,雖然小了點,但也是個落腳之地。”
“主子,你說這個洛公子究竟是什麼人?京城沒有姓洛的大戶人家,這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真是奇怪。”
晚上的飯是關文從外邊買回來的,提了一個食盒送了過來,琳琅打開一看,驚歎了一聲:“哇塞,竟然是醉夢居的鳳尾魚翅,還有花菇鴨掌,燕窩雞絲湯,洛公子出手好闊綽……。”
都是醉夢居的招牌菜,這幾樣抵得上平常人家半年的花銷了。
宋錦起身:“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洛秀躺在牀上,“送過去了?”
關文點頭:“已經送過去了。”
洛秀點點頭,拿出一千兩銀子給他:“給宋姑娘的屋裡添置一些東西,另外再去買幾個丫頭婆子和廚娘回來,務必要打點好。”
關文重重點頭:“主子放心,屬下一定會辦好的。”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心裡有些緊張,但主子這麼信任他,一定不能讓主子失望。
離開前,關文道:“主子,您背上的傷該換藥了。”
洛秀擺擺手:“你先出去吧。”
“可是您的傷……。”
“我沒事,先去做你的事吧。”
關文離開後,屋子裡一下子陷入了寂靜中,靜的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清,洛秀仰面躺在牀上,深深嘆了口氣,睏倦襲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宋錦在花園裡轉了一圈,在涼亭裡坐了一會兒,看着湖面上倒映着一輪彎月,夜風吹皺了一池湖水,那彎月碎裂成星點,又很快恢復如初。
不知過了多久,琳琅提着燈籠走了過來,“主子,夜深了,該回去了。”
宋錦站起身來,隨着琳琅離開,走到拱門前,往左就是去往西廂院,宋錦想了想,對琳琅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洛公子。”
住在別人家裡,更何況那人還對她有救命之恩,於情於理都該去看望一下,宋錦這樣對自己說。
琳琅要把燈籠給宋錦,宋錦已經離開:“我不需要,你留着吧。”
再陰冷的地獄她都呆過,這區區的黑暗算什麼?
走到門前,裡邊點着一盞燈,昏黃的燭光照在紙窗上,莫名有些寂寥的味道。
宋錦頓了頓,伸手推開了屋門,往裡走去,便看到躺在牀上的洛秀。
睡着了?
既如此她就不打擾了,宋錦正想要轉身離開,忽然想到什麼,快走幾步來到牀前,垂眸凝視着牀上的人,臉色紅的不正常。
宋錦探手落在他的額頭上,那滾燙令她忍不住猛然縮回了手。
他發燒了?
“來人……。”沒有人回答她,宋錦皺了皺眉,看着洛秀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不能再讓他燒下去了。
許是剛纔落在額頭上那隻手太過冰涼,昏迷的洛秀覺的很舒服,誰知道對方那麼快就離開了,他嚶嚀了一聲,下意識就朝那隻手離開的方向抓去,宋錦不其然被抓住了手腕,皺了皺眉,想要把手抽出來,對方卻抱着不撒手。
猶豫了一下,宋錦看了眼窗外,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她的身體自帶一股寒氣,冰涼涼的猶如冰塊,洛秀自動的靠了過去,雙手下意識往她腰間摸去,長臂一伸,宋錦整個人就滾落在他懷中。
他身上很熱,她身上很涼,冷熱交替,宋錦感覺自己的肌膚猶如被置上了烤架一般,“滋滋滋”冒着熱氣,就如冰霜被陽光融化了,霧氣蒸騰,她雙手下意識抓着對方的衣領,身體忍不住往外拱,卻被洛秀長臂一攬,又拽了回來。
這個過程是漫長而痛苦的,宋錦睜着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離的近看,那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臉上,令宋錦微醺。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將熄,宋錦擡手落在他額頭上,心底鬆了口氣。
退燒了。
她推了對方一下,紋絲不動,不由得有些煩躁,而這時洛秀悠悠轉醒,把臉埋在她的發間,“不要動,就讓我抱一會兒,好嗎?”
宋錦身子僵了僵,她的反應有些滯後,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洛秀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宋錦看了他一眼,洛秀落在她脖子上的目光忽然緊縮,遂即幽幽盪開,像是春風撫過田野,溫柔的令人沉醉。
“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那是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思想和文明經過時光的洗禮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在那裡沒有君主專制,沒有個人集權,沒有皇帝也沒有奴隸,那裡人人生而平等,每一個公民都有自己的權利,那裡女子可以拋頭露面,學知識,做生意,更可以憑藉自己的實力進入政壇,那裡奉行一夫一妻制度,被寫進了法律裡,男子一生只能有一位妻子,如果男人背叛了妻子,便是觸犯了法律,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制裁。”
宋錦聽的入神,“真的有這樣的世界嗎?真是不可思議。”
洛秀笑了笑,接着道:“在那個世界,有一個小男孩,很小的時候家人就被所謂的親人害死了,他亦被狠毒的祖母送到偏遠的小鎮軟禁了起來,他被祖母親手喂下了毒藥,每逢初一十五便痛不欲生,他沒有自由,生命在那樣的虛耗中似乎永遠看不到希望……。”
宋錦靜靜聽着。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女孩,那是他黑暗世界裡唯一的一點溫暖,可是他不小心傷害了女孩,女孩不僅不責怪他,反而時時來看她,但他被毒藥折磨,記憶反覆……。”他的聲音很平靜,娓娓道來,就像是真的在講故事一般,讓人身臨其境,不僅爲故事的主人公擔心。
“後來他的毒解了,卻忘記了女孩,他不知道,那個女孩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卻被他的無情所傷,悄然離去,再遇,她已再遇良人,兩人之間誤會重重,波折不斷……。”
見他半天不說話,宋錦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洛秀凝望着她的眼睛:“後來打破磨難兩人終於在一起,也幻想着以後的美好,可這個時候孩子出現了問題,女孩慢慢疏遠了他,男人心底什麼都知道,爲了未來努力着,然而變故突生,女孩忽然暈倒了,藥石無醫,有個得道高僧告訴男人,這個女孩的靈魂來自遙遠的另一個時空,有人用她的天魂地魂爲祭,把她的命魂吸走了,要想救她,就得回到她所在的那個時代,毀了祭壇,他穿越兩個時空,跨越千山萬水,終於來到了她曾經所在的時代,他經歷了無數磨難,終於再次見到她,然而,女孩卻不再記得他了……。”
宋錦聽的很認真,她眨了眨眼睛,“那個男人是你,那個女孩是我,對不對?”
洛秀鼻子一酸,忽然緊緊的抱着她,一個大男人也忍不住哽咽了:“小錦,你可知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你忘了我沒關係,只要你還呆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要了,也不回去了,就在這裡陪着你,好不好?”
只要她好好的,他願意放棄現代所有的一切,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陪着她。
宋錦搖搖頭,“不好。”
洛秀僵了一下。
宋錦從他懷中擡起頭來,“我是個死人。”她舉起自己的胳膊,長袖滑落下來,白皙的肌膚上生着一塊塊青紫的斑點,看起來觸目驚心。
“我死了半年,現在活了,但是隻有我自己最清楚,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我一接觸高溫身上就會長屍斑,我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我的頭髮開始脫落,我也不能見陽光,過不了多久,我的身體會開始腐爛,醜陋的你連看一眼都會做噩夢,然後慢慢的變爲一堆白骨,這樣的我,你還願意陪在我身邊嗎?”
洛秀笑着撫過那些屍斑,指尖溼熱而溫柔,他的眸光映着燈火,壓抑着瘋狂而決絕的感情,那表層的溫柔觸動了宋錦,她簡直要沉醉在那樣的眸光中,即使爲此瘋狂爲此背棄所有,她都覺得值得。
“不論你變成什麼樣,都依然是小錦,我愛的從來都不是這副皮囊,你留戀這裡,我陪你,你厭倦了,我帶你走,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會是一個人。”
宋錦靜靜的看着他,忽然擡手落在他的眉目:“我相信你說的話,我們曾經也許是一對愛人,雖然沒有了那段記憶,但是當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眼底的感情,你的眼睛騙不了人。”
洛秀抓着她的手放在脣邊啄了一下,“不是也許,是肯定。”
宋錦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我曾經應該很愛你吧,這雙眼睛,讓我覺的很熟悉。”
洛秀緩緩垂眸,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有那麼一瞬間,宋錦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顫抖。
很多熟悉的畫面在她的意識裡一閃而逝,卻快的她抓也抓不住。
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我看到了。”
洛秀挑眉望來,溫柔而邪魅,宋錦驚喜道:“我看到了,那個人是你,一定是你,我的感覺沒有錯。”
洛秀嘆息了一聲,“這是個小進步,不過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宋錦皺眉:“爲何?”
“你的記憶裡有很多人,我卻不是唯一。”
宋錦笑了:“你是在吃醋嗎?”
洛秀抱緊了她:“沒錯,我是個醋罈子,你只要和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我就恨不得殺了對方。”
“你戾氣太重,不過,我很喜歡。”
洛秀看她又重新恢復了笑容,忍不住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尖,“以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永不分開。”
宋錦眼珠子轉了轉,她的眼睛瞳孔擴散,看人的時候空洞而詭異,落在洛秀眼中,卻是很可愛,“等我解決了謝騅,就跟你離開,好不好?”
驚喜來的太突然,洛秀不可置信的問道:“你當真願意和我離開?”
宋錦重重的點頭:“嗯,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好留戀的,你說那個世界我們有孩子,我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孩子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就消失了呢?你知道嗎?我特別特別喜歡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孩子,那是我做夢都想得到的。”
洛秀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喜歡孩子,都是謝騅害的,“那個謝騅將你害成這樣,即使將他碎屍萬段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宋錦笑道:“你是在吃謝騅的醋嗎?”雖然她和這個男人相識時間很短,但很奇怪,兩人之間相處的方式自然而熟捻,很多話宋錦自然而然就問出來了,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洛秀不知道宋錦心底的想法,只是覺得這個時候的宋錦終於看起來沒有那麼冷了,是他記憶中熟悉的宋錦,他哼道:“是啊,既然娶了你就要好好待你,他卻妻妾成羣,還將你害到這種地步,竟然連你的屍體都不放過,簡直可惡的令人髮指。”
宋錦抿了抿脣,往他懷中拱了拱,“我當初嫁進侯府的目的本就不簡單,我是江湖上一個殺手組織裡的一員,首領給我的任務就是嫁進侯府收集謝騅的情報,所以給我安排了左相嫡女的身份,真的是天意弄人,等我進了左相府才發現,原來我真的是左相宋錚從小流落在外的嫡女,你說,命運是不是非常可笑?”
她說的淡然,卻聽的洛秀辛酸莫名,“一切都過去了,未來會好的。”
“從我嫁進侯府的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自己的命運,除了死路一條根本沒有後路,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謝騅他很謹慎,我嫁進侯府三年,他從來就沒碰過我,說起來我也算是幸運。”說起來當初謝騅要是真的怎麼樣她了,宋錦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畢竟謝騅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這一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洛秀抱着她的手忽然緊了緊,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當初慧明告訴他兩人已經成親三載,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也是他爲何那麼痛恨謝騅的緣故,沒想到,謝騅竟然從未碰過她。
洛秀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宋錦既然有大夏第一美人的名頭,就足以看出她的外在條件有多出衆,面對這樣的絕世美人,還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謝騅竟然也能無動於衷,要不是他後院衆多妾室,還有那一羣庶子女,洛秀都要懷疑謝騅是不是那方面有毛病。
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慶幸,從始至終,小錦都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