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輕輕淺淺的聲音帶着催眠的效果,原本頭腦發脹毫無睡意的葉至珩,也慢慢添了瞌睡,黑眸一合,睡了過去。
但他覺淺,心中記着事兒,不過是小眯了兩個時辰便醒了,見懷裡的人依然睡的香甜,他不忍吵醒,辦就着彆扭的姿勢抱着她。
知道下午十分,懷裡的人終於緩緩睜開眼,朦朧着看他。
“什麼時辰了?”
他看着那雙開合的揉軟脣瓣,低低道:“估摸是未時。”
顧嫋嫋‘唔’了一聲,正欲起身,脣瓣便被霸道的碾壓……
好一會兒,葉至珩念念不捨的放開,附在她耳邊啞聲說:“到了常州,讓你見識我的威風。”
她臉一熱,啐他不正經,‘唰’的站了起來。
葉至珩低笑着坐起身,不動聲色的活動着痠麻的胳膊。
守在外頭的趙典聽到聲兒,立刻說道:“王爺,王妃,飯菜都好了,吃一口吧?”
“嗯。”葉至珩應了一聲。
然後聽到趙典的腳步聲拋開,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掀開車簾,將放在茶几上便退了下去。
飯是煮爛的米飯,看着不怎麼好吃,但菜卻很豐盛,爆炒的兔肉紅燒鯉魚鮮香蘑菇湯,還有一碗青菜。
這處環山,野兔魚肉不會缺,蘑菇青菜更不缺,都是士兵去抓的。
聞着噴香的飯菜,顧嫋嫋一連吃了兩碗,有些撐,又喝了一杯溫茶解膩。
再看葉至珩,還在吃,吃相很優雅,但速度卻很快,一會兒三碗飯見底,飯菜全部清盤。
放下碗,接了顧嫋嫋遞的茶水解膩,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拿起了桌上的托盤。
“你再睡會兒,我去有些事。”
顧嫋嫋乖巧的點頭,看着他下去之後,卻沒有睡下,而是將剩下的藥材拿出來鼓搗。
一晃就天黑了。
葉至珩忙過一陣後回來,將這次的突圍計劃和顧嫋嫋細細講了講。
三元關地形特殊,想要過去,只有從城門衝過去。
葉至珩征戰多年,經驗十足,立刻就從天氣變化做好戰鬥準備,時間定在今晚丑時一刻,這個時間是人最疲憊的時候,加之今夜大霧,只要能順利爬上城牆,打開城門便可。
顧嫋嫋所做的謎藥全部安排出去,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是夜,太守府。
太守趙權看着地下來報的探子說道。
“不是說早幾天就到了嗎?怎麼一直沒有動靜?”
探子立刻回話;“回大人,昨夜看到東面煙塵四起,隱有馬蹄踏地聲,恐怕,那逆賊是知道了城中有重病把手,想要繞過咱們三元關。”
“嗯?”趙權眉一擰,眼裡全是不解,“葉至珩他早已與常州的逆賊勾結,天應州路途遙遠他肯定不會去,只能選擇常州,可想要去常州,他就一定要過這三元關,東面臨江,他根本過不去。”
探子眼珠子轉了轉,十分機靈分析。
“那葉至珩心思狡詐,且在邊疆征戰多年,排兵佈陣厲害的很,在明知咱們有重病把手的情況下,他肯定不會傻到來送死,說不定他在江畔早就安排好了接應的人。”
一聽這話,趙權臉色一暗,猛的反應過來,“難怪了!他是想暗度陳倉,假意要攻城門,實際是要從江上跑!”
“來人!派人八千人去江邊圍堵,記住一定要隱藏行跡,不要被葉至珩發現,他這個人十分狡猾!”
說完趙權又吩咐:“再派一千堵住後路!”
“那城中呢?”探子問。
“城中只要留一千足夠。”
——
夕陽升起,炊煙起又散,當最後一縷殘陽落下後,黑色慢慢遮蓋了天空。
忙碌一天的人們梳洗上榻,進入夢鄉。
稻田裡青蛙‘呱呱’叫着找尋自己的另一半,而田埂上,一行人快速往前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似黑暗中的幽靈。
月亮彎彎,忽然,一陣烏雲罩頂,遮住了月亮的微光,濃重的霧氣慢慢降下來。
哨臺上,士兵眯了眯眼,發現視線被霧氣遮的只剩一丈遠,根本瞧不清下面的情況,便嘀咕了一句。
“怎麼這麼大霧……”
旁邊的哨兵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的說道:“天天半夜都是咱倆,這一天兩天三四五天了,還是沒個人影,這反賊到底還來不來了。”
這麼一說,第一個哨兵心裡也有些委屈,連續夜間站崗白天只有一兩個時辰能休息,身體實在吃不消了,家裡老婆孩子也沒法兒看一眼。
第二個哨兵又連打了兩個哈欠,眼睛一合,竟然就那麼站着睡着了。
哈欠好像能傳染,第一個哨兵也大大打了個哈欠,腦袋一陣陣的沉,腦袋像小雞啄米不停點啊點,最後,依着長槍也睡着了。
於是,很好的錯過了,哨臺下慢慢走過的一行人……
夜愈加的深,霧愈加濃。
顧嫋嫋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路。
“你跟着我的腳印,跟緊我。”
葉至珩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顧嫋嫋擡頭,眯眼,只能隱約瞧見他寬闊的背影。
爲了儘量減少動靜,葉至珩將馬匹馬車和不必要的東西全部扔下,只輕裝上陣闖三元關。
顧嫋嫋挨着葉至珩走在最前面,魯德趙典站兩邊,中間是劉家人,最後是士兵掃尾。
行了一段,顧嫋嫋一擡頭,看見半空中幾抹隱約的火光,像是火把。
她立刻明白,這是到了城門下了,那火把是城牆上士兵照明用的。
垂在身邊的手忽然一暖,熟悉的繭子在掌心摩擦,顧嫋嫋抿脣緊緊反握。
兩人都沒有說話。
西北風向,謎藥在半刻中前已經灑下,順着微風吹到了城門附近,藥下的濃,只要聞到一絲便會暈倒。
出發前所有人都服下了血清丸,顧嫋嫋身上只剩下幾顆血清丸,好在葉至珩手中還有許多,不然血清丸不夠,這謎藥還放不出來。
丑時三刻,夜色極濃,悶熱的天氣落下一層涼爽的霧氣,本就昏昏欲睡的守兵頓時一陣舒爽,眼皮用力掀了掀,使勁不讓自己睡着。
忽然,涼風一掃,一片埋在濃霧夜色下的白色粉末籠罩整座城牆,刮過守兵的臉,一瞬之間,所有守兵倒在地上,而白色粉末則被風捲雜着,飛進城中。
葉至珩在城牆下停腳,側耳細聽,而後振臂一揮。
屬下們得到信號,立刻扔出手中繩索,無聲且快速的往上爬。
翻過城牆,掠過昏迷的士兵,衝到城下打開了沉重的城門。
葉至珩緊緊拉着顧嫋嫋的手,快速衝進城門,先靠在城牆的掩護下四周打量細聽一番,等到所有人都進了城,才命人關上城門往城內探入……
因爲反賊葉至珩的逃跑,葉霖天一連下了幾道聖旨,勢必要抓到人,不然所有官員一同獲罪。
爲了這事兒,趙權已經連着好幾日沒有睡好了。
而今夜,是他睡的最好的一次,夢中甚至夢到自己抓到了反賊葉至珩,得到了皇上的嘉獎,直接封了候位。
可惜,還沒拿到爵位文書,便被人急急的推醒了。
“大人不好了!大人快醒醒!”
趙權猛的睜眼,利落的翻身坐起來,看見下屬一臉蒼白的跪在牀邊,心中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了。
可心裡卻還是抱着一絲希望,沉沉的問道:“怎麼了?”
那下屬抖着嗓子回道:“屬下,屬下埋伏在江邊,聽到了馬蹄的震動聲,便立刻追捕圍攏,可誰知道,就只有一人騎着馬領着一羣馬兒在狂奔,最後那人也跑了。”
“我們發現被騙了,立刻回城,卻無人開城門,半個時辰後才知道,收成的士兵竟然都,都昏迷了……”
“廢物!”趙權臉色鐵青,直接將手邊的枕頭砸了出去。
天色已經大亮,濃霧散開,太陽從東面升起,照亮了陰暗的角角落落。
顧嫋嫋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已經跑的麻木,但卻依舊依照本能往前跑,。
葉至珩回頭看到她臉色蒼白,嘴脣抿的死緊,忽然轉身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一怔之後,顧嫋嫋輕輕捶了他的胸口,臉上帶着不悅。
葉至珩不說話,只大步往前走。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你是這裡的頭領,你要是雷倒了,大家都是死路一條!”
葉至珩還是不說話,只是嘴脣抿的更緊,陽光下的側面,充滿執着。
顧嫋嫋心中有些生氣,可看他樣子也知道,自己說再多都沒用,只能抿緊嘴脣抱住他的脖子,讓他能走的輕鬆一點。
她的心裡則在默默算計逃跑的時間。
現在還沒走出三元關的勢力範圍,出城之後,葉至珩便開始尋小路走,因爲馬兒全都扔下,追兵騎馬來追速度肯定很快,小路騎馬難行,欲要追上的話,只能撇下馬兒步行。
這樣兩邊的速度便是一樣,也爭取到了一些逃跑時間。
只是自己這邊連夜趕路經歷交瘁,還有婦孺病弱,而追兵都是青壯年,且精力充沛,這樣下來,情況也不容樂觀。
葉至珩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人兒,一雙黛眉擠在一起,素白的小臉透着嚴肅,他忽然勾了勾嘴角,笑容有幾分囂張。
“過了城門便是鯉魚躍了龍門,把你的眉毛鬆開,本王帶你見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