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前將軍,北城門和西城門都出現了苗軍的蹤跡,需急派人看守!”士兵來不及爬起來便大聲稟報起來。
顧嫋嫋心中驚顫,手下一重,紗布重重摁在了季青的骨頭上,季青卻哼都沒有哼一聲,視線掃過屋裡的殘兵,揚聲說道:
“誰願意去鎮守西,北兩道城門?”
此時此刻,守城的士兵基本都在此地了,有些靠在屋裡,有些靠在門外,還有少人輕傷的守在城牆上。
城中的士兵不足五千,援軍沒有五天來不了,這樣的局面誰敢去守城門,不是大家沒有膽量,只是事關重大,若是城門因自己失守,必定連累家中妻小。
是以屋裡鴉雀無聲,無人敢開口。
看着這副場景,季青慘笑,用力閉了閉眼。
外頭又有士兵衝了進來。
“前將軍,苗軍攻勢太猛,兄弟們快要抵不住了!”
季青點點頭,看着顧嫋嫋將紗布繫好後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背影決然堅韌。
靜悄悄的屋子裡頓時爆發出一片說話聲,嘰嘰喳喳,十分吵雜。
“大將軍死了,沒有大將軍我們這些人怎麼行!”
“唉……苗軍三萬都打到門口了,我們才五千,還死傷慘重,現在西,北兩道城門都被攻擊,哪裡抵得住……”
顧嫋嫋站在角落,聽着士兵們的抱怨,心情複雜,抿脣站了許久,忽然擡腿朝外走去。
走出屋子便看到城牆上火光點點,城下士兵們咬牙抵着‘哐哐’響的城門。
她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上臺階,爬上了城牆。
在城下或許還看不太真切,等站上城牆才能看清全貌,只見城牆之上遍地橫屍,地上火光點點,站着的在拼盡全力將爬上牆頭的苗軍擊殺退下去。
苗軍太多根本殺不完,於是一個一個苗軍衝上來,和士兵拼殺在一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鮮血流了滿地。
她立足搜尋,最後終於在不遠處看到奮戰的季青,只見他一手一個,在他面前,沒有一個苗軍有機會爬上來。
顧嫋嫋大步上前,在季青身後三步遠單膝跪下,揚聲說道:“前將軍!屬下願去看守城西城門!”
季青一手砍掉一個苗軍的腦袋,被鮮血染紅的眼微微眯起,轉過頭來看向顧嫋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浮起滿滿的欣賞。
“好。”他擦掉臉上的鮮血,轉身又是一刀,又一個苗軍的腦袋落地,然後回頭說道:
“但是能抽調的士兵幾乎沒有,此去看守城門我最多隻能給你十個人,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季青看着顧嫋嫋的臉,眼睛閃亮。
“屬下肝腦塗地!”顧嫋嫋學着那些士兵的樣子拱手行禮。
“好!”季青心中高興,一刀又砍下兩個腦袋,大聲吩咐副將吳良。
“給她安排十個人,鎮守西城門。”
吳良滿臉的不贊同,可此時此刻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力,便只能聽從安排,從守城的士兵中抽出十人交給顧嫋嫋,從懷裡摸出一塊令牌交給她,鄭重說道:
“不管人數多少,從你接下令牌那一刻開始,守住城門便是你的使命,哪怕粉身碎骨。”
“屬下明白!”顧嫋嫋接下尚有餘溫的令牌,小心放在懷中,帶着十個士兵大步往西城門而去。
士兵們騎上戰馬走在前面,顧嫋嫋坐着馬車跟在後面,很快便到了西城門。
看到前來守城的將領竟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留守西城門的士兵們都面露詫異,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
顧嫋嫋哪裡看不出來,卻不在意,只低聲吩咐其中一個士兵幾句,待士兵離開,又吩咐士兵們各自在城牆上站好,最後放下兩人去看城門。
有令牌在手,士兵們還算聽話。
做好這些,顧嫋嫋在城牆正中站好,望向遠方,黃土蔓延天際,並未看到敵軍的影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其間有士兵送來水和饃饃,大家匆匆吃完便繼續看守。
這期間一切風平浪靜,顧嫋嫋鬆了一口氣,鬆了緊握的拳頭,將掌心的汗水悄悄擦在了裙襬上。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她急忙回頭,就見魏雲騰大步走上來。
“魏將軍!”顧嫋嫋立刻行禮。
魏雲騰走到顧嫋嫋面前,緊繃的臉上線條逐漸和緩,“顧軍醫真是女中豪傑,讓本將軍刮目相看。”
顧嫋嫋抿脣笑了笑,拱手道:“將軍謬讚。”
“有沒有什麼異常?”魏雲騰擡腿走到城牆前。
“暫時沒有。”顧嫋嫋恭敬回答。
魏雲騰點點頭,“白天辛苦你了,晚上這裡由本將軍鎮守,你且回去歇息吧。”
顧嫋嫋搖頭道:“如此形勢民女哪裡睡的着,民女雖不會刀劍,但用毒不錯,若真有苗軍前來,民女還可以出一分力。”
魏雲騰挑眉,沒有再言。
日頭東昇西落,夜幕緩緩落下,城牆之外依舊是一片安靜。
顧嫋嫋一刻也不敢眨眼,忽然,視線盡頭似乎有黑色人影閃現,她眨眨眼,再次望去,這一次看的清楚許多,前方真的有人出現。
與此同時,魏雲騰也看到了,立刻讓唯二的弓箭手準備:
“一到攻擊範圍便放箭!”
此時黑影慢慢變大,顧嫋嫋眯眼細瞧,纔看清楚,那慢慢靠近的是一羣穿着鐵甲的士兵,看鐵甲的樣式似乎是自己人,便急聲開口。
“魏將軍且慢,屬下看着那羣人不像是苗軍,要不要等人近了問一問。”
魏雲騰掃她一眼,冷肅呵斥:“苗軍狡詐,想要弄幾身我方的鐵甲還不容易,一旦讓這些人靠近那再做什麼就來不及了!”
說完,他緩緩擡起手,只等那羣人靠近攻擊範圍。
顧嫋嫋便猶豫起來,畢竟她對軍事不懂,也怕因爲自己的失誤讓苗軍鑽了空子,便不再多言,扭頭看向城下的黑影。
此時那羣人馬又近了些許,就見最前面坐在馬匹上的人身形高大,背脊挺直,夜色下看不清臉,但那獨特的氣質卻讓人熟悉。
“放箭!”人已到了攻擊範圍,魏雲騰大手落下,弓箭手立刻彎弓。
“慢着!”顧嫋嫋急忙大喊,“不要放箭,那是大將軍!右將軍您看仔細些,那是大將軍!”
聞言,魏雲騰頓了一下,眯眼朝城下仔細查看,而此時城下的人也發現了城牆上的人,立刻揮舞手中破掉的戰旗。
“哼!”魏雲騰一聲冷哼,“這是苗軍慣用的伎倆,就是想騙我們開門,只要城門一開他們便會趁機衝進來,到時候這天應州便要不攻自破了!”
“右將軍!您瞧清楚些,那人手中拿的是我們的戰旗。”顧嫋嫋很着急,雖然看不到臉,但她可以確定,那領頭的馬上絕對是葉至珩!
“放箭!”魏雲騰認定城下是敵軍,強硬下令。
“都給我住手!”情急之下,顧嫋嫋一個閃身擋在弓箭手前方,快速摸出季青給自己的令牌,高舉在頭頂,急切說道:
“有令在此,我命令你們不許放箭!”
兩個弓箭手一怔,看了魏雲騰一眼,猶猶豫豫的不知道弓箭是放下還是繼續。
魏雲騰氣的身體直抖,怒吼道:“本將軍的話都不聽了是吧,給老子放箭,若是讓苗軍破了城老子砍了你們的腦袋!”
兩個弓箭手不再猶豫,一腳踢開擋住的顧嫋嫋彎弓放箭。
只聽‘嗖’的破空聲響起,箭矢猛然發出卻飛沒多遠便屋裡的掉了下來,接着是‘砰砰’兩聲悶響,兩個弓箭手直接倒在了地上。
魏雲騰回頭,就見顧嫋嫋抓着一把白色粉末,一臉不遜的瞪着自己,登時氣的心肝疼,擡手拔刀便要砍了她的腦袋,誰知身體一軟,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顧嫋嫋!你竟敢!”魏雲騰怒極,朝身邊愣着的士兵吼道:
“還愣着做什麼,快把這個叛徒抓起來!”
然而一回頭,卻發現城牆上的士兵都如自己一樣倒在地上,哪裡還有行動能力。
顧嫋嫋拍掉手上的藥粉,這藥粉本是她命士兵從住處拿來要對付苗軍的,卻不想苗軍沒有見到,先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她不再理會魏雲騰,大步朝城下跑去。
來到城門處,兩個守門的士兵看到她有些驚訝。
“開城門!”顧嫋嫋喘着粗氣吩咐。
兩個士兵驚呼,以爲自己聽錯了。
“開門!”顧嫋嫋怒吼。
兩個士兵連連點頭,連忙拔了鐵栓用力拉開了沉重的大門。
顧嫋嫋擡眼看向城門外,此時人馬已經很近了,她一擡頭,便看到葉至珩渾身浴血的朝自己奔來,身後煙塵滾滾馬蹄震天,很顯然是有追兵。
她立刻側身,飛奔的馬兒從她身邊跑過,只聽一聲嘶鳴,馬兒在她面前打了個旋,帶起的風揚起她的裙襬。
她正要後退,身子卻被冰冷的鐵甲緊緊箍在懷裡,朝思夜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這一刻,顧嫋嫋內心激盪,胸腔被某種東西盈滿,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然而,當那道聲音進入耳裡時,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你是在找死嗎?”
顧嫋嫋楞了一下,一股怒火涌上腦門,她猛的用力想要推開他的胳膊,可纏在腰上的手像重鐵,任她如何掙扎也掙脫不了。
氣極之下,她用力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然,他身上是鐵甲,一錘下去疼的是她自己,於是眼淚便掉了下來。
“王八蛋,你給老孃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