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馮家的混亂,傅家這個年可以說過得格外祥和。
雖然傅大哥經歷了一場牢獄之災,甚至被一向尊敬的母親傷透了心,可最後卻如願抱得美人歸,算是有驚無險。
而傅沛齊則還沒從傅媽媽那一巴掌中緩過神來,那天母親的狠厲讓他認識自己並不是無條件被偏心和寵溺的,這個家裡他還不具備橫着走路的資格,於是安生不少。
至於傅三姐,前些日子陪着母親爲兄長四處奔跑,軟弱的性格決定了她永遠不可能獨立解決問題,家裡、公安局和紡織廠三頭跑幾乎讓她心力憔悴,直到妹妹歸來接下這一攤活才讓她鬆了一口氣,結果第二天就病了,懨懨的在家躺了一星期纔有所好轉,只是看起來仍舊沒什麼精神。想起這個女兒這一年也頗具波折,傅媽媽的慈母心難得被勾起,不僅主動掌勺做飯,還將傅佩瑤趕回房間休息。
宴笑友朋多,患難知交寡,經此一事傅媽媽做了深切的反省。若是以前她能親友睦鄰,不處處得罪人,有了困難街坊鄰居張個嘴也就湊足兩三千了,哪會逼得兒子鋌而走險。至於家裡這些孩子,比起冷心冷清的大女兒,還是三女兒和小女兒靠得住!
正是因爲這樣的心思,初二傅佩嵐和馮霄回來時得到了傅媽媽的熱情款待,而傅大姐就顯得有些尷尬。
“鎮旭是真的要出國。”傅大姐的辯解在傅媽媽冷漠的對待下顯得有些蒼白。
老太太根本不想聽大女兒講話,做都做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冷哼一聲轉身去給養病的三女兒送熱水。
傅大姐懊惱的揉揉太陽穴,對着傅佩嵐說道,“我和你姐夫一個月掙的錢時定數,又要應對日常生活,又要給芸芸上課補習,攢點錢不容易,本來我答應要借錢給媽的,只是後來你姐夫想去日本……我沒想到沛林會因爲這個……唉,幸好沒真出什麼事兒……”否則傅大姐這一生都要心懷愧疚。
“我知道,大姐你也不容易。”傅佩嵐笑了笑,傅佩凝夫妻是單位的小領導,小錢不少,大錢卻沒有,讓他們無怨無悔的掏出幾千塊錢支援弟弟確實有些爲難,更何況傅大姐與公婆一起生活,過於貼補孃家只會引起楊父楊母的反感。只是她反對給傅沛林請律師這件事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只是事情已經了結傅佩嵐也不想再提起這一茬讓姐姐難堪。
“可是媽卻不理解我……”傅大姐有些傷感。
“咱媽就那樣的性子,過陣子就好了,你別放在心上。”傅佩嵐勸道,傅大姐不過是被丟了幾個冷眼就這樣受不了,當初她可是被老太太連打帶罵的攆出家門!
這幾年她已經大概摸索出與傅媽媽的相處方式,跟她講話無論有理無理都只能聽半句說半句,否則生氣的只能是自己。
傅大姐點點頭,她比妹妹要更瞭解傅媽媽那種高興就笑不喜就罵的性格,只是如今被厭惡的人換成自己,心裡難免不舒服,於是吃過午飯便找個理由和丈夫女兒回了家。
傅大姐離開後,傅佩嵐將買來的幾樣營養品拿到了傅佩瑤的房間,從她蜜月回來便開始爲傅沛林奔走,如今剛有時間來仔細詢問傅佩瑤的病情,姐妹兩個拉着手說了一番話,傅佩嵐的心情有些沉重。
“佩瑤到底怎麼了?”回到馮家後,馮霄問道。傅佩瑤的神情太過悲傷,不像是單純的生病。
“……張浩處了新女朋友。”傅佩嵐抿抿脣,想到傅三姐心如死灰的樣子,有些難過。
“也是紡織廠的?”
“恩,那姑娘和三姐關係還挺不錯的。”傅佩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個叫王秀的女孩對傅佩瑤和張浩這段感情的始末一清二楚,可是仍舊在他們分手後主動追求好朋友的前男友,這樣的行爲實在傷人。她是不算小三,可是卻將傅佩瑤的愛情和友情踩在腳下。真正的好友不該這樣做,起碼傅佩嵐在感情上就接受不了。
“所以說,佩瑤不僅失戀,還失去了一個好朋友?”馮霄的語氣十分肯定。
傅佩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說得對,張浩太不成熟了,我現在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報復三姐。”
張浩和傅佩瑤分手是迫於無奈,若是他心裡真的在乎傅佩瑤,哪怕想另結新歡也絕不會選擇前女友的好朋友,因爲那樣無疑實在傅佩瑤的傷口上撒鹽。
“事已至此說這些都沒用了,還是想辦法幫佩瑤換個工作是正經。”馮霄說道,傅佩瑤心思敏感性格軟弱,若是繼續面對前男友與同車間的好朋友親親我我,早晚有一天會崩潰。
“我都勸了多少次了,可她就是不肯辭職。”傅佩嵐不僅答應給傅三姐找一份最清閒的崗位,就連開出的工資價碼已經從五百漲到一千五,這個數字在目前的青城已經是極高的薪水了,可無論是權利還是金錢傅佩瑤都不想要,她對自己工作的執着已經讓傅佩嵐徹底無奈。
“她就是不想離開國營單位,那想辦法換個工廠呢?”馮霄想了想,“你先別急,前段時間我們廠調走一個食堂管理員,過幾天上班我問問領導有沒有補上新人。”
馮霄所在的傢俱廠兩年前成立了食堂,每個員工一個月交上二十塊錢就可以吃一頓午餐,食堂管理員的工作不僅輕鬆而且油水也不小,算是個巧活兒,傅佩瑤爲人認真,廚藝也好,應該可以勝任。
傅佩嵐眼睛一亮,傢俱廠也是國營大廠,甚至比起紡織廠還要強上許多,最關鍵的是不用再晝夜倒班,若是可以的話,把自家三姐調過去正好,只是……
“那麼輕鬆的工作能輪到三姐嗎?”
馮霄低頭思索了一下,覺得這事兒自己做起來還是有幾分把握的,於是說道,“食堂裡除了管理員外其他都是僱傭的臨時工,他們想要上位不可能,而我們單位女員工很少,目前都各有各的工作,除非他們中有人想要換崗,否則問題不大。”
傅佩嵐這才笑開,興奮的抱住馮霄的胳膊,討好道,“那你一定好記的啊,過完年上班就去問。”
馮霄擰了擰她的鼻子,笑道,“若是成了你怎麼謝我?”
“那你想要什麼?”傅佩嵐一雙大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眼中有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感動。
馮霄一本正經的想了想,最後湊到她耳邊,“媳婦有了,還差個孩子……”
其實傢俱廠這幾年的效益已經不如過去,雖然還不到裁員的地步,可是廠長也不希望再有員工調入,只是馮霄是廠裡的技術骨幹,又一向與領導們交好,如今他難得開口求一回人,廠長也不好拒絕,更何況食堂也確實缺少人手,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傅佩瑤聽說妹妹妹夫幫他尋到了新的國營工廠上班,高興極了,她已經半個多月沒上班了,對外說是生病,可實際上她就是不想去紡織廠面對張浩和王秀。
1994年3月1日,傅佩瑤拿着調轉表順利到傢俱廠報到,開始了她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而此時的馮媽媽也找了大兒子馮斌談話,將伙食費的事情說了出來。聽到母親給他細數家裡的不易和做婆母的爲難,馮斌羞愧的低下頭,回家便苦求妻子儘快作出決斷。
趙慧嫺是不想掏伙食費的,可是馮媽媽的話擺在那裡,不交錢以後就別去吃飯。而丈夫又在一旁一臉愁苦的盯着她,無奈之下,只好讓步。
她仔細的列了一張表計算一番自己開火所需的開資,柴米油鹽加上電費煤氣費以及各項電器的損耗和折舊,加加減減也得二百塊錢了,而自己一點沒輕鬆可能還會更辛苦。若是跟着馮家衆人一起用飯,雖然還得她上手,可起碼馮媽媽會幫她一起做,這樣想來,還是交錢合適。
於是,趙慧嫺咬着牙掏出二百塊錢給了丈夫,心裡卻恨得要死,“這些錢夠我吃半個月的藥了。”
若是耽誤她生孩子,他們老馮家賠的起嗎?此時的趙慧嫺連馮媽媽也怨上了,如今婆婆有了別的兒媳婦,自然不缺人生孫子,自己能不能懷孕也不重要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