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車不近不遠地跟着顧思瀾坐着的那輛。
江宴滿含威脅地注視着身邊的宋毅,宋毅只覺得耳朵發燙,身體發涼:你自己要問的,說實話又瞪人!
“我救沈顏是因爲小——”江宴解釋到一半,戛然而止。
“小江總,我覺得您可以和顧小姐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好好彌補她,還有你的性格……”不討喜,易怒,怎麼讓人家接受你?繼續以這種強硬的態度下去,只會把人越推越遠。
豈料江宴像是失憶似的,換了一副凜冽森寒的眼神,涼颼颼地射過來,“宋助理,你最好擺清自己的身份,明白嗎?”
宋毅惶恐,驚出一陣冷汗:“對不起,小江總。”
……
出院後,顧思瀾先回了一趟家。
去顧志遠的房間,把他要‘帶走’的東西整理了一些出來。
其實這幾次的搬家,父親的隨身之物,已經少得可憐,根本沒有值錢的東西。他走得太突然,那時綁匪又不讓他開口說話,看清楚,連最後的遺言都沒有交代。
他喜歡的鞋子,衣服褲子,還有閒暇時常常翻閱的書籍……不覺溼了臉頰。
突然,顧思瀾在一隻行李箱裡發現了一個深棕色的木匣子。
打開木匣子,裡面有一部手機,準確的說應該是千禧年左右的小靈通,早就被市場所淘汰了。父親爲什麼把這個小靈通保存得那麼好?另外還有一張燒掉大半的老照片,是婚紗照,富有九十年代特點,左邊男人燒沒了,女人只剩下了小半張臉,顧思瀾直覺性地把女人往記憶中的母親身上套,可是母親過世得很早,她忘記了,根本無法分辨。但她猜想,應該是父親和母親的結婚照吧,可能兩人吵架拌嘴就把照片賭氣給燒了。父親可能捨不得,又藏了起來。的確,他們夫妻兩個沒有合照,家裡也沒有出現過任何母親的相片。
照片右下角印着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五日的時間。
是她出生的前一年。
正看得入神想得入神,思源的電話催來了。
顧思瀾連忙把傳呼機和照片收好,畢竟是父親珍藏的東西,這兩樣不該燒掉。
二十幾分鍾之後,她到了殯儀館。
仔細看,思源這陣子消瘦許多,下頜骨線明顯,整張臉又黑又黃,氣色不佳。姐弟倆穿得是黑白色的衣服,戴着麻布,領口處是白色的紙花,直系親屬都是要披麻戴孝的,很容易區分出來。
姐弟倆懷着沉重痛楚的心情親手給顧志遠穿戴好,入殮師顯然已經給他化過妝,緊閉的眉眼,安詳的面容,彷彿只是睡着了。可他們心裡很清楚,再也不會醒了。最後,把需要燒掉的物品直接擺放在棺槨中。
來送的人不多,有一些是親戚,有一些是顧志遠的同學和朋友,能專程過來,說明他們是有心的。
思源推着她的輪椅,兩人仰頭望着監控裡遺體火化的畫面,渾身的血液以及五臟六腑都跟着燃燒了起來,一種窒息般的哀痛悄無聲息地瀰漫在他們之間。
整個過程,持續了很久,他們甚至沒有歇斯底里地大哭,只有默默地流淚,直至淚腺乾乾的,空空的。
燒完便剩下了一方小小的骨灰盒子。
殯儀館和墓地是一起的,就在後面的山上,整齊劃一的草坪式墓地。早幾年的時候,父親已經買好了兩塊墓地,把母親的墳遷了過來,夫妻倆的墓碑緊緊挨着,也算是另一種圓滿了。
親友們祭奠完陸陸續續離開。
思源接了一個電話之後,眼神沉重地對她說:“姐,我要回學校了,等週五我們再見,你照顧好自己。”
“有張玉在,我沒事的,放心吧。”
顧思瀾目送着他離開,卻看見了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她微微眯起眼,發現來人正是陰魂不散的沈顏。她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沈顏提着一束白色的菊花,緩緩走近,放到墓碑前。
張玉立即緊張地跑了過來,怕這女人使什麼幺蛾子,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沈顏保不齊憋着壞招。跑到一半,顧思瀾卻在半空中作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她有些疑惑,但還是止住了腳步。
沈顏低着頭:“顧伯父,你死得好冤啊,希望警方能夠早日抓到兇手。”
“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裝什麼?”
果然,顧思瀾話落之後,沈顏擡頭時,哀切的面容下,眼神裡卻帶着一縷幸災樂禍,她張了張車釐子色的脣瓣:“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顧學妹,畢竟我和阿宴認識十幾年了,我們的感情總歸不一樣的,不是你幾個月就能相提並論的。”
她的語氣由無辜變成了挑釁,“你看我上次跟你說什麼來着,無論我犯了多大的錯,阿宴都會原諒我的。只要你在他身邊一天,我就纏着你不放。”
“你什麼意思?”顧思瀾目光銳利,“難道你和綁架案有關係?”
“顧學妹,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把這種莫名其妙的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啊,誰讓你家老頭子自不量力呢,身子骨那麼差就別逞強,你看,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嘖嘖……而且我聽說綁匪當初的目標可是你啊,畢竟我們一個懷着江宴的孩子,一個是江宴的初戀……”
沈顏簡直太狡詐了,諷刺她的時候,表情完全是一副哀傷沉重的狀態。
如果不看嘴型,聽不見聲音,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麼惡劣。
不過,顧思瀾只是深呼吸地了幾下後,不緊不慢地說:“沈顏,你聽着,如果綁架案證明和你有關,我一定會讓你血債血償。另外,我知道你屢屢出現的目的,你不就是想挑撥我和江宴的關係,讓我更恨他。恭喜你,你成功了。”
沈顏目光如毒蛇般地盯着她,以及她的肚子。
顧思瀾卻突然湊到了她的耳邊,面容發緊,一字一頓地道:“我雖然不稀罕江宴,但看到你那麼在乎他,我改主意了。我偏要讓江宴對我死心塌地,讓你親眼看着我們結婚,生孩子,而你,則永遠地被他拋棄,下場悽慘!我們要不要看看他的底線,他能容忍你到什麼地步?”
“不會的!不可能!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沈顏激動地伸手推她。
顧思瀾比她更快地做出反應,已經預料到對方會惱羞成怒,最後順勢退了半步,假裝往後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