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世間成二美,傍花賞月酒須賒。】
期盼的人還沒出現,儷如卻又見到了別人。
她在仙宮苑看到小釵的時候,她正站在廚房的門口和趙易在說話,儷如驚訝之餘想仔細聽聽他們談話內容的時候,小釵已看見了她。
“你……好麼?”再次相見依舊恍如隔世,小釵依舊是問這一句話。
“你……你的傷好了麼?”這句話一出口,儷如立時就後悔了。
小釵道:“你怎麼知道我受傷的事?你回去過了?”
無法隱瞞,儷如便乾脆道:“是。我只在府門外碰倒了小雯。”
小釵十分擔憂地道:“你真的打算留在這裡麼?還不打算離開長安?”
儷如看看趙易,趙易輕輕頷首,看來,儷如決定留下的事情是趙易告訴小釵的。
“是。從前發生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沒錯,我過去是千方百計想要走的,可是如今我卻不想走了,我要看到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小釵神色哀傷地冷笑:“哼,報應?想必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我問你,你是哪一日遇見小雯?”
“正月十六。你爲何這樣問?”
小釵道:“那你必定不知道,就在第二天,二奶奶因爲患上‘瘋病’,已被他休了回家去了,人人都說她是因爲小少爺的死傷心過度失心瘋的,可是這裡頭的厲害,你我還不清楚麼?不知道下一個應驗所謂‘報應’的,又會是誰。”
儷如聽了這話,反而露出欣慰的表情:“她究竟還是聽了我的話,這樣一來,我也可放心了。”
“你這麼說是甚麼意思?”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不想再提。至於榕兒,我慶幸她離開,我只告訴你一句,她絕不是瘋了,而是十分清醒,纔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嚴家。”
小釵道:“你是不是對她說了甚麼話?”
“說了甚麼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勸過她離開嚴家,她聽從我的勸告,我很高興。而報應,也只會應驗在做了錯事的人身上。”
說到“做了錯事”這幾個字,小釵的神情有些黯然,她又何嘗不是“做了錯事”的人呢?儷如彷彿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重了,拉着小釵的手道:“小釵,你放心,你對我的情分我都記得,而我今後的打算也沒有瞞你,我只盼你,無論如何不要阻止我,你只要不聞不問、不理不睬就行,好麼?”
小釵竟然看了看趙易,彷彿在徵求他的意見,趙易站在一旁,也是面色凝重,不動不走,又看看儷如,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別想了,回去罷。”儷如被楊媽媽叫走了,趙易對坐在石階上發呆的小釵道。
“我有些怕。”
趙易在小釵身旁坐下,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道:“我從前最不願意相信命運,可惜我又偏偏是個相士,如今我彷彿明白了,無論我們怎麼做,我們都得聽從天意的安排。”
“火澤睽……或許她是無論如何逃不開了。其實我……我雖不願意眼見二爺和她你死我活,可又能如何呢?”小釵說着,將頭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彎裡,不願再想下去。
“你放心,她是個有分寸的人,她未必會害了二公子的性命的。”
“儀生!”小釵走的時候,趙易忽然在後面叫住了她,“你也要當心。”小釵望着她,咬了咬嘴脣,還是回嚴府去了。
二月初二。龍擡頭。
終於出了正月,平日裡就熱鬧非凡的平康里,更是歡歌笑語,那些姑娘們秀色可餐翩翩起舞,更是美不勝收。這樣好的日子,怎麼能少了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墨客、商賈鉅富呢。
嚴少卿和周熹,正坐在楊媽媽專門爲他們安排的位子上,馬上,長安第一歌坊仙宮苑的新晉歌姬,就要與花魁如月一起公開表演,如月已一月有餘未曾露面,那些追捧她文才琴藝的客人早已蠢蠢欲動,加上這一次又有新的歌姬登臺,就連其他歌坊有名的優人都趕來看熱鬧,整個仙宮苑人潮涌動,瀰漫着空前高漲的熱情。
“這如月姑娘一向桀驁,誰都不放在眼裡,這一位新歌姬能和她一起演出,想必也是非同凡響……”
“哎,枉我爲如月豪擲千金,她卻看都沒看我一眼,還是嚴二公子好啊,可以獨享長安第一花魁。今日這位歌姬,不知又有哪家公子有這個福氣……”
……
在人羣嘈雜的議論中,一場美輪美奐的表演開始了。
如月的琴聲韻律揚揚悠悠,儼若行雲流水,賓客一個個都屏住呼吸,息心靜聽,如癡如醉。當曲聲漸弱,賓客們纔看到如月只是在舞臺的一側演奏,而真正的歌舞還未開始的時候,他們愕然了:眼高於頂的如月姑娘,竟然屈尊降貴爲別人伴奏?
這時候,仙宮苑廳中的一應花燈忽然盡數熄滅,廳中屋頂不知何時已懸掛上一顆拳頭大渾然天成的夜明珠,月光般柔和的光線,既照亮了屋子,又給人一種似幻還真的朦朧之感,美!絕美!賓客們幾乎同時發出了驚歎。
賓客們話音未落之時,身姿妙曼的歌姬從天而降,在空中垂下的紗帳後翩翩起舞,沒有人看得清她的樣貌,卻都驚爲天人,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如仙宮星辰,璀璨絢爛。
琴聲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起舞之人舞姿婆娑,舉止翩然,歌聲柔和清脆,宛如天籟,當即便有一位才子高呼:“此等良辰美景,比當年漢宮飛燕、貴妃霓裳羽衣舞又如何?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夫復何求啊!”
這位忽然從天而降的新歌姬星隱,一曲歌舞畢,聲名大噪,轟動長安。
第二天,登門求訪的客人把楊媽媽的門檻都踏破了,他們聽說仙宮苑的這位星隱姑娘,除賣身外琴棋詩書皆可相陪,也不論客人出價多少,只要客人的誠意合了姑娘的心意,星隱姑娘便可撥冗一見。
此消息一出,有些苦苦追捧花魁如月而不得的才子官商紛紛上門來展示誠意,就連許多退了休的官員都慕名而來,而儷如的目標只有一個人,儷如的這個希望可以說是眼下唯一的卻十分渺茫的,那個人雖然與西華公主和嚴府有不小的過節,雖然那人年輕時也是個****的人物,但儷如還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然而她期盼,期盼那個人仍然本性難移去,期盼能在嚴少卿發現自己的身份前等到那個人,一旦等到那個人,新仇舊恨,加上那人在朝廷的關係,她復仇之路,或許便能從此暢通。
“姑娘,你看!今日又有這麼多客人登門,這些名帖我都一一登記了,還有不少客人送來金銀珠玉,姑娘瞧瞧。”楊媽媽拿着厚厚一摞拜帖來找儷如的時候,嘴巴笑得開了花,想必她從這些千金買笑的客人手中得了不少好處。
“好。多謝媽媽了。名冊我留下,客人的賞賜我分毫都不要,就借花獻佛轉贈媽媽。”
楊媽媽喜笑顏開地走了,儷如卻憂心忡忡,沒有,翻遍名冊上下,沒有那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