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刻骨一般,彷彿絢爛妖嬈的荼蘼花,花開靡靡,豔麗多姿,每一個角度都是從容完美的風采。
她的明淨耀目,與水笛兒此刻的頹敗驚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的美平日看着,可清雅如幽蘭,可明媚如百合,此時此刻,卻又帶着咄咄強勢,絢爛如薔薇。
這一刻,殷鋮更加認定,自己對她的瞭解,遠遠不及一成。
而伍紫璃則是雙手環胸,饒有興趣的等着看接下來的重頭戲。
酈長亭真的會將水笛兒掛在城門上?
“我不要……我不要身敗名裂,我不要一無所有……不可以……我不可以一無所有……嗚嗚嗚,酈長亭,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肯原諒我,放過我,我真的可以爲你做任何事情……嗚嗚……”
“水笛兒,你覺得我有用得着你的時候嗎?還有,即便你想給我做牛做馬,你配嗎?你以爲你比家禽高尚?呵……在我酈長亭眼中,你還不如豬牛羊!”長亭的一番比喻,讓水笛兒臉色慘白如紙,而門口的伍紫璃則是抿脣,笑而不語,妖孽面容,不知不覺多了一絲柔暖融化的感覺。
“伍紫璃,麻煩你的人將她送去非羅巷,好好地招呼她,別虧待了水姑娘,萬一水姑娘不滿意回去告狀給國師,可如何是好!”
長亭說着,揮手示意伍紫璃的人可以動手了。
旋即走出了房間。
水笛兒徹底嚇傻了,還不等再次開口,嘴巴又被破布堵上,幾個人將她裝進了麻袋,扛着離開了瓊玉樓。
也不知過了多久,水笛兒只覺得每一刻都是那麼的煎熬,那麼的痛苦,恨不得用自己的全部身家來換取此刻的自由,哪怕只是片刻的自由也好。
就在她身子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絕望的以爲自己的人生就此結束了時,外面響起陰沉冷冽的警告聲,
“水笛兒!你聽好了,酈三小姐不想鬧出人命,更加不屑弄髒自己的手,現在放你一馬,倘若你還不知悔改,想着再次加害酈三小姐,那麼三小姐有的是讓你比今天還要痛苦的折磨手段,你已經服下三小姐特製的藥丸,還有,那幾個被你收買的幫派混混都已經被關了起來,倘若日後你再有任何動靜,三小姐和伍公子都會帶着那幾個混混去府尹那裡告狀,之前你是如何對付三小姐的,伍公子和殷鋮公子都可以作證!而且你之前服下的藥丸是沒有解藥的,只要你安分守己,三小姐也不屑看到你!可若是你……哼!就是此等下場!”
話音落下,水笛兒只覺得身上共有幾處不同程度的灼燒劇痛,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烙印在皮膚上的感覺。
“這些疤痕會跟着你一輩子!烙鐵上加了特殊的藥粉,你的疤痕一輩子都不會痊癒!倘若你存有異心,那麼非羅巷隨便一個小官都可以準確無誤的說出你身上的疤痕所在!到時候,你的清白可就毀在了小官身上!孰輕孰重,你自己看着辦!”
水笛兒聽着外面的警告聲,整個人忍不住哆嗦着,大概是之前真的被嚇怕了,這會突然不用被掛在城門上了,雖說身上很痛,但至少名聲是保住了,整個人一鬆懈,肚子沒忍住……
嗤的一聲,一瀉千里。
“啊……好髒……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笛兒沒穿衣服呢,在麻袋裡屎尿屁混在了一起,那味道,那感覺,只有她自己慢慢體會理解了。
她沒想到酈長亭會放了她,但又是藥丸,又是烙印,這分明是將她完完全全的控制了起來,從今往後,她都要生活在酈長亭的陰影之下。
……
問君閣
長亭和殷鋮相對而坐,殷鋮品着香茗,沉聲道,
“我想,你不會真的將水笛兒掛在城門上,頂多是將她扔在非羅巷外。”
“嗯。在她身上留幾個記號,讓她每天都跑上七八趟茅房,在我看來,也算個值得的懲罰。”
長亭笑笑,看向殷鋮的眼神明淨悠然。
殷鋮一想到巴豆癢粉的典故,不知怎的,自己都有種跑茅房的衝動。
“我自會讓水笛兒受到懲罰,但很多事情不是殺了她就能解決的,問題的根源不解除,死了一個水笛兒,不過是幫真正的幕後黑手掩飾身份罷了。我何必給他人做嫁衣呢!”
長亭的話讓殷鋮一怔,旋即點點頭,
“水笛兒的確不像是有如此頭腦的人,看來陽拂柳真的是無時無刻都不放棄對你的陷害,不惜動用任何一切可以動用的人事關聯。”殷鋮之前也有所懷疑,水笛兒不是能想的如此周全的人,這背後必定有出主意的人,而平時與水笛兒關係最好,水笛兒又最相信的自然就是陽拂柳了。
可水笛兒這件事,陽拂柳自始至終都沒出現過,自是能將整件事推的一乾二淨。
而陽拂柳那種工於心計的女人,即便是被抓住了手腕,也不會鬆口承認的。
酈長亭碰上這麼個對手,不知還要與她鬥到幾時?
“陽拂柳是那種即便被打壓到了最底層,也是有法子重新站起來的女人,對付她,不能操之過急。”兩世爲人,長亭自是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陽拂柳陰毒算計的一面,都不知她跟這個陽拂柳是幾輩子的冤孽,要鬥到如此昏天暗地的境況。
“原本今兒還想跟你一起去將軍府呢,現在只好等薇笑閣開業之前去一趟了。”提到司徒老將軍,長亭脣角不由浮現出晚輩對於長輩的信任和崇敬的眼神,對她來說,司徒老將軍就像是她家中長輩,是一個真心教導和寵護晚輩的公正長者。
外人看到的是司徒老將軍的威嚴肅殺之氣質,而她卻是從他身上看到了歷練風雨之後的平和從容。
“沒關係,我跟師傅說一聲,到時候再一起回去看他。”殷鋮笑笑,雖是有些遺憾,但她能平安度過這一次,比什麼都來的重要。
……
水笛兒的事情暫告一段落,既然陽拂柳在這過程當中將她自己摘得一乾二淨,長亭也不花費時間追查下去,警告水笛兒的目的已經達到,水笛兒經過這一次,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陽拂柳想利用水笛兒的目的也沒法再進行下去。
結束了當天的學習,長亭回到院中。
司徒笑靈和張寧清去了將軍府,安姑素來是獨來獨往,沒有事情的話就自己在房中休息。
長亭想着剛纔禧鳳老師說的,稍後晚點要去參加將軍府的晚宴,在送禮物上有些犯愁。
今天是將軍夫人也就是臨安郡主的生辰,臨安郡主既是大將軍的結髮妻子,也是盡餘歡盡明月盡龍城三人的孃親,她的生辰自是往來者衆。
原本,以臨安郡主的性情,是不喜歡如此鋪張熱鬧,但因着大將軍遠在關外,朝廷自是想要做好了表面功夫,不能讓朝中和民間說三到底,說朝廷只懂得利用大將軍真守邊關,卻是對守望在家的將軍夫人不聞不問,尤其將軍夫人還是皇家郡主的身份,總不能真的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吧!
所以,以往每年臨安郡主的生辰,只要大將軍不在京都,朝廷都會撥款大肆舉辦,以慰勞臨安郡主辛辛苦苦一個女人撐起整個將軍府,更何況今年盡餘歡和盡龍城都不在臨安郡主身邊,唯一留下的女兒盡明月還在宮中當值,將軍府可謂一門英才爲國效勞,朝廷自是不會在這上面吝嗇銀兩了。
因着盡餘歡之前曾爲了長亭被冤枉一事而差點鬧出天大的亂子,臨安郡主對長亭可謂印象深刻,而盡明月之前又教導過長亭,盡明月早些時候也是從凌家書院走出的學生,對凌家書院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對長亭也是欣賞有加。所以臨安郡主生辰,盡明月就邀請了自己的啓蒙老師禧鳳老師和長亭一同前來將軍府,而且張寧清和司徒笑靈到時候都會過來,長亭自然也不會再推辭。
只是在挑選賀禮上卻是有些犯愁,臨安郡主平日爲人深居簡出,低調隨性。若不是朝廷的安排,也不會有壽宴這一出。所以給她挑選禮物,太過貴重,反倒是有刻意巴結逢迎之意,而太過隨意的話,還不如什麼都不送。
長亭無心裝扮,只托腮在窗前苦思冥想。
“佳人倚窗前,對影難成雙。”
一聲溫潤磁性的聲音清然響起,帶着好聽的軟糯氣息,竟是讓長亭一時之間忘了質問他擅自闖入她的房間了。
“你是想說,你肖寒來了之後,我就能對影成雙了?哼!還說自己不是登徒子!”
長亭搶白了他幾句,轉身看向他,卻發覺他比上次見面時清瘦了不少,不過寒瞳卻愈發熠熠生輝,面龐多了剛毅冷凝的線條,比之她最初見到他時,好似一塊完美的羊脂白玉時,又多了磨礪成熟在臉上。
見她忽閃着眼睛,看向他的眼神明亮澄淨,像是天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耀目的清輝,盪滌心扉,每每都給他心靈泓瀅劃過的純淨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