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達接的是孫慶忠的電話。
孫慶忠在電話裡問:“怎麼沒在家?”
江源達也沒提離婚的事,只是說受了點兒小傷,在醫院附近弄了套房子,離得近,方便看腰。
孫慶忠立刻說:“怎麼搞的?地址發給我,我這就去看看你,你啊你,住院不說一聲,我可是你老大哥。”
這態度,在江男和任子滔離開後,江源達站在窗邊抽菸就琢磨啊,咋透着關係那麼好呢?
而電子煙早被江源達扔拐角了。
從出院後,他當着倆孩子面兒,看起來很配合,實際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江男給他弄食鹽炒熱包布包熱敷,他用。
任子滔給他弄個學步車把着,他也用。
就怕傷了倆孩子的心。
只是江男他們一走,這些全扔一邊,嫌麻煩,自個兒接着過舒適生活,抽菸喝酒兩不誤,不過第二天在閨女來之前,得噴空氣清新劑。
江源達此時就在猜,是,以前弄信用證,那時候這位老哥哥還在國企,幫過這位老哥哥,沒想到歪打正着,自個兒發透了。
他又挺會做人,該給的沒少了孫慶忠那份,但是這些年下來,就那點人情,時間啊,能改變很多。
畢竟人家是官,他是小民,平日裡說不上話,要不然能捨不得用人情嗎?
這些年總共求了兩次,一次女兒換學校,一次女兒這回進局子,要是真走動的跟親大哥似的,妹妹源芳家那孩子,那是親外甥女,包括小舅子家那個,換學校就換唄,他當親舅舅親姑夫的,能不盼着孩子好?但是哪那麼簡單。
這現在要地址了,這些年,頭一回。
江源達似乎是猜到了原因,就是猜到了才覺得鬧心。
因爲最近這住院住的,他真是開了眼界,見識到官場上那些人,那真是頭拱地的研究琢磨升官發財,就只是道聽途說他是什麼“二號首長”一個秘書的親屬,他那屋就有陌生人光顧,真納悶他們是怎麼知道消息的。
有某某公司的,有下面市的什麼局長,進屋二話不說就給花籃、給果籃,單是花籃果籃也就算了,蘇玉芹在收拾屋子時,過後才發現那裡面有錢,塞的極其隱秘。
可想而知,那錢拿着得老燙手了,燙的他都沒敢經過閨女那層關係,是直接找了付俊澤那孩子單獨談話。
結果付俊澤那小孩,那孩子還沒男男大,淡淡一笑,那小表情,他活半輩子都沒那樣過,說了句:叔,沒事兒。
江源達現在想想,就覺得那樣家庭出來的孩子,能簡單得了嗎?付俊澤和劉澈,這倆都是,別看一口一個管他叫江叔,挺禮貌,挺周到,挺把他當盤菜,那真是衝男男,換個人,那倆孩子得相當會擺派頭了。
就在江源達想着這些時,黑色奧迪到樓下了,孫慶忠沒帶司機,他是自己駕車來的。
江源達趕緊探頭出去,招了招手,心裡也給自己下了個底線:實話實說。
同時也挺遺憾,這要換做是通過別人認識的“首長”,他一定回答的虛虛實實、半真半假,這樣狐假虎威,以後再找孫慶忠辦事也痛快。
但女兒這,不行,容易給孩子添麻煩。
“哎呀,老哥,你說你還來看我。”江源達早就恭迎在門口。
孫慶忠離老遠就用手指點着江源達,面上帶笑:“你行,不問到頭上都不說。”
倆人見面哈哈笑了笑,先聊最近情況,再聊江男拆遷進局子的事,客套話說差不多了。
孫慶忠抿口茶:“老弟,你不該啊,咱倆這關係,就給你小舅子孩子換學校,就這麼個小事,你怎麼能麻煩付首長、的秘書趙處長頭上?要不是我弟媳是那中學副校長,我都不知道你生活上遇到了難題。”
“老哥,我……”
江源達一聽,心裡有數了,尤其孫慶忠在付首長那還頓了下,看來女兒這幾天是和付俊澤那小子,給蘇天宇開始辦學校了?難怪來的不勤快,這是傳到有心人耳朵裡了。
江源達在琢磨怎麼回答,總不能說,他這個爹不行,是他閨女找人辦的吧。
他轉動茶杯,心思轉動,都說人人愛當官,掙不了幾個錢操碎了心也願意當官,看看,哪怕是攀上個當官的親戚,這都有誘惑,那真是……人心吶。
“不是我,老哥,嗨,我說實話吧,是我女兒認識個姓付的小子,就是、可能,嗯,付姓……”
“噢。”這話讓孫慶忠眼睛更亮了。
前一陣,首長下轄區慰問,他帶頭領着踩點,事先也沿着路線踩點了好幾次,全區警戒,足足提前忙活了半個月,到頭來,別看他是這個級別,書記被叫過去問了幾句話,他都沒湊上前。
等孫慶忠走了,江源達還站在客廳裡,品臨走時,孫慶忠的那幾句話:“源達,你這幾年跟我外道了,等你腰好一好的,和弟妹帶我大侄女去家裡坐坐,你嫂子啊,就喜歡閨女,還有,以後有什麼難處,直接跟我說,我可是你哥。”
江源達忽然呵笑了一聲,思想開了小差,不知道咋想的,就想象這要是女兒再大一大的,等將來找個大幹部家庭的婆家,那得是什麼樣啊?不得有很多人登門,看他這個小屁民臉色?
想到這,一愣,趕緊對空氣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人這一輩子,虛榮心太強,容易遭罪,還是子滔那樣的孩子好。
嗯?江源達又一愣,趕緊安撫自己,閨女得留到二十五吶,以他觀察看,是,發現了這幾個小子有點兒那方面意思,但是他女兒應該沒開竅,對誰都一視同仁,沒有另眼相看。
再說他們纔多大?這時候的感情啊,單純着呢。
然而江源達想錯了。
江男回答完任子滔她在想啥後,她也反問了:“你在想什麼呢?”
任子滔沒回答,直到倆人把自行車鎖上,還一起比肩到了樓道里。
這時,聲控燈一亮一亮的。
任子滔忽然一把抱住江男,太過用力、太沒有經驗,給懷裡的姑娘直接按在了牆上,他呼吸濃重地在江男耳邊說:“我在想,後天我就走了,我一定會非常非常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