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辦理完出院了。
要出發了。
車裡的汽油也加完了。
徐叔叔和江源達握手,在握手之前還兩手先蹭蹭褲子,挺尊敬地叫道:“哥”。
江源達啞着聲音說:“噯,老弟,這幾天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呵呵,不麻煩。”
他是給江男送大黃狗來了。
大黃腦袋紗布還沒拆呢,先懶洋洋瞄了一眼大家,突然渾身汗毛勸都豎起來了,又發出了“唔,汪!”叫完它就要撲向李文慧。
大家頓時亂了,江爺爺差點剛出院又進醫院,因爲他一個踉蹌差點崴了腳,多虧江源達眼疾手快給扶住了。
江浩扯嗓子尖叫道:“你要是再咬人,再咬,我就,就殺了你吃狗肉。”
李文慧扯着江源景的衣服邊跑圈兒,眼淚差點沒嚇出來,邊跑邊喊:“哎呀我的媽呀!”
是江男擋住了大黃的路線,伸出食指,向下一指,喝道:“坐!”
大黃立刻不甘心地坐下了,它此刻已經洗白白了,人洗個澡是兩塊錢,它洗澡花了五十塊錢,還理了發,剪剪毛,就眼前這個金主給掏的錢兒,那得聽話。
混亂了這麼一瞬後,老徐走了,江源景苦着一張臉走到江源達近前,還是剛纔在病房裡的表情,沒等說話呢,先低着個腦袋,說道:
“哥,浩浩跟你們去,就當陪着爹了,等他快開學前,我再去你那接他。”
“嗯。”
“你那頭……”江源景想說,如果爹知道了,哥你也離婚了,萬一身體出點啥狀況。
但是因爲有老爺子在一邊看着,他不能說的那麼透,私下裡也已經囑咐碗浩浩了,爺爺和大伯那頭要是有什麼事,趕緊給爸爸打電話。
而且爲此,昨天他也買了個手機,特意辦了張電話卡,把號碼給兒子揣兜裡了。
江源景只能說道:“反正爹身體要是又有點不好,你可別尋思我這店裡啥的,我就能過去照顧。”
江源達嘆了口氣:“嗯。”
“哥,我是想着,不能再添亂了,親媽總比後媽強,你看浩浩現在真當是去你那玩就知道了,孩子多高興。”
江源達趕緊擺手,意思是別說了,你愛咋招咋招。
這也就是經了這些事,他不愛發火了,要是換成以前,他就得指着弟弟鼻子告訴:以後你的事,我不再管,說到做到,要是再管我都不是人的。
但是如今……算了吧。
江源達覺得,或許自己可能是真有點老了,否則,爲何連這意氣用事的話都懶得說了。
他啞着嗓子說:“上車,咱走了。”
老爺子率先坐在副駕駛了,他是爲了躲開李文慧。
就這麼一會兒,浩浩他媽媽道歉了十幾次了,還不停囑咐他得吃啥喝啥的,別忘了吃藥,他聽那假關心硬擠詞的話,彆扭,實在是聽一句鬧心一句。
隨後是江男打開後座車門,拽着狗脖套喝道:“上!”
大黃嗖的就躥進去了。
江源達回頭看了看。
他特膈應養狗,女兒腦子一熱非要養,爲的是圖一時高興,孩子不清楚,他了解。
那狗不得掉毛嗎?看着吧,一會兒到家他就得摘後座套換下來洗。
還有拉了尿了呢,那不是光高興的事,要是決定養了,就得好好照顧,得給拉出去沒事溜溜圈兒吧,可他閨女這條狗,個頭太大,應該是金毛串串,錯眼沒看住,咬了人就是麻煩。
不過,就在江源達心裡很嫌棄大黃時,大黃狗忽然往前面湊了湊,好像在聞他。
江源達扯了扯嘴角,算了,養吧,反正他也胳膊擰不過大腿。
“叫啥啊?”
“堂主。”
“什麼破名,叫二哈,賤名好養活。”又用破鑼嗓子探頭喊道:“浩浩?”
李文慧不好意思再繼續囑咐兒子了。
要依照她的想法,不希望兒子現在跟大伯哥走,去那幹啥啊?又沒離婚。
再一個,最關鍵的是別看她來醫院了,好像是江源景原諒她了,但實際上她心裡很沒底,要是兒子在家,最起碼不打怵捱揍。
可是,她能做主嗎?她哪還有那個地位了。
江源景站在醫院的大門口,看着他哥的車漸行漸遠,說道:“走。”
李文慧陪着小心問:“去哪啊?”
江源景回眸:“你說呢。”
就這種語氣,讓李文慧更是心如貓爪撓,倆人上了公交車,中間隔着幾個人站着,她還總用眼神瞄江源景,試圖想從那張臉上看出是啥意思。
到底在到了家後,李文慧心裡的那塊大石頭落下來了,因爲她捱揍了,有時候捱揍也是一種解脫。
江源景前腳關緊了房門,又關緊了臥室門,後腳李文慧就爬到了牀的最裡面。
她哭求着:“浩浩他爸,我錯了,我剛在醫院不是說了嗎?不是給爹道歉了嗎?你不是說不跟我離婚了嗎,你別這樣……”
“別這樣?!”江源景稍一探身就一把揪過李文慧,對準女人的臉上去就是一巴掌,接着他就開打,邊打邊沉着聲音說道:
“我讓你嘴欠,有點兒屁事就回孃家跟你爸媽說。說吧,我讓你說!”
李文慧淒厲地捂着臉喊道:“我不的了,我再不的了!”
“我讓你沒事就往孃家跑!”
“不的了,我以後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浩浩他爸,別打我了!”
“李文慧,你他媽的,要是讓我知道你再回孃家,我就給你腿打折,滾回你孃家跟你爸媽過吧,這是最後一次,我說到做到!你看着的!”
“我信我信,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源景打累了,他一屁股坐在牀上,雙手抱着頭。
老爹就這麼跟哥哥走了,這和被攆走有什麼區別?他老父親生他養他,給他娶媳婦,到頭來……他不孝啊!
哥哥還離婚了,還得給老人接走,姐姐也變這樣了,他都沒臉回縣裡去看看。
在江源景眼圈發紅時,被巴掌扇到暈頭轉向的李文慧,臉像發燒似的,通紅通紅,她像被打破膽一樣雙手捂住臉,哭也不敢大聲,只能堆在牀頭邊小聲啜泣着。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
江源景沒出聲,只回頭看了一眼,李文慧立刻做出兩手往外推的手勢,說道:“我去,我去看看是誰,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