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騎派來的女番子裡面,有用毒的大行家,一見之下,又打開聞了聞,便道:“正是寂寥花粉。”
裴淑芬不是所措地站在一旁,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寂寥花粉早已用完了,這瓶放在自己妝奩匣子底層的寂寥花粉,根本不是自己的,便厲聲道:“你媽栽贓陷害!——這根本不是我的!”
緹騎的女番子不以爲意,拿了一個紙袋子出來,將那一小瓶寂寥花粉放了進去,對裴淑芬道:“就算是栽贓陷害,也不是我們做的。要怪,你就怪你身邊的人吧。”若是真的有人栽贓陷害,能將這種東西放到裴淑芬的妝奩匣子裡,除了她身邊親近的人,比如貼身丫鬟,不會有旁人。裴淑芬聽了這話,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知道緹騎說得有道理。自己是跟着她們一路進來的,並沒有看見她們做手腳。那就是說,事先已經有人做過手腳了。裴淑芬轉頭看向自己的兩個貼身婢女桐月和桐雲,卻只見桐雲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臉,不敢跟自己對視,不由大怒,撲上去,留了常常的指甲伸出,瞬間便抓花看桐雲的臉,怒道:“你哥吃裡扒外的賤婢,我有哪裡對不起你了?!”
緹騎的女番子忙過來抓住裴淑芬的兩隻胳膊,將兩張寫着佛偈的黃絲帶纏上了她兩隻手腕,又給她上了枷鎖,還在枷上貼了緹騎的黃封條,上面還畫着一些符咒。
裴淑芬的雙手被枷,手腕上的胎記被黃絲帶封住,又正好卡在枷上,不由大急。裴淑芬也顧不得衆目睽睽,想一不做,二不休,逃到琅嬛洞天裡去算了,可是她試了好幾次,都不能湊效。不知是因爲手腕上的黃絲帶正好封住了她進出琅嬛洞天的胎記,還是因爲枷鎖封條上面的符咒,限制了她的能力,總之奇怪得很。緹騎女番子的頭目看見裴淑芬的樣子,心裡對安郡王暗暗佩服。
當緹騎從刑部哪裡接手此案,打算將齊姨娘和裴淑芬都抓到詔獄待審的時候,安郡王特意去了裴家,見了裴太傅裴立省一趟。是,裴淑芬是被裴家除了族,可是無論怎麼說,裴立省是裴淑芬的親生父親,安郡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着也要先跟着裴立省打個招呼,纔好對裴淑芬下手。
那一天正好趕上鎮國公夫人賀寧馨帶了自己的兒子簡子言在裴家看望她的兩個誼子、誼女,裴謙益和裴謙謙。
裴謙益和裴謙謙起初還擔心誼母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兒,就會疏遠他們了。不過等見了賀寧馨和簡子言,兩人就將先前的想法拋到九霄雲外,不由自主地跟簡子言親近起來。
簡子言也很乖巧,特別喜歡跟裴謙謙在一起,對裴謙益這個契兄倒是一般。
裴立省聽了安郡王的來意,想了想,便使人將正在內院做客的賀寧馨叫了出來,一起聽安郡王的來意。
賀寧馨不知怎麼開口,只好笑着垂眸不語。
裴立省便對安郡王道:“寧願侯府的芬姨娘早就不是我們裴家人了。她是生是死,都與我們裴家無關。安郡王職責所在,該怎樣就怎樣吧。!我早就當沒這個女兒了。說起,當初她五歲的時候,大病一場,都說活不了了。後來居然活了下來。原來大難不死,不一定有後福,也許有後禍呢!”
安郡王拱了拱手,道:“裴太傅既然如此說,小王就按聖上的意思辦了。”
賀寧馨方纔想起一事,對安郡王提點道:“安郡王,那芬姨娘有些古怪法門,安郡王要抓她進詔獄,恐怕要去廟裡預備些高僧的佛偈禪語纔好,最好是持誦過的,能壓一切邪祟。”
安郡王有些愕然,忙道:“鎮國公夫人何出此言?”賀寧馨猶豫了一下,眼光飛快地皴了裴立省一眼,見他臉色平靜,眼光掠過自己,看向遠處的多寶格架子,似乎沒有覺得自己說得話,有多奇怪一樣。看見賀寧馨似乎欲言又止,安郡王也不想讓她爲難,正想起身告辭,卻聽見賀寧馨緩緩地說道:“……有一次,我無意中看見芬姨娘摸了摸她的手腕,就突然無端端地原地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又憑空出現,很是蹊蹺。”聽見這話,臉剛纔氣定神閒的裴立省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也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賀寧馨強笑道。心下更加忐忑。裴立省和安郡王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忙連聲道:“也許是眼花了,也許是蹊蹺。總之小心使得萬年船。我們會仔細考慮的。”
安郡王從裴家告辭裡去,就去了大覺寺,求見大覺寺方丈,從方丈那裡得到了寫着佛偈的黃絲帶。緹騎那裡貝萊有些貼了符咒的枷鎖,原是用來對付有些法力的邪魔外道的,爲了保險起見,安郡王也讓帶隊的女番子拿了一個,專門用了枷裴舒芬。
所以此時裴舒芬用盡心機,也逃脫不了,進不去自己的琅嬛洞天。
無可奈何之下,裴舒芬只好哀求從後面跟進來的柳夢寒:“請柳太姨娘給我們侯爺送個信,就說舒芬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的!”
柳夢寒同情地點點頭,命人將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熱鬧的世子抱了起來,對裴舒芬道:“放心,我會給侯爺送急信過去的。只是侯爺遠在千里之外,一時半會不能迴轉。你要好好保重,活着等到侯爺回來的那一天。——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侯爺就算回來了,給你沉冤昭雪,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裴舒芬連連點頭,便被緹騎的女番子推搡着出去了。來到寧遠侯府外頭,兩輛緹騎的黑囚車停在外頭。緹騎等在外面的人手,看見剛纔進去的人已經押了兩個身帶枷鎖的,衣着錦繡的婦人出來,便知道是得手了。忙拿了畫了圖影的文書過來,先對照着前面的一個婦人問道:“寧遠侯三姨娘楚齊氏齊萱?”齊姨娘木然地看了那人一眼,便低下了頭。那人看着這個女人的摸樣跟圖影上的人差不多,便拉過齊姨娘的右手大拇指,在圖影上印了指紋,然後掀開前面一輛黑囚車的蓋簾,將齊姨娘塞了進去,有拉上囚車的們,放下蓋簾。從外面看過去,就是一個黑黑的四方的大木盒子,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的情形。齊姨娘被關了進去,裴舒芬又被推了過來。
那人打開另一張圖影,對着裴舒芬瞧了瞧,問道:“寧遠侯五姨娘楚氏舒芬?”
裴舒芬被除了族,沒有了孃家的姓氏,只有夫家的姓氏。
裴舒芬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那人仔細對照了一下,見看上去差不多,就拉過來裴舒芬的右手大拇指,同樣印了指紋,才掀開後面一輛黑囚車的蓋簾,將裴舒芬塞了進去。
兩人都關好了,緹騎領隊的女番子又拿了一份文書出來,讓跟着來到大門口的留太姨娘簽字畫押,寫明某年某月某日,因陽平侯夫人原告,緹騎從寧遠侯府帶走兩名謀害主母的妾室。等待審訊。最後定罪。
柳夢寒一邊擦眼淚,一邊在文書上按了手指印,便站在大門口,揮手看着緹騎的兩輛囚車遠去了。
齊姨娘一被帶走,齊姨娘留下的兩個兒女便無人照應。
這兩個孩子既非嫡,也非長,柳夢寒對這兩個孩子並沒有放在心上,便將齊姨娘的兒子交給蘭姨娘帶,女兒交給桂姨娘帶。
蘭姨娘和桂姨娘早被曾亭和柳夢寒收拾的服服帖帖,再不敢有絲毫違拗。此時見齊姨娘的兩個兒女也甚是可憐,她們倒是動了一絲慈母心腸,將齊姨娘的兩個孩子照應下來。
柳夢寒只抱着世子去了自己的慈寧院,將世子以前的婆子丫鬟都打發了,專門自己找了人照料。
誰知第二日,過世的寧遠侯繼夫人曾亭的孃親,陽平侯夫人上門,宣稱這個兒子是她女兒唯一的子嗣,要爲她女兒披麻戴孝送終的,要將世子接到陽平侯府住一陣子,等寧遠侯楚華謹從西南趕回來,曾亭正式下葬之後,再把孩子送回來。柳夢寒當然不會同意。
兩人爭執起來,陽平侯夫人一怒之下,去宮裡想皇貴妃娘娘請旨。
皇貴妃憐惜曾亭無端被妾室謀了性命,況且此時寧遠侯府也沒有個主事的人,柳夢寒雖然輩分高一些,到底還是個妾室,還沒有資格教養寧遠侯世子,便准許陽平侯夫人蔣寧遠侯世子帶回陽平侯教養一陣子。等寧遠侯楚華謹回京,曾亭下葬之後,再將世子歸還寧遠侯府。宏宣帝聽了皇貴妃的回報,也點頭道:“如此甚好。”
簡飛揚回到家,對賀寧馨說起寧遠侯世子如今的情形,也有些不忍。大人作惡,受苦的總是孩子。
賀寧馨默然了半晌,道:“各有因緣莫羨人。他若是個好的,自然能有一條活路,聖上不是趕盡殺絕的人。”說完,便轉了話題,對簡飛揚道:“明日我要陪宋良玉去見塗大姑娘,家裡頭沒人,你若是無事,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