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瓊一直盯着夏家,他身爲家主不在撫州坐鎮,反而跑到京城來開酒樓?事出反常必有妖。”驚訝過後,趙芸摸了摸下巴,脣角一揚,聲音裡帶着些冷凝,“派兩個人好生盯着他,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
王掌櫃面色鄭重道:“他如今就在德勝樓後面的院子裡,進出的小門我已經讓人看着了。若是他從這邊大門走,我們也能發現。不會讓他溜了。”
“這個我倒不擔心。夏家還沒倒呢,無論他此次上京來的目的何在,短時間內他都不可能撒手不管。夏家的那些族人可不是吃素的。”趙芸輕笑着搖了搖頭,脣角一抿,“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背後還有誰。單憑一個夏家主,可撐不起德勝樓。”
“可惜那次跟丟了。”王掌櫃點頭,略帶遺憾的說道。
“總會露出馬腳的。或許時機一到,我們不去查,他自己也會跳出來。”說到這裡,趙芸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暗光,“德勝樓從頭到尾都在仿造我們,連廚子都是從我們這兒挖走的快出師的學徒。秘方也盜去了,似乎可以以假亂真。但我要讓他知道,假的就永遠都是假的,成不了真!”
王掌櫃眼睛一亮,看向趙芸,“姑娘有妙法?”
“妙法談不上,不過拾人牙慧。”但也足夠讓德勝樓後面的人,偷雞不成蝕把米了。趙芸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京城裡暗流涌動,一不注意就會被捲進去,無法脫身。可現在對方將戰書擺到了門前,她避不應戰,只會讓人小瞧了,得寸進尺。
只是,時機未免選得太好了,兩次都卡在她不能出面的時候。
一絲晦澀從臉上閃過,趙芸看了王掌櫃一眼,正想說話,門外突然出現了腳步聲,接着是叩叩的敲門聲。
王掌櫃徵詢的看了趙芸一眼,趙芸擺了擺手,他了然,收斂了臉上多餘的情緒,變回那個成熟穩重不苟言笑的大掌櫃,揚聲道了句,“進來。”
“掌櫃的,沐王爺來了,要見您呢。”之前招呼趙芸的那名夥計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先朝兩人行了一禮,這纔回稟道。
沐王爺?趙芸挑了挑眉,“就是那個自稱老饕的?”
“三爺記性不差。”有外人在,王掌櫃稱呼趙芸的化名,“沐王爺是老客,他要見我,我得去看看。三爺您在這稍坐?”
趙芸面帶沉吟,她出來太久,是該回去了。等王掌櫃脫身回來,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不過,反擊德勝樓的法子,她還沒來得及和王掌櫃說……看了低垂着頭恭候在一旁的夥計一眼,趙芸視線一轉,便瞧見了桌上的文房四寶。硯臺裡,正好還有研磨好的墨汁。她掀了掀眉毛,臉上染上笑意。隨即站起身,走到桌前,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後,看了王掌櫃一眼。
王掌櫃會意,向前挪動兩步,探頭過來,看完眼底忍不住浮現出一絲愕然之色,隨即笑起來,撫掌道:“妙計啊,多謝三爺點撥!您放心,最多兩日,我會將前期的事情都安排妥當。”
“不客氣,就憑我與你家東家的關係,也不能袖手旁觀呢。”趙芸頷首,放下毛筆,將白紙捏成一團,攥在手裡,笑眯眯的開口。王掌櫃附和的笑笑,心照不宣。
兩人說話跟打啞謎似的,夥計聽得一頭霧水,此時聞言,有些明白了——原來這位三爺和東家交情很深,怪不得王掌櫃會如此禮遇呢。想到這,他看趙芸的眼神裡多了分尊敬。
夥計的轉變,趙芸自然察覺到了,不過也沒放在心上。打發王掌櫃去招呼沐王爺,她自己帶着兩名護衛悠哉悠哉的下了樓,準備回府。結果一出門就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
德勝樓的人?眉頭皺了皺,不過是在門口站了會兒,就被盯上了,看來對手很敏銳。想了想,她對兩名護衛打了個手勢,吩咐道:“你們兩個去處理後面的尾巴,我自己回府。”
兩人看着她的後腦勺,神色依然恭謹。不過,面無表情這個詞似乎更貼切一些,“少爺恕罪,老爺只讓我們寸步不離的跟着您。”
言下之意,別的吩咐他們概不聽從?趙芸被噎了一下,面色不是很好。停下腳步,轉身,直視兩人,“可是他說,有任何事都可以儘管吩咐你們倆去做。現在,我讓你們去將後面的人處理了,清楚?”
兩人沉默的對視一眼,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垂頭道:“小的一個人足夠了,讓八木陪着您回府吧。老爺吩咐過,不論是什麼情況,少爺您身邊都不能缺了人。屬下也是聽命行事,還請少爺見諒。”
趙芸定定的看了兩人半晌,扯了扯嘴角,什麼都沒說,轉身繼續往前走。兩人有些不明白,在原地踟躇了一會兒,還是一人跟了上去,一人閃身進了旁邊的巷子。
後面跟蹤的人見狀,也分出一個人跟了過去,剩下的大部隊還是跟着趙芸走。趙芸挑了挑眉,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一邊走一邊逛,看到中意的小物件,還掏錢買下來,讓護衛拿着。
等趙芸逛得差不多了,護衛身上也掛滿了大包小包,再沒空餘的地兒擱東西了。而之前攆在他們後面人,也沒了蹤跡。
沒多久,之前離開的護衛悄無聲息的回到趙芸身邊,“少爺,都解決了。”
“走吧,回去。”趙芸回頭看他一眼,和離開時一樣,衣衫整潔,頭髮一絲不亂,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這兩個人不修靈力,
。這兩個人不修靈力,但體魄比低級靈師強太多了。內息也深厚,走路都是輕巧無聲的。讓他們倆和三級靈師對戰,恐怕也會贏得很容易。
想到這裡,趙芸咬牙,對申屠白各種羨慕嫉妒,恨不得將那些人都挖到自己手下來。可惜以那些人對他的忠誠度,她只能想想。比如身邊這兩個,申屠白的命令永遠是第一位的。她的吩咐如果和申屠白的命令相沖突,估計這兩人都不會執行。
真是同人不同命,招募玄堂核心成員的時候,她真是挖空了心思。若不是機緣巧合遇到了凌庭、寒夜、花雨三個,現在估計都還沒成氣候呢。
不甘心的撇了撇嘴,趙芸避開人羣,直接回了府。
葉秋等人還臥牀休養着,整個院子裡只有小丫鬟一個伺候的。趙芸出門了,她也不能出院子。見她回來,歡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奴婢在院子裡等得都快長蘑菇了。”
小丫鬟十三歲出頭,按照錦國女子平均成親和生娃的年紀,趙芸的歲數當這小丫頭的孃親都夠了。所以,她對小丫鬟總是下意識的會寬容一些。或者,是可憐她一個話癆卻要在她家寡言的大哥面前當差?反正趙芸挺喜歡她的,所以也不介意小丫鬟在她面前活潑一些。
“真的?過來讓我撒點兒水,長出蘑菇來,正好可以拿到小廚房做菜。”趙芸腳剛踩到實地,就聽小丫鬟笑嘻嘻的說話聲,忍不住開口逗弄。
小丫鬟驚訝的瞪大眼,隨即搖着腦袋往後退,“姑娘,廚房有很多蘑菇,做菜足夠了。我就不湊熱鬧了。”
“你不是說你快長蘑菇了麼?我從沒見過人身上能長蘑菇,正好今天開開眼。”趙芸的聲音十分溫柔,但眼底惡作劇般的笑意並沒完全收斂。
“姑娘。”小丫鬟揪着自己的前襟,苦着一張臉,猛晃腦袋,“奴婢錯了,奴婢說着玩的。您大人大量,繞過奴婢一回?”
“噗,眼睛咕嚕嚕的轉呢,哪裡有害怕的樣子?做戲也不做個全套!”趙芸忍不住笑場,再也演不下去了,“本來還鬱悶呢,被你一攪和,倒是暢快了。”說完,隨手將之前在街上買的一根小巧別緻的銀質蝴蝶簪子給了她,“賞你。”
小丫鬟也不推辭,接過銀簪,笑嘻嘻的襝衽朝趙芸行了一禮,道:“謝姑娘賞。奴婢下去泡茶。”
趙芸點頭,剛轉身嚮往屋裡走,院門就被敲響了。小丫鬟收斂神色,快速的走過去開門。門外是趙麒和貴吉。
“見過大少爺。”小丫鬟連忙行禮,側身讓兩人進門。
“大哥。”趙芸見狀,上前迎了兩步。
“小妹。”趙麒走到了進前,看到一旁石桌上擺着的大包小包,問:“出去了?”
“嗯,剛回來。早上你和二哥都沒在,我就和二叔公打了個招呼。”趙芸點頭,帶着趙麒進了屋,坐下,直接問道:“大哥這個時候過來,有什麼事?”
“既然你出去過,福勝樓醬料秘方被盜的事情,你是知道了?”趙麒看向她,直接開口。
趙芸抿了抿脣,頷首,“我知道。王掌櫃將事情都跟我說過了。現在那個狗剩在德勝樓。撫州夏家主攙和在裡面,只知道他們是衝趙記來的,別的還不清楚。”
“昨天王掌櫃就來找過我,情況不清楚,我也沒急着和你說。德勝樓背後的東家有兩個,一個是你說的那個夏家主,一個是澤親王的手下。”趙麒眯了眯眼睛,低低開口道。
“澤親王?”趙芸訝異了下,隨即又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他是將青靈郡主的事怪到我頭上了。果然是柿子撿軟的捏。相比於強勢的皇帝,他覺得我們更容易收拾。”
“從他們一開始就瞄準福勝樓來看,澤親王的怒氣不小。”趙麒贊同的點頭,修長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礙於皇帝的警告,他不敢對我們家的人動手。但府裡的那些產業,怕是難免要遭殃了。”
一個親王的權勢有多大,他是瞭解的。只要一句話,京兆衙門的人就能將鋪子給封了。不過,澤親王是聰明人,不會使這種愚蠢的最下乘的手段。有時候,他只要稍微表示一下態度,周圍的人就會自動的對他們敬而遠之。
商人雖然家財萬貫,但一旦對上權貴,往往只有吃虧的份。
“趙記是我親手經營起來的,不會那麼容易讓人擊垮。我已經讓王掌櫃聯繫曹大哥了,若無意外,鴻泰居會和趙記一起在八月十五中秋佳節當天,舉辦美食大會。”趙芸看了眼自家大哥,微笑着開口,“我們還會廣邀同行參加,沐王爺是主評委。特邀評委或許會有七皇子?這樣一來,我想大家都會迫不及待的參與進來的。德勝樓纔開張,大廚師傅也沒什麼名氣,按說是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大會的。不過,第一屆嘛,規則寬鬆些也無妨。等事情大致敲定下來,王掌櫃會親自去送邀請帖的。到時候,只看他們敢不敢來了。”
趙麒掀了掀眉,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輕笑道:“虧你想得出來這樣新鮮又熱鬧的主意!不過南鏡還在打仗,朝廷局勢緊張,是不是太張揚了些?”
趙芸眯了眯眼,笑吟吟的伸出三根手指,“若是大會所得收入,捐出三成給朝廷購買糧草、過冬的棉衣等軍用物資呢?”
趙麒愣住,他早知道,這個孩子比她表現出來要更聰明、更成熟聰明。現在切身體會到,他還是有種小瞧了她的感覺。盯着她瞧了半晌,他欣慰的低低的笑出聲來,“如此,陛下定然龍心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