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之時,朝廷正在早朝議事。討論的重點,自然是關於南方和槊國的戰事。
侯鎮海被皇帝封爲柱國大將軍,領兵打仗的能力自然是不弱的。坐鎮府城之後,不但打退了敵軍的又一次大規模攻城,還在之後主動派出四路人馬程扇狀,一步一步的向外推進清剿,讓攻城失敗之後逃散的敵軍無處可躲。
事實證明,這樣的方法很奏效。
四路人馬配合無間,秋風掃落葉一樣,直接碾壓過去,最大程度的肅清了敵軍,保證了府城周邊地區的安全,也給了當地百姓一個可以喘息避難的空間。
不過,要想一下子將敵人趕出國境是不現實的。甚至,整個戰事對錦國來說,其實是不利的。
安南省除了府城以北的地區,南面大部分城池都落到了槊國人手裡。東邊的江海省,因爲分兵支援府城,造成兵力短缺,戰鬥力銳減,江海城被敵人攻陷。巡撫、提督等各級文武官員幾乎死傷殆盡,沒了上級指揮,逃出去的殘軍和各個府當地的駐軍只能各自爲戰。在整編的敵人面前,根本沒有一合之力。以至於,江海省的情況比安南省還要糟糕。
侯鎮海請求朝廷增兵,宇文忌在朝堂上詢問文武百官的意見,有人同意,自然也有人反對。不過,大家都只在底下小聲的嘀咕,沒人當出頭鳥。
宇文忌淡淡的掃了眼文武百官,視線停在一名蓄着短鬚的沉默不語的中年臣子身上,“周愛卿,你怎麼看?”
被點到的中年臣子聞聲出列,謙卑的躬着身體,微垂着頭沉聲回答道:“陛下,臣以爲,調兵南下勢在必行。槊國此次來勢洶洶,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將江海和安南大部分城池拿下,可見對方準備之充足,計劃之周詳。若再不將敵人的勢頭以雷霆手段遏止住,日後恐怕不太好收拾。”
“周大人,什麼叫不好收拾?”一名老臣不贊同的搖了搖頭,見衆人都看過來,從容不迫的出列,對皇帝拱手彎了彎腰後,這才接着道:“據微臣所知,此次進犯我朝邊境的敵軍只有三十萬。不談江海和安南本地的駐軍,侯大將軍此次南下就帶走了三十萬大軍,兩邊的人數加起來,已經足夠抵禦敵人了。所以,微臣不明白侯將軍爲何還要請求朝廷增兵。”
雖然他話裡一句不好的言語都沒有,但在場的官員都聽出了他對侯鎮海的質疑——堂堂的柱國大將軍若是隻能靠着人數才能打勝仗,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實?
朝堂上一片安靜,在場的官員都爲老臣的大膽捏一把汗。侯鎮海的封號,可是三十年前用實打實的戰功換來的。陛下這些年來,都對他極其信任。現在他居然當着陛下和百官的面質疑侯將軍的能力,這人老糊塗了不成?
一衆文官只是在心裡嘀咕,武將們卻直接面色不善的瞪了過去。侯鎮海在這些人心中,完全就是戰神的代表,是他們的信仰。那老臣質疑侯鎮海,比他們自己被冒犯了還生氣。
宇文忌一臉高深莫測,淡淡的看着衆人,沉默着沒有立馬開口。
中年臣子看了皇帝一眼,轉頭,語氣平靜的對那老臣道:“龔大人,槊國派出的黑林軍確實只有三十萬,但此次進犯我朝南境的卻不止有黑林軍,還有奎甲軍。甚至,槊國的公主也在隨軍靈師的名單之列。這已經不只是一場簡單的戰爭,您可瞭解?”
奎甲軍的名號一出,朝堂上的官員面上都忍不住露出驚愕的神色。再聽槊國皇室之人已經直接參與了進來,各個都心下駭然。
槊國皇族和錦國皇族一樣,不但在朝堂上擁有着絕對統治地位,在靈師界,也是一方名門。錦國皇族創建了紫陽山,槊國皇族成立了魔象派。槊國現任皇帝就是魔象派的掌門,自稱魔尊。相比於皇帝陛下這個稱呼,他更喜歡他的子民稱呼他爲魔尊陛下。
魔象派與紫陽山保守的規矩不同,收徒並不限制出身,也就是說除了皇族之人,外人只要有資質,也可拜入宗門。魔象派底蘊深厚,資源極多,在槊國境內一家獨大。這就導致槊國靈師大部分都出自魔象派,他們效命於槊國皇族,也就相當於效命於槊國朝廷。
所以很多時候,槊國皇族之人根本沒必要參與到對外戰爭中,因爲已經有足夠多的靈師爲其賣命。最近一次槊國皇族之人直接參戰的戰事,就是三十年前侯鎮海揚名那一次。
中年臣子掃視衆位大臣一眼,聲音低沉,總結道:“很明顯,槊國這次不是小打小鬧。”若是在戰爭初期,不能給與足夠的重視,他們必然吃虧。到時候,後悔也晚了。
朝堂上落針可聞,許多官員的神色都嚴肅起來,槊國一直是狼子野心,想要吞併錦國,這是衆所周知的。只是兩國雖然一直摩擦不斷,但終究誰也不能奈何誰。這樣的局勢,僵持對峙了數百年,並不容易打破。三十年前的那場戰爭,雖說打得驚險萬分,但最後的勝利卻更堅定了錦國人的這種想法。
所以,這次槊國不宣而戰,再次進犯南境,朝廷百官心裡並不如何擔心。畢竟,這樣規模的摩擦,歷史上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侯鎮海領兵打仗的能力又在那兒擺着,黑林軍再厲害,頂多雙方廝殺打平。
可現在聽中年臣子說,槊國的奎甲軍和皇室成員都參與進來了,他們才真正緊張起來。奎甲軍是槊國皇帝的親自統領的軍隊,人數多少沒
領的軍隊,人數多少沒人知道,但所有士兵都是萬里挑一的,單兵戰鬥力是普通軍隊士兵的好幾倍。而且,在奎甲軍中,還有幾支全部由低級靈師組成的隊伍。他們身懷靈力,使用的武器多數經過特殊處理,對上中高級靈師,也能戰上幾個回合。碰上普通的軍隊,就是砍瓜切菜般一面倒的局勢。
奎甲軍是槊國皇室的一把利劍,主要作用是震懾境內宵小,很少外派參與戰爭。但誰也不會低估他們的戰鬥力。如今奎甲軍和槊國皇室公主一起現身南鏡,槊國皇帝的決心昭然若揭。
“陛下,末將願領兵前往南境!”一名長滿了絡腮鬍的武將出列,朝宇文忌抱拳,自動請纓道。他話音剛落,又有四五名武將跟着出列,紛紛請奏皇帝,希望能上南境戰場殺敵。一時間,朝堂上武官的情緒都高昂起來。
之前反對的那名老臣見狀,往前疾走幾步,深深朝宇文忌鞠了個躬,這才言辭懇切的大聲道:“陛下!增兵南境,茲事體大。還請陛下三思啊!周大人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推測,沒有任何證據。奎甲軍和槊國皇室之人出現在南境戰場,萬一只是一個引誘我們調兵南下的幌子呢?北境近年來也有些不安穩,若三十年前的一幕再重演……大部分軍隊被牽制在南境,北鏡的局勢就危險了!”
中年臣子見狀,也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那位老臣的身邊,躬身進言,“陛下,龔大人考慮得不無道理。不過駐紮在北鏡的五路大軍不是擺設,若有敵情,總能堅持一二。臣以爲,要想不腹背受敵,現在就該增兵南境,儘早結束南境戰爭。前瞻後顧,只能讓局勢更糟糕。”
打仗需要的不僅是壯丁,還要有大量的銀子來購置武器、糧草等各種軍用物資。既然一南一北都有敵人虎視眈眈,何不全力出擊先收拾掉一個對手,再回過頭來和另一個敵人慢慢磨?前瞻後顧,兩頭猶豫,朝廷最後很可能被戰爭拖垮。
宇文忌面上閃過一絲沉吟之色,半晌之後,總算開了金口,“周愛卿所言有理。”
傅廣延一直聽着中年臣子和那位老臣爭辯,此時聽宇文忌言下之意是贊同了中年臣子的話,瞥了眼還想開口反駁的老臣,上前一步,微笑着附和道:“陛下聖明。周大人不愧是兵部尚書,對戰爭局勢的把握臣等萬萬不及。臣贊同周大人的主張,增兵南境,儘快將槊國人趕出去。”
中年臣子面色一頓,客氣的朝傅廣延拱了拱手,沒有接話。宇文忌看了傅廣延一眼,點點頭,又朝其他大臣詢問道:“各位愛卿還有沒有別的意見?”
底下官員紛紛附和,贊同增兵南下的提議。宇文忌露了口風,丞相大人又率先點了頭,他們還能有什麼意見?宇文忌乾坤獨斷,是十分強勢的皇帝。他一旦做了決定,誰都沒可能再左右他的想法。所以,之前反對的幾位官員,見那位老臣都識趣的沒再反駁,也都跟着改了口。
宇文忌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將底下衆人的神態盡收眼底,面上依舊沒多少表情,“既如此,馮燦聽令。”
“末將聽令。”之前那名長滿了絡腮鬍的武將心頭一震,動作利索的出列聽令,眼帶興奮。
宇文忌神色威嚴,沉聲命令道:“着你從北山大營調兵二十萬,即日南下,不得耽擱。屆時,一切聽從柱國大將軍調遣,不得擅專。”
“末將得令,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武將單膝跪地,欣然領命。侯鎮海是皇帝欽封的柱國大將,也是錦國唯一一位凌駕於各路將軍之上,能統帥他們的人。到了南境一切聽從他的調遣,武將並不覺得丟分,也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三十年前的那場戰爭,奠定了侯鎮海的超然地位。朝廷內外的武將,心裡大都對他崇拜異常。
宇文忌點點頭,擡了擡手道:“起來吧。”
“多謝陛下。”武將站起身,察覺到衆多同僚看過來的豔羨的目光,挺了挺胸,才一本正經的回了自己的位置。對武將來說,沒有什麼比建功立業的機會更重要。更何況,還是到崇拜之人的麾下效力。武將小幅度的動了動脖子,喜滋滋的想着,今早窗外的喜鵲果然沒有白叫。
增兵南下之事塵埃落定,宇文忌又問起了不日就要開始的科考之事準備得如何了。這一次負責主考的官員出列,有條不紊的將這些日子的準備工作回稟了一遍。
宇文忌聽完,滿意的點了點頭,嘉獎了主考官兩句,接着又十分嚴肅的叮囑他要把好關。胡蘿蔔加大棒,恩威並施,將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很快,早朝時間就過去了大半。文武百官要上奏的都上奏完了,符公公得了宇文忌的指示,微微頷首,向前走了一步,高聲唱道:“有本啓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左都御使走了出來,“陛下,臣有本啓奏。”
“哦?說。”宇文忌不動聲色的看了傅廣延一眼,淡淡的開口道。
左都御使躬身道:“陛下,臣要彈劾禮部尚書崔顥……”
衆人面上都露出驚訝之色,下意識的看向崔顥。不過沒等左都御使把話說完,地面就劇烈抖動起來。房頂上的瓦片,房裡的花瓶擺設等都哐當哐當砸到地上,一副末日來臨的景象。
左都御史年紀不小了,跟着地面一個釀蹌,雙腿一軟,就坐了個屁股墩兒,疼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在御前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出了醜,心
出了醜,心裡又羞惱的緊,一張臉頓時五顏六色,好生難看。
不過,除了少數幾個神經粗大的官員,沒人有空注意他的醜態,都驚慌於突然的變故。膽兒小的忍不住經驚呼出聲,膽兒大的忠心的官員卻是三兩步湊到前面,焦急的想護着宇文忌逃到殿外去。
宇文忌看底下亂作一圈,百官絲毫沒有了平日裡的風度,皺眉,低喝道:“鎮定!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衆位官員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逐漸安靜下來。
“陛下,龍體爲重。還是先避到殿外去吧。”符公公卻不管底下的官員,一邊仰頭看着頭頂,提防有東西掉下來;一邊艱難的穩定身形,勸說宇文忌。
宇文忌不理,抿着脣,指尖一彈,一道乳白色的光罩就將整個大殿保護起來。地面還在抖動,頭頂上落下的東西卻不會再對百官造成威脅。
“陛下萬歲。”看到這一幕,百官這纔想起來自家陛下還是一位高深莫測的靈師。又哭又笑的從突然的驚嚇中回神,百官由衷的跪下朝宇文忌磕頭。
宇文忌袖袍一揮,略帶嫌棄的看了百官一眼,抿脣道:“行了,平身。”說完,整個人直接閃身消失在了大殿裡。
百官自然聽出了皇帝語氣裡的不悅,面色尷尬的從地上爬起來,你看我我看你,默默不語。皇帝都離開了,他們留在這也沒事。但他們這會兒又不敢出去。誰知道外邊的情況是怎樣的,殿內至少有光罩保護。
好在,地面劇烈抖動一會兒,就恢復了平靜。百官提着的心也徹底放了下來,大殿沒塌,他們毫髮無損。
宇文忌凌空站着在大殿之上,俯瞰京城,發現由西南至東北,有很多建築物倒塌。而且,西南方明顯比東北方情況嚴重。目力所及,京城郊外的一些山體也發生了垮塌,形成裸露的山壁,極爲刺眼。
“陛下。”莫林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宇文忌的身後,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眉頭擰了擰,“這種情況,不像是地動。反而像人爲。”
宇文忌目光陰沉,冷聲吩咐,“不管地動還是人爲,立即派人去查。儘快將原因呈報給我。還有,留意各地的靈師,特別是清卓溪和萬花谷的人,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再出什麼亂子。”
“陛下放心。”莫林點頭,對宇文忌的吩咐沒有任何異議。地動是天災,但往往會釀成‘人禍’。特別是對帝王來說,任何天災若是處理不當,不但會動搖他的統治地位,更會影響社稷穩定。現在南境還在打仗,北鏡的敵人又蠢蠢欲動,如今這一出,假使有心人作亂,情況會糟糕得一塌糊塗。
得了莫林肯定的答案,宇文忌臉色稍微好轉,扭頭問道:“國師那邊情況如何?還是沒有消息傳回來?”
“沒有。”莫林抿了抿脣,搖頭,神色鄭重道:“對方肯定早就算好了要讓木枯絆住師傅。”
宇文忌沉默,唐懷錦進階傳奇鏡,他本以爲這會是殺手鐗,沒想到木枯也成功突破了!雙方都第一時間奔赴戰場,現在兩人彼此牽制住,他和魔尊的第一局,算是打了個平手。
後面若是沒有奇招,侯鎮海就算領着五十萬大軍,在黑林軍和奎甲軍的聯手打擊下,恐怕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收復城池。更別說將敵人驅逐出境,反攻回去。
眼睛微微眯起,宇文忌目光一轉,落到京城內一處不起眼的建築上,做了一個決定。“那丫頭在上林苑表現如何?”
那丫頭?莫林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陛下您說趙芸?不過纔來兩日,屬下也看不出好歹。今日告了假,沒來。說是隨時可能突破,需要閉關。”
“閉關?”驚訝在眼底一閃而逝,宇文忌面上多了幾分沉重和凝滯,“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在此時?”
莫林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道:“陛下,據屬下所知,趙修林在此時閉關或許有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宇文忌面色一頓,神色不定的看向莫林。
莫林垂眼,有條不紊的稟道:“據探子回報,趙府昨夜並不太平。趙修林院子裡服侍的丫鬟婆子全都被人傷了神魂,雖有靈師即時施救,醒了過來,但沒有十天半月人也是下不了牀的。至於趙修林,從昨夜之後,就沒露過臉。因爲趙家兄弟即時封鎖了消息,探子能探聽到的情況不多,但趙修林十有八九……是受了傷。”
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宇文忌眼底的警惕之色消散了些,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對她下手?申屠白不是在趙府住着麼?不可能看着別人傷他徒弟。那丫頭資質一流,說不定真的是修爲到了突破的關口。”不然,就算出不了府,也不會找這個藉口。
“事情也巧了,申屠家主前一天,剛從趙府搬回申屠家的老宅。與他們同來京城的那位夏靈尊,也跟着一起過去了。所以,昨夜趙府裡,就只有趙修林和她的兩名低階隨從。而動手的,卻是一名高級靈師。”
凌庭和花雨身上都配戴了能夠掩飾真實修爲的東西,不知道內情的人,都以爲他們倆只有四級。在一般人看來,四級修爲已經算是不錯了。但在莫林眼中這種高級靈師眼中,四級完全不夠看。
“高級靈師?誰的人?”宇文忌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冷聲開口。
莫林扯了扯脣角,拱手回道:“根據初步調查,那人叫毒蠍,
人叫毒蠍,是名散修。京城的達官貴人但有所求,奉上他所需之物,便能得到幫助。探子回來說,青靈郡主昨天晚飯前後,剛派人給他送過東西。”
宇文忌聽到這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他自己的親侄女是個什麼德性,他心裡最清楚不過。趙芸一進京就與她發生了摩擦,昨天帶人堵到上林苑去找茬這事兒,莫林不說,他也不可能沒有耳聞。皇族之人,肆意妄爲、囂張蠻橫沒什麼了大礙,但她不該壞了他的大事!
宇文忌整個人像是結了冰,渾身都散發着寒氣,冷聲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屬下告退。”莫林識趣的拱手,躬身告退。皇家的事,自然由皇家來處理。外人若是攙和進去,基本上不會有好下場。地動雖然已經停止了,但他要忙的事情還很多。擰了擰眉,莫林閃身回到集英殿,面帶鬱色。
宇文忌的心情自然也不是多好。他回到大殿,着令有關官員派人調查地動之事,並安撫百姓、加強京城治安等善後事宜後,就宣佈退朝。走的時候,卻喚上福親王一起去了御書房議事,同時還讓人去傳澤親王進宮覲見。
在大殿裡戰戰兢兢等着的文武百官見終於能散朝回家,都迫不及待的出了大殿。仰頭看到天上掛着的太陽,衆位大臣蒼白着一張臉,都有種熱淚盈眶的激動感。這些人裡大部分都是文官。武官的心理素質普遍較高。
不過,也有例外。文臣中,也不全是弱不禁風。比如崔顥,比如傅廣延。
“崔尚書,你今日的運氣真好。”瞥了眼沒用的左都御使,傅廣延勾着脣,略帶嘲諷的開口。
崔顥淡淡的扭頭看向他,挑眉,“崔某不明白傅大人的意思。”
“若不是突然地動,這會兒,崔尚書恐怕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了。”傅廣延湊到崔顥身邊,壓低聲音,滿懷惡意的說道。
崔顥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看着他微笑道:“您想多了,傅大人。崔某行得正,走得端。不怕人誹謗。”
“是不是誹謗,崔尚書自己心裡清楚。這次好運避開了,不代表你還有下次。”傅廣延眼底冷光一閃,高大威猛的身材,加上渾身凌厲的氣勢,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崔顥矮他一頭,身體清瘦,被他野獸一樣兇狠的目光盯着,卻沒有任何慌張,一直表現得從容不迫,淡定自然,“下次的事情,留到下次再說吧。傅大人若沒別的事,崔某就先告辭了。”
“很好,咱們來日方長。”傅廣延拍了拍崔顥的肩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雙手背在身後,大步走了。
崔顥面色一頓,目光淡然的目送他離開。擡手揉了揉肩膀,他忍不住吃痛的皺了皺眉——明明是個文官,力氣居然這麼大。傅廣延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