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勝居就是衝着福勝樓來的。只一眼,趙芸就得出了結論。
她來的晚,德勝居的開業儀式已經結束了。地上散落着不少紅色的紙屑,牌匾和門框上還掛着大紅綢帶,從敞開的六扇門往裡看,人來人往,座無虛席,好不喜慶,好不熱鬧!
之前的那羣老頭一進門,就被店夥計迎了進去,淹沒在人海里,失了蹤跡。趙芸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沒有進去的意思。德勝居的夥計一邊忙着接待客人,一邊不忘拿眼瞅她。
“小的德順,見過公子。敢問公子您有什麼需要?德勝居新店開張,半價酬賓。若不嫌棄,公子何不移步到店內坐坐?”在應付完一撥客人之後,一名夥計見趙芸還杵在門口站着沒動,尚算客氣的上前詢問。
趙芸漫不經心的收回打量的視線,露齒一笑,“本少爺就不進去了,不過是好奇,隨便看看。”
夥計愣了愣,略帶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隨即躬了躬身道:“既如此,小的就不打攪公子的雅興了。本店的招牌菜是黃金八寶鴨,鴨皮酥脆金黃,鴨肉瘦而不柴,配上八寶珍饈、秘製醬料,滋味不俗。若是公子哪天得空光臨德勝居,德勝居也必定會讓公子不虛此行。”說完,夥計朝趙芸不卑不亢的笑了笑,轉身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趙芸眯了眯眼,這夥計的情商倒是不低。察覺到她態度不對,索性撤退不和她糾纏,免得多生是非。轉頭卻不着痕跡的和德勝居的掌櫃報備,提防着她。哼哼,到是個人才。
打量她察覺不到身上多出來的幾道視線?趙芸擡眼瞅了瞅德勝居的招牌,勾着脣笑了笑,扭頭走了。兩名侍衛朝德勝居二樓一扇半掩着的窗戶看了眼,也都趕緊跟了上去。
窗戶後的人知道被人察覺了,站着沒動,等兩人跟着趙芸離開之後,才皺眉道:“那兩名護衛不簡單。”
“那又如何?京城數得上號的富貴人家裡,哪家沒幾個厲害的護衛?供奉着靈師的府第也不少。那個小子看着眼生,該是從外地來的,不用在意。倒是福勝樓,一直沒反應,讓人有些拿不準。”
“據探子來報,那人昨日就閉關了。趙家老大和老二都是讀書人,學識沒得說。但經營之道,可不是紙上談兵就能學會的。趙家產業一直都是那人在打理,趙家兩兄弟不足爲濾。”
“消息可靠?”
“千真萬確。”
那人捏了捏拳頭,“真是老天都在幫我!”
“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關。若是那時還沒有將趙記打壓下去,事情就麻煩了。加快動作,我不希望看到意外發生。主子也是這個意思。”
“放心,我比誰都希望將趙記踩下去。”那人獰笑兩聲,聲音陰冷。
另外一人見狀,微微頷首,目光一轉,遠遠見趙芸三人進了福勝樓,眉頭又皺了起來,“我總覺得那小子不簡單。”
“我派人盯着?”
“選兩個機靈點兒的守在福勝樓門口,最遲明天早上,查清他的來歷。”
……
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趙芸大搖大擺的從德勝居門口,轉道去了福勝樓。
德勝居背後的勢力不小,加上新店開張,捧場的貴人不少。其中,有許多還是福勝樓的老客。趙芸走進店,發現總是座無虛席的大堂,居然有兩成是空着的。以往總是忙得打轉的夥計,今日倒從容起來。
百分之八十的上座率,算起來福勝樓的生意還是不錯的。但趙芸習慣了往日人滿爲患的火爆場景,如今這樣,竟覺得有些冷清。
“客官裡面請。除了招牌烤鴨,本店今日還推出了新菜品,客觀要不要嚐嚐鮮?”夥計迎上來,側着身子微躬着背,態度十分熱情。
想到之前那個德勝居的夥計,趙芸還是更喜歡自家店裡的這些孩子。熱忱、機靈、卻並不顯得市儈、高傲。將客人就是上帝這句話貫徹得很徹底。德勝居里的夥計雖然在面對客人的時候都表現得很客氣、很周到,但總有種若有似無的高傲。
趙芸雖然只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但她在現代見慣了那些高檔名牌店裡看碟子下菜的售貨員,怎麼會分不出好歹?德勝居背後的主子,仿了福勝樓的裝修,挖了福勝樓的廚房師傅,但最精髓的東西,他們顯然沒有學去。
趙芸朝夥計擺了擺手,問道:“你家掌櫃呢?”
“掌櫃的在帳房,敢問客官有何事?”那夥計聞言,停下腳步,客氣的朝趙芸行了一禮,這才問道。
趙芸雙手背在身後,一邊擡腳往樓上走,一邊吩咐道:“去通知你家掌櫃,就說雲三兒來了。”
夥計一聽到雲三兒這個名字,愣了下,隨即恭敬的拱手道:“原來是三爺!小的這就去通知掌櫃的!”說完,叫過一名同伴招呼趙芸,自己快步去帳房稟報。王掌櫃交代過,若是有一自稱雲三的人上門,一定要好生招待,並在第一時間通知他。
趙芸不知道王掌櫃的交代,摸了摸下巴,對三爺這個稱呼十分滿意。雖然現在她的樣子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遠遠稱不上爺,但被人這麼叫,她還是在心裡暗爽了一把。
上到二樓包廂,趙芸剛坐下沒一會兒,門就被推開了。王掌櫃走進來,將伺候的夥計打發走,打量了趙芸一眼,這才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激動道
深深鞠了一躬,激動道:“姑娘,您沒事就好。”
青靈郡主被皇帝一道聖旨驅逐出了京城,京城的達官貴人們怎麼不可能不追究原因?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做得再隱秘,也總有被人查出來的一天。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皇帝並沒有幫青靈郡主遮掩的心思。
於是,所有人都對趙芸閉關的理由產生了懷疑。毒蠍不是善茬。一介散修,無門無派,還能在藏龍臥虎的京城站穩腳跟,光明正大的做‘買賣’,靠的是什麼大家都想得明白。
趙芸一個小女娃,雖說資質出衆,但明顯還沒徹底長成呢。毒蠍是高級靈師,靈力又帶毒,能力罕見。若說趙芸在他手底下能毫髮無損,大家是不相信的。所以,在他們心裡,趙府對外的藉口是不可信的。認爲趙芸絕對是受傷了。
不過,礙於皇帝對於趙芸異常的維護,大家都只是在私底下討論,不敢將猜測宣揚出去。
福勝樓做爲酒樓,本就是消息集中流通之地,加上這還是趙府的產業,有些客人藉機向王掌櫃打探,王掌櫃想不知道都難。他鎮定的將對方忽悠走,又將趙記的大小掌櫃們召集起來,做了安排。這才轉身去趙府,結果只見到趙麒。
趙麒說趙芸沒事,王掌櫃將信將疑,如今見到真人,他一顆心算是落了地。趙記雖然成了皇商,這段時間都是風頭無兩。但趙府的根基淺,在京城能站穩腳跟,趙芸的靈師身份和皇帝的看重是很重要的一環。另一點,就是趙芸的經商手段。若趙芸出了事,趙府背後還站着柱國大將軍,人是沒人敢動的。但趙記,勢必會被人打壓。
商場上的爭奪,一向是各憑手段。到時候,趙記就算是被人擠垮了,將軍府也不能拿人怎麼樣。趙記成立第一家點心鋪子時,王掌櫃就被趙芸買回去當了掌櫃。趙記發展到如今這樣的規模,除了趙芸這個東家的投入,王掌櫃也耗費了不少心血,他自然不想看到趙記出事。
心裡擔心,晚上睡不好。福勝樓又出了些窩心事,王掌櫃眼睛底下帶上了青色,面容略顯憔悴。
“你幸苦了,坐吧。”趙芸指了指對面的空位,聲音和緩道。
王掌櫃也不推辭,說了聲,“多謝姑娘。”走到對面坐下。
“對面的德勝居是怎麼回事?”也不繞圈子,趙芸開門見山的問,“聽人說,對方那邊的大師傅是從我們這兒挖去的?”
王掌櫃正色道:“是廖師傅的二徒弟,叫狗剩的那個。姑娘您出京之後沒幾日,店裡就開始有人搗亂。不過,都是些小動作,您一回來,那撥人就銷聲匿跡,沒再來過。至於暗地裡與廚房師傅接觸的那些人,似乎也都知道咱們起了防備,收斂了動作。這樣一來,調查背後之人的進度也跟着慢了。我思忖着這樣僵持着不是辦法,千日防賊,必有一失。與其被動的等着對方行動,不如主動製造機會,讓事情變得明朗一些。果不其然,第二天,狗剩就趁人不備悄悄摸進了小廚房,將我和廖師傅刪減過的秘製醬料的配方偷了去。他得手後,廚房裡兩個平日比較老實的學徒跟着辭了工,現在都成了德勝居的二師傅了。”
“德勝居背後的主子呢?有沒有眉目?那個狗剩拿了秘方,定然要和德勝居的人接觸的。”趙芸點點頭,王掌櫃的話有道理,不能千日防賊。早一日將背後之人揪出來,也能早一日過安生日子。
“一如姑娘所言,狗剩拿了秘方之後,當日就和人接了頭。我們的人一路跟着,轉了大半個京城,最後見他閃身進了一座普通的小院兒。後來跟人打聽,小院兒裡住的一家外地人,南邊來的。對外說是到京城來投奔親戚,躲避戰亂的。”說到這裡,王掌櫃頓了下,搖頭道:“狗剩是京城本地的,無父無母,哪裡來的外地親戚?小半個時辰之後,狗剩跟着兩個人出來。這兩人比狗剩更警醒,我們的人沒辦法跟得太緊。到鬧市的時候跟丟了。不過,這兩人之中,有一個是咱們的老熟人,姑娘你猜是誰?”
“老熟人?”趙芸挑了挑眉,沒心思猜,看着王掌櫃問道:“是誰?”
王掌櫃見狀,也不賣關子,抿了抿脣,直接開口道:“撫州夏家的家主。”
“你確定是他?”趙芸這次是真的驚訝了,擰眉:“楊紫瓊不正收拾他呢,他怎麼還有精力到京城來蹦達?”
自從和楊紫瓊達成同盟約定,趙記不但如願以償的拿到了皇商的名號,在商場上開拓,也更有了底氣。不過,商人逐利,你得到了必定就得付出。楊家逐漸開始涉足制瓷業之外的行業,趙記在其中牽線搭橋,分擔風險,幫不少忙。不過,趙記也間接得益不少。所以,算是兩家互惠互利,合作共贏。
夏家因爲龔家和皇商的事,和楊家更不對付了,趙記更是眼中釘肉中刺。楊紫瓊煩了他,趙芸也煩了他,兩人一合計,開始聯手打壓夏家的生意。中途趙芸被皇帝派出京去,吩咐趙記的掌櫃配合後,楊紫瓊就接管了全部事宜。回京之後,她還沒來得及過問夏家的情況呢,對方就冷不丁的竄出來了,實在讓她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