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而虛弱的齊瑩讓胡元裴心裡生出愧疚,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二人對坐良久,胡元裴纔開口道:“過兩天母親生辰,我想爲她好好操辦一場,你意下如何?”
“可以……”宴會人多,若那個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應該容易得多吧!再者齊瑩心裡有一個想法,她想在離開的當天,向世人揭露胡家的嘴臉。
胡元裴,這個機會,是你主動給我的。
齊瑩淺淺地笑着,吩咐丹雲將賬本拿出來,開始安排安郡王妃的生辰宴,將胡元裴晾在一邊不理,逐客的意思很明顯,胡元裴很尷尬,但他卻沒離開,他走到齊瑩身旁,輕聲地道:“這些交給下人便好了,你身子不好,不用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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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瑩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婆婆最大,我若不親力親爲,該是不孝了。”
胡元裴更爲尷尬,因爲曾經,她們便拿這類事情做文章,這麼想着,胡元裴更是內疚了。
他突然伸手,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齊瑩條件反射地一頓,讓他落了空。
胡元裴輕輕皺眉,齊瑩擰眉道:“你要幹什麼?”
“我……”他想說我是你丈夫,然後這句話,面對齊瑩厭惡的神色,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是的,當他碰到齊瑩的時候,便能從齊瑩的眼中看到厭惡的神色。多久沒看到她對自己厭惡了?胡元裴苦笑,他果然不是良人。
這一刻,胡元裴的心有些慌亂,他發現自己,竟有一絲絲地想要彌補她。
胡元裴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驚,他告訴自己他並沒有做錯,一切都是齊瑩的錯,是她不守婦道,是她和燕王不清不楚,是她嫁給他以後還惦記着別的男人,是她沒有爲人婦的自覺,是她對他的母親妹妹不好,是她爲妻不賢……
可是,爲什麼他會內疚呢?
胡元裴不願意深想了,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沒錯,他的身子踉蹌一下,慌亂而逃……
他的異常,齊瑩怎會不知,或者說,他能良心發現,這本就在齊瑩的算計之中。
當齊瑩承認自己在這場鬥爭之中輸了的時候,她是那麼的不甘心,明明是他們的錯,卻爲何虧得是她和女兒?憑什麼?憑什麼她‘死’後,胡元裴能繼續娶繼室,好好的生活,憑什麼?
儘管兩看相厭,但到底幾年夫妻,齊瑩是瞭解胡元裴的,她不爭,只是不想噁心了自己,而現在,巨大的不甘唆使她去謀心。
她要讓胡元裴一輩子都記住她,活在悔恨與得不到之中。
很殘忍,但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一想到他將來的痛苦,她便高興。
丹雲牽着胡無暇進屋,胡元裴撅着小嘴,明顯地很不高興,齊瑩笑着將女兒摟在懷中,柔聲問道:“無暇不開心了?發生什麼事兒?”
胡無暇憤憤道:“我看了小弟弟一眼,桐姨娘竟然兇我……孃親,桐姨娘老說無暇要傷害弟弟,還向父親告狀,可是無暇從未想過傷害弟弟,爲什麼她們這麼不喜歡無暇呢?”
齊瑩越發覺得帶女兒離開是正確的,但面上,她輕聲道:“沒關係,孃親喜歡無暇就行了。”
“孃親,你爲什麼不生弟弟?她們說……說孃親沒有弟弟,父親早晚會休了孃親,孃親,休妻是什麼意思?”胡元裴睜着天真的大眼睛,不解的問。
齊瑩輕聲道:“休妻啊……就是不喜歡的意思。”
“如果孃親生了弟弟,那父親會喜歡孃親嗎?”胡無暇萌萌地問,但隨後,小姑娘一個勁兒地搖頭,“不要了,孃親不要生弟弟了,父親不喜歡我,肯定不會喜歡弟弟的,孃親不要生了,父親是不會喜歡我們的。”
該是怎樣的生活環境,纔會讓小姑娘在說這麼殘忍的事實的時候,卻沒有一點點的心酸,彷彿已經習以爲常了。
齊瑩雖然從未粉飾太平,從不騙女兒她有一個幸福的家,但見女兒如此,她的心仍止不住的疼!
離開,或許真是對的。
齊瑩計較許久,趕在安郡王妃生辰宴之前,將胡元裴送進了莊子。命令是安郡王妃親自下的,說胡無暇衝撞了她,嫡女無德,免得衝撞生辰宴上的客人,齊瑩自是不許,與安郡王妃舌戰許久,然而不僅女兒沒留住,還將安郡王妃氣病了,這個時候,齊瑩再是憤恨,也只得認了,誰讓,孝道大於天呢!
胡無暇走的時候,齊瑩親自送了好大一截路,並且吃穿住行都過眼一遍。
那天胡元裴也來了,胡無暇只看了他一眼,就又一個勁兒地和母親道別,齊瑩輕聲道:“你別怕,孃親已安排了人手,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無暇,孃親一定會接你回來。”
“有母親在,無暇不怕……”
胡無暇甜甜地笑着,齊瑩輕輕地將她放在馬車上,看着馬車走遠,齊瑩忽得猛咳一陣,胡元裴用稍稍關切的語氣對她說:“天漸漸冷了,快回去吧,別受風寒了。”
“聽說此次無暇之事,你同婆婆吵了幾句?”齊瑩道。
胡元裴點頭,“本不是無暇的錯,你們母女受委屈了。”
“胡元裴,你終於頭腦清醒了一回,你知道此事不是無暇的錯,那你知不知道,此事本就是你母親刻意如此對待無暇,好氣我去死?你又知不知道,此事,是你最疼愛的妾室獻計?”
胡元裴心中愧疚,“對不起。”
“一句道歉,便能彌補我的無暇嗎?”齊瑩輕輕地說道,她擡眼,看着廣闊的天空,雙眸微動,充斥着旁人不能懂的複雜,“我只要公道,若是沒有公道,我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你……”
這話胡元裴就聽得扎心了,公道……誰沒受過委屈,誰討到了公道,婚前她與燕王有染,自己可有公道?
胡元裴的眸子突然冷了下來,他淡淡地說道:“別想太多……”別癡心妄想。
齊瑩冷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坐上了回安郡王府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