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天地還未回暖,白茫茫的天地一色,非純白毛皮的動物們不好隱藏,易獵,只是說易,卻也不易,天寒地凍的,多少動物都不出來。
顧長衍少有回京,身爲端王唯一的兒子,多有好奇人來瞧,因此此次應邀的世家子弟不少。
齊成染、陳王世子顧存毅、樑國公府長房嫡長子梁鴻瑞等自不必說,與端王府不對盤的範成輝竟也來了。
顧長衍摸摸下巴,笑道:“範公子親臨,本世子還真有些意外。”
“可有喜?”範成輝接過下人遞來的弓箭,與顧長衍說話卻不看他,自個兒拿着弓箭眯了眯眼睛試弓箭。態度輕慢!
“意外之喜談不上,倒有些驚嚇。”顧長衍捂了捂下腹,眉峰凜冽轉瞬即逝,淡淡道:“如今還沒好全呢!”
“喔?”範成輝斜了他一眼,笑着說道:“衍世子身子還沒好全?不是範某說你,身子骨最重,別的倒先放放,免得不慎引起舊傷,趣事變喪事了!”
咻的一聲,範成輝將弓中箭射出,大讚:“好弓!”
景寧侯府的下人忙接過主子手中的弓,沒有人發現,在主子們的脣刀舌箭中,腿都軟了。
顧長衍道:“範公子關心本世子身子,有心了。只是本世子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受點傷,可誰知不是福氣呢,就比如此次受傷,皇上關心本世子,還送了美人。漬漬,白得了個嬌滴滴的美人,範公子就不一樣了,不知是得了,還是失了?”
範成輝淡了笑臉,“算失了吧。”
“依範公子的風華絕代不會留不住美人的心,想必是迫不得已吧?”顧長衍笑,“有時候身份,還真是硬傷啊!”
範成輝淡淡道:“不慎被算計,讓衍世子見笑了!”
“喔?誰如此沒眼敢算計範公子?可報了奪愛之仇?”
慧陽長公主身份高貴,眼下四周圍着衆多的人,範成輝自是不會提已經報了奪愛之仇的話,看着顧長衍的調笑的臉,面漸有森然的笑意。
周圍的人精早看出兩人暗裡掐,沒勸是指望能從二人言談聽說,只是眼下範成輝閉口不談,知道聽不出來了,便開始做調和劑,緩解二人之間的緊張氣憤。
顧長歌騎着高頭大馬,毫不掩飾地在範成輝臉上射冷刀子,哥哥身上的傷即便有別的原因,那也肯定有範成輝報復那日算計他的成分,這暫且不提,畢竟是她與哥哥先算計的別人,別人報復,也怪他們大意沒擋住,只是今日當着衆人的面給哥哥沒臉,這就很過分了!
齊成染遞給她一套弓箭,說道:“上等的弓箭,一會兒試試。”
“我的騎射不是很好,也對此不太上心。”更不想上心,志不在此,她只想與他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聊聊人生。
齊成染淡笑,“無事,待會教你。”
顧長歌有些鬱悶,“你自個兒都還是個半吊子呢,別反倒把我給教差了。”
齊成染開始試手上的弓箭,邊試邊道:“別忘了我是天才,也別忘了勤能補拙。”
顧長歌看着手上的弓箭,更是鬱悶了。
梁鴻瑞打完圓場回來,見顧長歌如此神色,以爲她是不滿齊成染不幫着顧長衍與範成輝懟,便道:“左右也沒什麼,咱們勸勸便罷!”又與齊成染道:“幾年未見,不知衍世子習得端王爺真傳否,齊世子可與之同行,若是不成,也可協助。”
這便是提醒待會狩獵範成輝可能暗算,讓齊成染跟着照料。既表現對顧長衍的關心,又給齊成染機會討好顧長歌。
齊成染道了謝,淡笑道:“衍世子自習了端王舅舅騎射之術,此次狩獵再簡單不過,想必是沒問題的。”
梁鴻瑞暗道這人缺跟筋兒。
顧長歌擔心範成輝暗算,只是哥哥吩咐過不得隨他,哥哥既然都說了,那肯定有成算,她與成染貿然跟去,礙了哥哥的事兒倒不好,遂笑道:“還是不要去了,沒得上天知道哥哥喜好,天賜美人給他呢,香軟在懷花前月下,怎好意思打擾!”
梁鴻瑞一愣,說道:“倒是我多慮了。”
“不多慮,該謝鴻瑞表哥關心纔是。”顧長歌道。
梁鴻瑞淡淡一笑,轉馬駕入樹林。
齊芫好不容易狩獵一回,很是興奮,只是馬技實在不好,馬兒跟個蝸牛似的,偏生她還覺得自己厲害,一個勁兒地朝二人喊:“三哥,顧長歌,我會騎馬,我也要跟你們去!”
顧長歌憂鬱地雙眸掃向齊成染,彷彿在說,你的拖油瓶你處理。
“好了,不會影響到我們的。”齊成染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
再轉去與齊芫道:“可知狩獵如何獵的?飛禽走獸,無有不動,個個比你利索十倍,不動如何獵?可你能隨我們騎馬跑?帶上你,且暫不說咱們能不能獵到,便是不能也無妨,左右圖個樂趣,不是非要獵到什麼,可林中猛獸出沒,若遇着猛獸,我們能騎馬奔走,你能嗎?”
齊芫嘟了嘟嘴,漸漸紅了眼睛。
顧長歌琢磨着是不是齊成染不懂小姑娘此時的興奮,說話重了,傷了小姑娘的心,忙道:“其實你已經很厲害了,才十三而已,便能騎馬,我十三時爬都爬不上馬呢。不過樹林確實不敢帶你去,那些個野獸太兇殘,你這嬉皮的,年紀又小水平有限,磕着碰着了怎麼辦?”
齊芫看了齊成染一眼,小聲道:“你雖騎射比我好,可卻也不是萬無一失,你要是磕着碰着了怎麼辦?”
“我有你三哥啊,便是毀容了他也不會拋棄我。”這點顧長歌心裡很得意。
“我……”本以爲還要再勸說齊芫一番,不想再聽齊芫道:“三哥說得不錯,我進去肯定危險,還是先在外面練練騎馬吧!”
齊成染將上好的弓箭遞給她,笑道:“按三哥以前教你的先練練,不許偷懶,回頭再考察你。”
齊芫接過弓箭,喜滋滋地去練騎馬練弓箭了。
“你妹妹挺可愛!”顧長歌真心感嘆道。
齊成染笑着看着齊芫的蝸速練馬,點了點頭,“嗯,的確挺可愛。”又笑道:“你也想要妹妹?”
顧長歌一愣,想都沒想就搖頭。
“喔?爲何?”
“妹妹是來與老子搶東西的,誰特麼喜歡誰要,老子不要。”
顧長歌說完,怎麼覺得這話有些尖酸刻薄氣呢,聽着怪怪的,沒表達出意思,於是想了想補充道:“其實也不能這麼說,嗯,異性兄妹或是姐弟肯定不一樣啦,就比如我和哥哥,便是父王母妃偏心點,只要不太過分,都是能理解的,畢竟性別有差異,很多事情說不清楚。但同性的兄弟與姐妹就一樣了,比如你與齊成曜,就算你不是世子,但只要你們其中一個得到另一個沒有得到的東西,沒得到的那個心裡多半會不平衡,想想也是,同樣是兒子,爲嘛待遇不同?除非感情特別好,好到能忽視這些,否則還真不是那麼回事兒。而且父母想要一碗水端平和真正的端平是不一樣的,所以比起妹妹,我寧願要弟弟,就算要照顧他,弟弟嘛,比妹妹強。”
齊成染大笑幾聲,低頭曖昧道:“那咱們日後只要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想那麼多幹什麼,懷上了就生,生了就養,我不知道能不能端平這碗水,但我會盡量,不論長幼,一視同仁。”還是有人能端平的,她相信她的女兒或是兒子感受的兄弟姐妹情遠超過酸楚。
齊成染輕嘆,“咱們孩子有福氣!”
“嗯,我也覺得。”
二人有說有笑地踏馬入樹林。
範成輝駕馬過來,恰聽到顧長衍笑着重複那句‘咱們孩子有福氣!’,下一句,竟是朝範成輝大喊,“範公子,你的孩子可有福氣?”
若非此處有多方眼線,範成輝只怕早已衝去打了顧長衍,他緊忍着拳頭,忍着怒臉,馬鞭重重一甩,馬兒長鳴一廝,衝進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