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
姬墨謙低低重複着這三個字,眉眼間驟然蕩起一抹戾氣,徑自在容顏之間劃開:
“你覺得,他於本王,有這個權利嗎?”
“五年前,我覺得那終究是無稽之談,結果我卻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而今,我固然知道你有這個把握,但我仍舊覺得,還是謹慎一些爲好。”
鳳清塵被他懾人的目光微微刺痛,徑自低下頭,撇開他的視線,緩聲道。語氣微沉,眉目隱約,看不清表情。
“鳳二,你可知你說了些什麼?”
姬墨謙的眼眸中揚起紛紛揚揚的不悅,視線更加冷冽,顯然對鳳清塵的話甚是不滿。
“好了,本來好端端地討論病情,怎麼又僵持上了?如此能解決當下的問題嗎?請二位都理智睿智一些,可不可以?”
素珍開口攔截,蹙着眉頭掃視了一番那劍拔弩張的二人,而後則將那布帛拿過來,徑自交給桑孺,對他說道:
“桑大夫,這解毒計劃你且拿去,幫着看看這期間可有什麼漏洞可尋,以供王爺明日找那南宮御談判的時候可有拿來說一說,爲王爺省下些力氣,少來些周旋。若是現在得空,就抓緊去忙吧。”
說罷,便衝桑孺使了個眼色,讓他無事通稟便迅速離開,切勿耽擱。桑孺渾身一僵,口中欲言又止,但卻覺得多說無益,還是實幹比較有用,便迅速退下,很快就消失了門扉之處。
“至於你們兩個,不是還有那些朝堂大事要商榷嗎?既然如此,就加快進程抓緊而行。
畢竟無論如何,阿墨的寒毒都是必須要解的,而且不可耽擱。況且今日是第一次泡藥浴,身子浸入水中很長時間,致使渾身無力,天色已經不早,早些休息纔是真。”
“珍兒,你……”
姬墨謙蹙起眉頭,想要說些什麼。但卻被素珍伸手捂住了嘴脣,眼神之中光亮頻頻閃爍。
“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和阿清一樣,話變得有些多了?有事情就抓緊辦,莫要拖泥帶水。如此才能讓我安下一顆心,知道嗎?
你的顧慮我都明白,所以你想要做些什麼變去做好了,我不會予以干涉,因爲那是你的思量。但你也要明白,你現在的身子並不是你一個人的,而且你的手中還攥着我們美好的未來。所以切莫生出那些要不得的念頭,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她一直都很清楚,阿墨他之於自己的身子一直不甚在意。在他心中,仿若已經置那寒毒於無物,甚至覺得自己這身子還不如手下處理的一樁政事。
生無所戀,道阻且長。
過往種種,早就令他身心俱損,不再奢望什麼。但她相信,自從他成爲了她的夫君,他定然不會再用這性命意氣用事。
所以,她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做的並不是糾纏否定,而應該是理解。
“嗯,知道了。”
姬墨謙望了她半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迅速拽過鳳清塵,一起出了門扉。站在桌前的如槿看着這突然空蕩的圓凳,神思不由一片凝重,小小的臉陰霾密佈。
“夫人,你當真不準備插手其中?您可知王爺他……”
如槿轉過頭,對着坐在桌前捧茶沉思的素珍,開了個頭,卻無法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你是不是擔心,王爺他會因爲這社稷鴻業而不予妥協。到時候錯過了最佳時機,只怕他性命堪憂,再無希望?”
素珍接口道,淡淡的神色之中掠過一抹暗光,呼吸漸漸放輕。
“是,夫人明察。”
如槿點頭道,神色因此而晦暗不已。
其實,五年間,王爺身上的寒毒並非沒有解除的契機。尤其是那南宮御,不止一次伸出橄欖枝,只爲求得一個合作,但皆被王爺毫無猶豫地拒絕,只爲一份忠肝義膽。
然而如今看來,這份忠肝義膽實在可笑。因爲他一心效忠的天頌聖主,接住了他不屑一顧的橄欖枝,而且長達數年,只爲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地域。
轅帝如此行事,王爺已經盡數知情。就算是就此放棄了那朝堂之事,換取一個身子的康健,並非什麼過分之舉。
然而如今,她卻有種預感,王爺他是無法放棄那些事情的。哪怕因爲夫人,也無法徹底撒手。
“是,我怕,而且很怕。”
素珍見她點頭,嘴角不禁涌起一抹苦笑。令那淡淡的神色散逸起了一抹愁苦,話語亦有些哀嘆:
“但我無法阻止他,也不能阻止他。有些話,有些信念,是絕對不能撼動的,不然就算安穩活着,也得不到絲毫快活。
我能做的,只有相信。相信他會因爲我們的未來而謹慎性行事。除此以外,我什麼都不能做。我只能,等。”
“夫人……”
如槿又一次叫道,卻又一次地戛然而止。眼睛則緊緊盯着素珍不放。素珍被他看得渾身到下都不舒服,徑自咳嗽了一聲,而後說道:
“好了好了,他們二人已經走了那麼久。說再多也只是徒勞。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說些別的吧。我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做好了?”
“啊?什麼事情?”
如槿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腦中一片空白,視線有些空洞。
“新鋪子的用人問題。”
素珍好心提醒,視線如炬,眼睛緩緩眯起。
“哦,您說那個啊。你且放心。訊息已經傳遞迴了頌歌,鋪子裡必備的那些人都在快馬加鞭地往回趕。估計,再有三日就能到了。”
“無疆這邊呢?有當地人可來詢問嗎?”
素珍問道,言語之中夾雜着一抹迫切。
“沒有。無疆城內鮮少有人前來做這檔子事。那南宮御在無疆城內可稱得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若是想壟斷,只怕並不是什麼難事。”
如槿說道,而後偷偷看了一眼素珍的表情,見她眉宇之間劃過一抹銳氣,不禁低頭,不敢再說。
“只怕就是這個原因。南宮御可真是計謀高絕之人,只怕這一回我在這無疆之內是招不到勞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