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本公主什麼意思的,鳳叔叔。”
暮雪擡起泛着腫意的眼皮子,然後擡頭看向她,漆黑的眼眸子如潑墨一般黑沉。
“若您不好好答本公主,本公主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我眼下心神乏力,但是想要讓咱們這一路精彩紛呈,卻也是沒有問題的。”
暮雪朝他展開一抹甜甜的笑意,脖頸子微微揚起,背脊不由挺直,一抹凌厲自身上散逸開來。
“公主,你言重了,旅途如此勞累,咱們還是莫要折騰了。”
鳳清塵一驚,立刻賠了個笑臉,心裡卻一陣發苦。這暮雪此刻散逸出來的氣勢,竟與她難纏的王叔有八分相像,那雙相似的眸子尤其駭人,令人從腳底板往上滲涼氣。
真是尤其叔必有其侄,他本以爲此番這姬暮雪能夠老實一些,如此看來,自己沒有掉以輕心實乃正確的決定。
“公主,您心中所想,皆是衆人眼中之所想,估計若是天下人得知王爺爲一個村野富婦人不顧性命,全都會問出同您一樣的問題。也難怪,素珍是二嫁娶之身,而且還帶着一個奶娃娃,相貌家世無一能與阿墨取得一致,日後就算是進了皇家的大門,只怕也不會很適應,就光是這些自小就耳濡目染的繁文縟節就得讓她傷透了腦筋。”
鳳清塵在心中思忖了一下內心所想,而後又斟酌了一下語句,娓娓道來:
“但是公主,你可否想過,你所看到的這些,你的王叔亦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像他那樣傳奇人物,又心思深沉,怎麼會被所謂的伎倆所騙?之前敵國從來都沒有向他停止過使用美人計的念頭,但是他有哪次真正上當?所以,您就莫要將事情發展到如此的地步歸結到王爺是狐媚子蠱惑,阿墨他選擇素珍,只是因爲他認定她而已。他如今已經一大把歲數,好不容易認定一個女子,定然是遵從於心的考慮的。”
“遵從於心?”
暮雪一怔,肩膀驟然晃動了一番。一張臉頓時隱入自身而生的霾霧之中,眸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而且,微臣真的可以非常篤定地告知於您,這世上,恐怕再也一個女子能像素珍娘子一般適合於他了。若您真的從阿墨看事的角度來看,就不難發現這素珍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微臣甚至可以非常負責任地說,這個女子,比京城裡的大家閨秀都要優秀得多,若是娶回家中,實在是阿墨的福氣。
更何況,她本身的存在足以彌補阿墨內心的蒼白無力,令他又可以重新感受到溫度香氣等等斑斕多彩的物什。想必您也應該明白,自十年前的那次宮變,阿墨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之後,雖然日子照常如流水一般疾馳而過,但是他心中的那份頹然卻在與日俱增。雖然她不說,但是他眼底是哀傷的,雖然壓抑甚深,但這樣卻更加可怕。而素珍娘子的出現,令他又重新變得繽紛了起來,至少比從前那個冷靜得近乎冷血的謙王爺要好得多,至少微臣覺得,他又有血有肉了起來,而這些,都是素珍給予的。”
一番長篇大論接近尾聲,鳳清塵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而後去看暮雪的表情,只見她眸色似湖,毫無波動,但一雙手卻緊緊絞在一起,手中的的帕子幾乎要攪成粉碎。
“所以,我們這些一直在他身邊的親人,都及不上一個才與他相識不到幾個月的女子,鳳叔叔,雪兒年紀還小,還未嘗試過男女間的****,但是雪兒卻明白,無論我多麼在意我那未來的駙馬,我亦是不會爲了他而與家人如此起衝突,尤其是和王叔,就更是不會了!可王叔如今爲了一個女子,什麼卻也都不顧了,估計再過一些時日,就連這天下之策亦是忘於腦後了。”
暮雪冷冷說道,笑容不由含滿諷刺,甚是刺眼。
“公主,王爺他從來都不是重江山之人,不然當初這天下之策,只怕早已由他一手掌控,也就不是如今的輔佐賢王了。”
鳳清塵本來苦口婆心,想勸這小傢伙莫要傷心,而且還特意避開了鋒利詞彙,一心給她臺階下,想不到她竟然不領情,還翻出陳年舊賬,而且還是不可隨意觸碰的陳年舊賬,登時臉色就沉鬱了下來。
暮雪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滿心憤懣導致口不擇言,等意識過來時口中的話全都已經吐露而出,頓時內疚叢生,令他對鳳清塵的話無言以對。
想要開口致歉實在是拉不下臉來,所以也就垂下頭,不再言語了。
“怎麼,公主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啞口無言了。”
鳳清塵緩緩直起腰般,然後從告高至下服俯視地上臉色蒼白的暮雪,而後面色肅穆,眸子裡顯出絲絲冷光。
“公主,如今已過十年期限,王爺第一個生命週期也就因此而順利通過,從而進入到第二個週期。而這些究竟從何說起,只怕不是你個小娃娃能解釋的。
但是無路如何,我真的希望您們可以莫忘十年前的那場交鋒,尤其是你,阿墨他之所以變成這樣,想必無需微臣贅述,公主亦是放於心間。既然如此,公主更應該好自爲之。若無什麼事,咱們加緊時間趕路吧,清塵還有別的事物要處理,並不能在一件事情上耗費太多精力。”
鳳清塵說道,然後甩袖離開。徒留暮雪呆怔原地,渾身上下徹骨冰冷。
“公主,鳳二爺真真是氣着了。”
紫煙走過來,然後將暮雪地上拉了起來,對她低聲道:
“此番真真是您過份了,這話可是壞了太多的忌諱,若是被皇上聽到了,只怕您定然得受皮肉之苦了。所以眼下,您可真真是要冷靜而三思啊。”
暮雪不由緊緊咬住嘴脣,然後看向紫煙,心頭一陣惶然,令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從前的聰明睿智已經全都不見,只餘下深深的眉頭緊鎖,閉合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