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帝說道,而後望向大殿之外。爲何直到現在,宮中的禁衛還未前來?如此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皇上不必多思,珊兒的命掌握在珊兒自個手裡,珊兒現下決定,了卻了它。皇上也就不必多慮了,幫着珊兒收屍便可了。”
雷凌珊開口道,眼中一片死寂,而後涌起一抹笑意。手中的短刃微微抖動,而後驟然用力。轅帝等人當即變了臉色,而後想攔,卻根本鞭長莫及。
“小姐的屍體還是讓素珍收吧,畢竟你對王爺如此情深意重,我身爲他心上之人,自是該聊表一下心意的,是不是?”
就在此時,一個清越的聲音鑽入雷凌珊的耳朵,令她手中的動作猛然凝滯,而後瞪大眼睛尋找聲音的主人,很快便瞪大眼眸,凝滯了呼吸。
只見蘭後身後的一衆婢女之中,徑自走出兩個身形纖細的女子。走在前方的女子面容普通,唯有一雙眼睛透着瑩透的光亮。並不同於這璀璨耀眼的燭火,卻好似殿外高懸在空的明月,淡然而從容。
“你,你是……”
因爲失血而略顯蒼白的雷凌珊神思有些恍惚,以至於視線模糊不清,以爲自出現了幻覺。畢竟這個聲音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但是如今在這裡聽到未免有些怪異。
素珍?凌素珍?難道真的是她……那個上不得檯面的賤人,怎麼可能在這裡!……她如此思慮着,手中動作漸漸遲緩了下來。也正是因此,手上的短刃才得以被如槿奪走,整個人不由踉蹌着跌倒在地。
氣氛驟然凝滯僵硬,今夜註定無眠。在場之人皆將視線移動到那個容色普通的宮女身上,看着她利落地從袖中拿出一塊布巾,用力地扣壓在雷凌珊的脖頸上,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喂她吃下一粒藥丸。不出片刻,脖頸上淌血的傷口便幾近乾涸。
“不愧是師父,製出來的藥物果然不同凡響。”
素珍低聲道,而後將那染血的布巾扔到一處,又從袖中抽出一塊染着藥箱的方巾來,徑自纏繞在雷凌珊的脖頸之上,而後將她的傷口好生包紮了一番,動作之快,令人不禁瞠目結舌。
“皇上,敢問這位是?”
尉甘目睹着了眼前這一幕,半晌才吐露聲色,隨即望向一臉沉鬱的轅帝,而後詢問道:
“我見她是從皇后身後的宮人中走出來,難道是皇后剛剛示意她出手相救公主嗎?皇后娘娘之恩,尉甘感激不盡!”
說罷,便示意身後的侍從上前攙扶雷凌珊,但卻被如槿中途攔住,毫無轉圜。
“尉相爺還是稍等一下爲好。剛剛公主瀕臨危急之時也未見您出手相救,而今治好了卻想要直接搶奪勝利果實,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眼下我家夫人救了公主,您們從中免受的劫難自不必我一一贅述,所以相爺還是莫要輕舉妄動,以免到時候弄巧成拙,回去無法向北戎王交代。”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這番口舌真真讓老夫佩服啊。只不過老夫有一點疑問,你口口聲聲說的‘夫人’,可是正在爲公主療傷的女子?可她自皇后儀仗之後出現,卻又打扮成宮人模樣,未免讓老夫有些摸不着頭腦呢。”
話語說罷,便望向處理完畢傷口的素珍,眼中的笑意諱莫如深,但期間的惡意卻是滿載不止。
“尉相,何必行這反間之計?此刻若是因此而惹怒了皇上,只怕你們北戎亦是撈不到半分好的。畢竟,你最容易被人詬病的把柄此刻可是掌握在我手裡呢。”
素珍起身,一雙眼睛含笑看向尉甘,言語如同溪流,自有一番潤物無聲之意。但就是這樣一番言語,令尉甘瞬間變了神色,視線不禁看向仍舊倒在地上的雷凌珊,神色之間自是暗潮洶涌。
素珍微微一笑,而後示意如槿過來照料雷凌珊,隨即轉身,盈盈下拜,而後看向寶座之上的轅帝,聲音清脆,令在場之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民女凌素珍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罷,便將臉上平庸至極的人皮面具悉數扯下,而後露出清秀婉約的一張面容。嘴角笑容嫣然,別有一番奪目之色。
*****
容華殿內,一片寂靜。在座所有人皆屏息看着高臺之上的情景,所有的神色全都集聚在素珍身上,火辣滾燙。
如此女子是何身份?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剛剛她所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何意思,還有那姍姍公主爲何聽到她聲音便放棄了自裁的機會?……種種疑問彙集在一處,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全神貫注,查看着後續的發展。
龍座之上,轅帝注視着跪在地上卸下面具的女子,狹長的眸子之中視線明滅不止,處處充斥着危險。擱放在龍椅上的手指不由蜷曲成拳頭,且青筋暴起。
一直以來,他從未見過這女子的廬山真面目。在他印象之中,這女子應當是極其上不得檯面的。顯然同現在這進退有度,不卑不亢的女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得不說,他着皇弟還是甚有眼光的。如此女子,拋卻身份以外,的確是個一等一的好女子。
世俗偏見真真是誤導於人。若他知道此女如此,他定然不會只使出那麼幾種雕蟲小技來對付她。以至於到了現在,竟成了如此無法收拾的境地,光是想想就只剩下悔恨之情。
“既是民女,就該知道此地並非庶民所能駐留的地方。若是請過安後便退下去吧,朕這裡並非你兒戲的地方。”
轅帝冷冷道,視線戾氣十足,甚至帶着一抹猙獰之色。素珍聽到轅帝的驅逐令,眼神不由一沉,隨即淺笑出聲,話語亦是鏗鏘有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亦是天頌地域,民女亦是天頌之民,怎麼不能駐留?庶民安政,君主才得以安位。眼下民女無處所安,有事相求,但皇上卻讓民女離開,未免不合情理。
想必像皇上這般的聖主明君,剛剛之言不過是一時玩笑,民女雖見識狹隘,但卻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