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翠煙宗只收女弟子,宗內雖然也有高級修煉功法,但僅限於少數資質優秀的弟子,就算一小部分女弟子對魅術有極深的研究,可也並非所向無敵,無法破解。因此近萬年來,在蒼海大陸四大勢力中,翠煙宗的整體實力一直排在最末。
然從赤水來到蒼海大陸的短短几百年時間,因爲黑雲家族內部紛爭以及他們與藍家的爭鬥,翠煙宗雖然沒有從中摻合,卻因爲那兩家的損耗,整體實力被動提升到了第二位,僅次於蒼瀾宗。
藍家若是因此想扯她們下水,這是可能的,但要說讓藍家跟她們死磕,僅僅這個理由,實在是說服不了自己。
那是爲什麼呢?爲什麼藍家會似撕破臉一般,出動了連暗閣都沒有收集到多少信息的精甲修士,一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模樣。
赤水百思不得其解,估計宗內衆人也是驚詫加不解,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問問旁人,看看能不能尋到珠絲馬跡。這最佳的對象嘛,她心裡已是有數。
不多時,赤水便到了一個偏僻荒涼的小島,掏出一塊翡翠玉牌瞄了一眼,確定後玉指輕輕一動,玉牌便化爲粉沫,灑落在地。
做完後,她才轉目打量周圍、同她剛來蒼海大陸時一樣,聊無人煙,就連普通野獸也是難見。想到那個傳送陣,不知道黑雲錦遠將之轉移了沒有。
並沒有多久,遠方便見一個黑影奔來,一個呼吸間便來到了赤水再前。黑雲錦遠打量着眼前的赤水,銳目微露光芒,隱有暗潮涌動,轉眼就露出一抹笑容,親切呼道:“好!丫頭,老夫就知道你沒事,果然。”
赤水看着黑雲錦遠難得的情緒流露,連久不見的“丫頭”稱呼都出來了,也不由回以一笑,道:“道友來得好快!”
先別說黑雲錦遠此時的表情是真是假,僅是他這一番態度,就已表明了他的立場。當然,她也考慮過,對方有沒有落水下石的可能,心裡也不是沒有防備和計較,但很顯然,黑雲錦遠一如之前的聰明,精於算計,輕易不會走錯一步。
她不是怕黑雲錦遠,只是不想多一個因爲不明原因而要跟她們死磕的敵人,有一個藍家就已經很難對付了。
至於蒼瀾宗,她心中自有計較。就見黑雲錦遠隨意地一揮衣袖,“丫頭,無須試探。老夫一聽到你回宗,便往這邊趕,這不,就收到你的信息了。”
赤水有些尷尬地笑笑,又不放棄地問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可知道這次藍家針對本宗的行動是何緣由?”黑雲錦遠黑眸深沉,直直盯着赤水半晌,在赤水都有些按奈不住要繼續開口時,才搖了搖頭,答道:“老夫也不知。”
他在赤水臉上微露失望時,又問道:“你真想不起來,何時因何事惹了那藍宇小兒?”赤水搖搖頭,一臉茫然。她與藍宇真君之間是有些恩怨,但那都是小事,不足以讓他做出這樣絕決的行動:那究竟是爲何?
她抓破頭皮也想不出來,只好問道:|那你是如何得知他們的消息?”
“老夫也是不久前在他們行動後才知道,並不比你早。”黑雲錦遠掃了地上的粉沫一眼,說道:|丫頭,老夫以前也算是欠了你一個人情,有一條信息,老夫可以說與你聽。當年,老夫從蒼洲大陸匆匆趕回,就是因爲得知對方已經出動了精甲修士,當時,老夫已經做好了死拼的準備,那精甲修士,都已趕至我方邊界,眼看一場大戰是免不了,怎知,毫無預兆地,那些精甲修士就退了。老夫戰戰兢兢防備了百年,沒有想到,他們的行動對象,卻是換成了翠煙宗。”
赤水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可知,當時藍家可有發生大的變故?”百年前就決定了,她確定事情沒有她想像中的簡單,沒有找到原因,想化解都無從化解起,難不成,真的只有開戰?
“嗯…”黑雲錦遠想了一瞬,答道:“當時,藍羽閉關,藍宇小兒接掌家主之位。”那就是說,做出這次行動決定的人是藍宇。看來,她確實得好好想想與他之間的過節了。
找到了這麼一條小線索,也不算沒有收穫,赤水謝過黑雲錦遠,匆匆趕再宗內,她估計,宗內衆人定是等急了。
果然,她一回暗閣,幾位閣老全都在,便是很不待見她的明容閣老,都不由向前兩步,身體向前傾,滿臉急切之情。
赤水極快將所知道的情況盡皆告之,衆人俱驚,本有萬千疑惑,卻是不知從何問起,滿室沉寂。
赤水等她們消化了這些信息後,才緩緩開口說道:“我估計,他的最終目標是我。可我不知,他爲何一定要將本宗拖下水?”要想除掉她,有各種暗殺方法,層出不窮,她能列舉的都不下十種。爲何對方偏偏選擇了最笨的一種呢?
明慧搖搖頭,解說道:“你是本宗的現任掌舵者,別人不知,那藍宇還會不知?他要除掉你,必然要面對本宗,他倒是看得透徹。”
明慧臉上強壓下怒意,重重哼了一聲,又厲聲道:“他也太是小看本宗,就算是本宗排名最末的時候,都沒有人敢來招惹,他一個剛剛上位的毛頭小子,就敢欺上門來,真當本宗無人?”
“師姐說得有理。 ”明容恨恨接口,“咱這把老骨頭好久沒有鬆鬆了,正好他們送上門來,咱們也別太客氣,一定要好好招待她們,別怠慢了客人。”
另有兩人也極是氣憤,紛紛直言一定要他們好看。
赤水一直沉默着,衆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其實,回來的路上,她有想過單獨離開翠煙宗。畢竟,麻煩是她惹上的,總不能牽連翠煙宗衆人。
而她們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決定了她以後的路要怎麼走。現下看來,在場雖有幾人頗有微辭,但上有難得強勢的明慧,下有火爆的明容,她們也不會當場將話說出來。且赤水回來時,也確實是震憾了她們一把。先莫說遭遇如此浩劫,連她們聽說了當時的情形都覺得她僅有奪舍一途,數百年的修爲沒矣!哪曾想到,她完整無缺的回來了,身體完全恢復正常不說,便是連傷疤都沒有一個,這使得她們看向赤水的目光裡,都似蒙上了一層面紗,越看越不真切,越看越深不可測。
赤水心裡滑過一道暖流,便是爲了無條件支持信任她的明慧明容等人,她也不能走。既然如此,那就迎戰吧!她雖是女子,可也不是膽小怕事之人。平時的態度,只是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已。
正好,就當是驗收她辛苦忙碌數百年的成果好了。赤水雙手捏緊了又放開,眼睛掙亮,嘴角掛着不明深意的笑容,丟下一句“我去找青樓和燕紋。”便施施然從衆人面前飄出去,轉角不見。
閣裡幾人全都被她這樣的表情弄得一怔,待反應過來時,早已看不見人影。明慧明容對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還是讓小孩子先玩玩,她們就當看看戲,實在不行,不是還有她們嗎?
數日後,赤水來到了蒼瀾宗,宗內美景連連,她邊走邊看,極是閒適。待她走到目的地時,紫加已到了。
赤水瞄了瞄桌上的茶杯,茶香泉泉,顯然是剛剛滿上的,時間把握得恰到好處。
紫加隨意指了指,赤水也就找了一張順眼的凳子坐下,拾過茶懷,不客氣地先抿上一口,並不着急敘舊。
在她看來,修真也就這樣,一些原本美好的追求現在都失去了,比如說美食,美衣等。也就只餘下對品質好的靈茶還有那麼一點期待。
“我知道你會來。”紫加深深看了赤水一眼,說道。
“當然。”赤水眼睫輕扇,淺淺一笑,“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不是嗎?”紫加微微一頓,緩緩坐正,看着赤水,無語。
“難道不是?”赤水挑了挑眉,與紫加的目光對上,似笑非笑,視線僵持着,誰也沒有移開。
半晌後,紫加笑了,很真的笑,赤水眼睛眨了眨,有一種被閃到的感覺,如果真要形容的話,就像山花一樣燦爛。
呃,這話那麼熟,是從哪裡聽來的?應該是前世…不知不覺,她就走神了。
“那不過是一筆普通的銀訖兩清的交易。”紫加說得輕描淡寫,看到赤水的樣子,並沒有生氣,眼裡竟是反常地閃過一絲愉悅,在赤水神智迴歸時,才緩緩問道:“關鍵是,現在的你,意欲何爲?”
赤水聞言,有些微不滿,不過好歹這也勉強算得上一個解釋,至少,表明了蒼瀾宗並未和藍家走在一起,還沒有正式站在她的對方面上。
僅這一點,她走這一趟算是值了。
不過,要分清的是,她之所以來,並不是真爲了這個解釋。她之所以要來,只是爲了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若不然,他們以前的交情,算是徹底完了。顯然,對方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我?”赤水眼珠一轉,輕快答道:“我啊,打算去一趟籃靈島”
“你?!”紫加臉色一變,似有怒氣在胸中聚集,半天沒有說話。
赤水瞅準機會,又喝了一口靈茶,蒼瀾宗果然夠大方,這樣品質的靈茶,便是翠煙宗,也沒有多少。明慧也是個極好茶的,清淡一眼,她得到的好東西,也就乖乖奉上了。
看着赤水不當一回事的神情,紫加氣極反笑,“你當真要去?”
“當真要去。”赤水答得極快,完全沒用思考。
“就算知道這是一個局?”紫加吸了一口氣,仍是問了出來。
赤水眼波流轉,輕輕晃着手中精緻的茶杯,緩緩道:“防禦得再嚴密,也不過是立於不敗之地。只有找到問題的原因,才能徹底解決問題,不是嗎?”
“就你一人去?”紫加無言反駁,似已接受這個事實。
“當然不是。”她對上紫加懷疑的眼神,“去藍靈島,並非全都要在一起。”
紫加丟了一個“有區別嗎?”的眼神過來,赤水抿嘴一笑,沒有理會。
“我同你一起?”
赤水有些詫異,不過想到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就算不跟她一起,他們也會去的。想到這裡,她又淡定了,搖搖頭,“不好不好,他們要看到我倆一起,會如何作想?”
“理他們作甚?”不以爲然的表情,透着淡淡的不屑。
赤水橫了對方一眼,“他既然是針對於我,便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非要去橫插一杆子,不是將水越攪越渾嗎?那還有完沒完了?”
看着她極正經的表情,紫加哧笑一聲,“你以爲我會幫你,你可沒有允我什麼好處,不過是站得近些好看戲而已。”赤水一下有些嘻住,一時想不到其它話來拒絕。
紫加也就當她答應了,身子歪歪靠在椅背上,才略帶笑意道:“你也真是能耐,能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赤水滿臉無辜,一副摸不着頭腦的表情,倒是真把紫加逗樂了,就見他揮了揮手,嘆道:“罷了罷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一切都依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不急不急,慢慢的去就是。”
話語徐徐,不急不燥,又聳了聳肩,“他都準備了一百年,不會在意多等一陣,我們慢慢的走就行。”
“好吧!依你。”紫加掃向四周,“那現在呢?”
“當然是繼續喝茶。”赤水將茶杯遞上去,要求再滿一杯,很樂意見到對方無奈的樣子。
良久,紫加似是想起了什麼事一般,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在尋找元氏家族的族人?”
“嗯。”關幹這事,赤水早不知忘到煙消雲外去了,看對方的意思,“那個金丹修士,在貴宗內?”
紫加淡笑不語。赤水一下覺得世事真是難料,以前她費力心力找那個傢伙,找不到,現在,不用找了,卻有人專門送上來,這叫什麼事啊?“謝謝你,不過,已經不用了。”
紫加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他也只是突然想到了問上這麼一句罷了。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妖獸對於他們的幫助已是不大。在他看來,赤水冒着解血契時有可能累及生命的危險,來做這件事情,實是蠢不可及的行爲。
赤水此時卻是想起當初她從穹目那裡得知,血契並不是完美的契約,只要妖獸的修爲能夠達到分神期,血契自會失效。
分神期便是元嬰期的上一個境界。對於妖獸來說,也就是十階妖獸。這個世界並沒有十階妖獸,就算有也似修士一般飛昇了。她自也無從得知這些信息,不過這從穹目口裡說出來,赤水卻是相信的。
她和小白商量後,達成共識。就目前來說,她比小白更有希望達到分神期,根據穹目的說法,到時,小白也可以同她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到達上界。上界是一個更適合修煉的世界,相信到那時,會更容易達到目標。
換一個角度來想,血契雖然將她們綁在一起,失去了一些自由,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她和小白在這個世界都不是頂尖的存在,相互幫助,相互合作,能活下去的機率,比起分開,要大得多。
因此,只須努力提升修爲,自由便指日可待。她和小白都決定枚棄元家,不再去冒那個險了。她和小白也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和睦期。
她這次回來,本來打算選個繼承人,再將宗內的事情安排好就提前退休,沒想到,現在又橫生枝節。
想到這裡,赤水就無限怨念。
翠煙宗
青媛安排完所有的工作,這才轉向一直坐在一旁的燕紋,憂心仲仲道:“這樣真的沒有問題?”
她們可是將宗內近大半的元嬰修士調走了,雖然近一半是調到了翠煙宗地域內保護民衆,雅持秩序。餘下的打算隨她們一起去藍靈島。 這樣一來,整個宗內,也就只刺下那幾個老古董了。
雖然赤水是這樣吩咐的沒錯,她心裡仍是沒底。燕紋依舊板着臉,看不出什麼表情,在青媛執着地盯着她時,才勉強算是安慰道:“看戲也要收票錢,正好讓她們活動活動身子骨,放心,她們樂呵着呢!”
是嗎?青媛明顯不信。她可以想像,當那些閣老發現宗內只剩下她們時,她們怒起跳腳的景象。不過,到時候,她們應該離開翠煙宗了,遭快的人,肯定不會是她們。想到此,她不免有點幸災樂禍。
燕紋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嘀咕什麼,“宗內一級防禦狀態啓動了嗎?”
青媛聞言臉頰的肉狠狠地抽了抽,極其緩慢地點點頭,心裡卻是叫嚎,一級啊一級,你們張口就來,知道一級防禦狀態每天要花多少靈石嗎?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心痛,不知罵了那傢伙多少回敗家子。
不過那傢伙看她心痛得兇了,猶豫了半晌才道:“要麼啓動特級的?”立馬將她嚇得直翻白眼,險些沒有暈死過去。那傢伙卻轉而笑道:“你這樣想就不會覺得心痛了。”讓她敢怒不敢言。
至於那傢伙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對了,給黑雲家主的信,傳到了嗎?”
青媛算了算,“應該到了。”
“嗯。”燕紋起身,“那我們也該起程了。”
青媛點頭,二人的身影極快消失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