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監說不下去了,總覺得好像用女人挑撥他們父子關係似的。
太子臉色一沉,道:“你是說,父皇有意威脅她進宮,逼蘭夫人就範……”
大太監不敢看他臉色了,只喃喃道:“老奴實在是怕陛下與殿下父子情深,不想殿下與陛下走到那一步,爲女子反目,實在是……”
“不會的……”太子低喃道:“我不會讓父皇有這個機會,我也絕不會因此與他反目……”所以,絕對要杜絕此念。
大太監鬆了一口氣,道:“一切都要依託殿下了,老奴所能做的實在有限,還望殿下早做準備纔好……”
太子朝他再行了一個禮,道:“多謝吳公公。”他是真心實意,一切感激全在這禮中。
大太監更是暖心,忙回了重禮,道:“殿下,此處是後宮之地,殿下請回吧,商量計策要緊,也能解蘭夫人燃眉之急……”
太子點點頭,轉身帶着小豆子離開。
大太監看他背影實在是像個大人一樣了,心中頗爲欣慰,暗忖陛下得此一太子,這大鳳朝就有新的希望了。
殿下也是十分明事理的。如此賣個好,以後也能多一條出路。
直到太子離開以後,大太監纔回了鳳起宮殿門前,最近陛下總愛來鳳起宮坐一坐,這個貞貴妃的膽識籌略也是不容小覷,想必定是投得了陛下所好。後宮的女人,能到這個位置的,哪一個又是簡單的?!
或者說能活到這個年紀的,個個都是人精。
太子回了東宮之後,便有些坐立不安,想了想,便對小豆子道:“去看看宇恆何時進宮,若是找到他,讓他先速速來找孤……”
小豆子應了一聲,忙吩咐人去找傅三公子。
他回到太子身側,低聲道:“殿下在擔心什麼,可是擔憂傅四姑娘?!”
太子臉色十分鬱卒,點頭道:“父皇真的是瘋了,但是孤更怕連傅太尉也瘋了,若是父皇真透出此意來,以傅太尉那樣的性子,定會直接送她進宮,孤知傅太尉對孤不滿,只怕此事,他求之不得呢……”
“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小豆子低喃道:“陛下的確是有些……不過殿下也不必擔心,陛下看上的是蘭夫人,想必有此心也只是爲了威脅蘭夫人就範罷了……”
“但孤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父皇犯錯,讓蘭夫人受屈辱,如此讓宇恆和她如何自處,這纔是最難的事……”太子起了身在殿中來回走動幾步,喃喃道:“孤知父皇心意,故意扶持傅家,樹大招風,看似捧高,實則打壓,只是,這樣不惜自己也要陪進去,是自己私心所欲,還是……真的已經糊塗了,難不成父皇真的有一天要滅了傅府滿門,只餘蘭夫人嗎?!”
太子臉色已是極黑了,道:“好陰暗的心思。帝王之術,雖是縱橫之術,但是,如此私心,已經不是明君所爲,父皇真的糊塗了嗎?!他還是那個讓孤崇敬的父皇嗎?!”
他這麼一問,小豆子倒不好接話了,只好道:“歷來君王都是如此吧,況且陛下在位也有二十年了,今年已是慶曆二十一年……”
是啊,哪一任君王,哪怕再英明,到了晚年,誰不做幾件心欲膨脹的糊塗事。誰又能真的如同聖賢一樣日日自省其身。
太子抿着脣半晌沒說話,只是眸中漸漸的也有了些主意。
傅宇恆回了宮,就被招進了東宮,待聽完太子所言,他激動的幾乎跳了起來,道:“怎麼可能這樣,陛下他……”
“宇恆,事到如今,孤也只能讓她與孤的親事先定下來……”太子頓了頓,道:“宇恆,你的意思呢?!”
傅宇恆額上的青筋直跳,有這樣一個皇帝,他還能有什麼選擇,太過份了,這樣未免也太過份了。
他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只是要儘快了,我怕到時殿下抗不過陛下的一道聖旨。”
“自然……”太子喃喃道:“這是孤這麼多年來最執着的一個人,一件事。”即使對於皇位,他也沒有那般的在意,一切所爲,不過都是被推着往前走,無退路罷了。
只有傾顏,只有她不一樣。
太子想到她,心中都有絲絲暖意,“宇恆你放心,只是,我怕她……會有逆意,在宮中見到她時,他說父皇很噁心,她很討厭孤,想必是厭屋及烏了……”
傅宇恆吃了一驚,道:“妹妹她可真是什麼話也敢說,只是當時怕是被逼急了纔會說出這種話來……”
太子點頭道:“是啊。是皇室辜負了她……”
傅宇恆的心漸漸定了下來,但也有一些擔憂,便道:“回去後我與妹妹和孃親商量商量,此事無論如何,都是要定下來的。事不宜遲,殿下挑個好時機,與陛下求了這段婚事吧……”
太子點了點頭,頓了頓,喃喃道:“你回去後好好安撫她。別讓她爲難傷心,孤可以先定下來,晚些娶,讓她不用多想難過。”
傅宇恆點頭,然後匆匆的又出了門,騎着馬就回了府,丟下馬就進了內院,直奔金蘭院。
到屋子裡的時候,司琴才道:“三少爺,夫人和姑娘還未起身,稍等一會子……”
傅宇恆點了點頭,心中躁急的很,室內又點了暖乎乎的火爐子,也讓他的心暖不起來。
蘭氏和傅傾顏一會兒就出來了,只是眼眶都紅着,想必都哭過。
“孃親,妹妹……”傅宇恆讓下人們都下去了,只留下了筱竹在,道:“我與太子殿下已經說過在宮中的事,孃親,妹妹,到了這種時候,也只有讓妹妹與太子的事先定下來,太子已經下定了決心,找到合適的時機,就去與陛下說此事,妹妹,我知你心中不定,但是到了此時,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
傅傾顏心中震動的說不出話來,終究是再遇誤終身。
她斂着眸,心中說不出來的難受,重活一生,誰說一定可以逆轉命運,至少到現在,她也還是在隨波逐流,捲入皇室爭鬥,心中只有更大的身不由己……
她不想害了他,可是到了如今,卻還是被捲入其中了。
蕭沛,這一生,你還是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嗎?!爲了我,也許你會更加的麻煩,我必定是你的拖累,只要你動了心。
“妹妹……”傅宇恆看傅傾顏在發呆,忙上前道:“好妹妹,這一次聽哥哥的,到了如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殿下答應我,只是先定下來,並不是立即就娶你進東宮的,你且放心,殿下沒有那麼急着讓你離開孃親……”
傅傾顏白着臉,他以爲自己只是怕離開孃親,卻不知她還有別的考量。她怔了好久,才慘然的點了點頭……
傅宇恆心中提着的一口氣,終於放鬆下來。
傅傾顏低着頭想,爲了孃親,爲了自己不會再成爲陛下手中可以威脅孃親的籌碼,她還是自私的答應了這件事。
蕭沛,這一世,我還是這麼自私,說是要報答你,結果,爲了孃親,我卻還是先犧牲了你。
這樣的婚事,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傅傾顏不知道,她心中萬分難受,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悲傷難抑。
她現在腦子裡是幾乎混亂的。
不光傅宇恆鬆了一口氣,蘭氏也鬆了一口氣。
“孃親,陛下他是不是威脅你了?!”傅宇恆道。
“嗯,陛下說給我三個月時間考慮……”蘭氏道:“孃親唯一在乎的是你和顏顏的安危,只要在這三個月裡,你和顏顏都能被太子庇護在羽翼之下,孃親便不會妥協,除了你們,孃親沒有在意的人。太好了……”
蘭氏鬆了一口氣,道:“我剛剛還在想,若是毫無辦法,只能……”
“孃親,不要委屈自己……”傅宇恆低喃道:“兒子絕不會讓孃親受到這些屈辱。”
蘭氏心微定了定,點了點頭,不過她還是做了兩手準備,無論如何,都是絕對不能讓兒女受傷的。
傅宇恆太瞭解蘭氏了,他低着頭暗忖只要三個月,三個月內,殿下一定會有機會向陛下求得這一門親事的。
傅傾顏長長的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是上天註定讓她與蕭沛綁在一起,她也定會幫助蕭沛取得他該得的一切。
只是,蕭沛,這樣的我,還沒有準備好……會不會最終還是你的拖累?!
她重生以後想過很多可能,暗地裡幫他的,背地裡助他一切的,卻完全沒有準備好要做好他妻子的角色來助他一臂之力……
這樣的她真的能做得好嗎!?
傅傾顏心中忐忑不安,一股緊張攫住了她的心。
“恆兒,給你妹妹一些時間……”蘭氏低聲道:“她還未做好心理準備,如今怕是心亂着……”
“嗯,孃親多陪陪妹妹,安慰安慰她纔好……”傅宇恆道。
蘭氏點了點頭。
傅傾顏提不起勁來,晚上休息的時候,就夢到了前世很多的場景,蕭沛的眼神,蕭沛的笑,蕭沛的絕望,以及蕭沛的背影,最後是他不放棄的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