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纔要養肥了再殺……”傅宇恆接口道。
蘭氏和傅傾顏對視一眼點點頭。
傅宇恆聽明白了一些,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鬱悶之感,喃喃道:“……怪不得陛下這麼縱容父親,未曾剪去他日益增大的羽翼。要提醒父親嗎?!”
“他會聽嗎?!哥哥,你可不要太天真……”傅傾顏道:“他眼睛裡看不到的,也聽不進去的,他的耳目早已經被眼前的繁華權勢迷了心,只會一點一點的走深下去,現在還不算什麼,父親以後的猖狂,必定還會更重。”
傅宇恆聽了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道:“父親走到今天這一步,一步步的走入深淵,我竟一點也不能提醒嗎?!”
蘭氏道:“恆兒,你不明白的,以後多聽多看,你就會明白原因了。”
傅宇恆點了點頭,心中卻對這個做父親的人越發的失望。這樣的感情,也許在平時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但是一到了有事的時候,這個父親,爲了自己的一切,能將親生的兒子都給無情的撇開,這與許多爲父者幾乎都反了過來。
其它人家的父親,平時極度嚴厲,但真正遇到事的時候,都是擋在兒子前面的,可是傅大人哪怕平時再溫和,一到事急關頭,他卻根本不顧兒子的性命。這樣的父親,只會讓傅宇恆原本還有一些對父親的真心,慢慢的耗盡了。
上次也一樣,大皇子謀反之時,他不在乎,這一次,又是同樣的選擇。在他心裡,最重要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就連平時的教養,都是傅宇恆自學者多,大部分時候,傅大人也是不管的,他只一心的撲在了官場之上,以及……自己的權勢欲007望之中。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傅宇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飯畢以後,蘭氏安下心就去歇下了,倒是傅宇恆跟着傅傾顏坐在花廳裡,道:“……太子殿下問起你的事了……”
傅傾顏手一頓,睫毛微顫,良久後才平靜下來,擡起眸,看到傅宇恆,這才發現傅宇恆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哥,以後不要跟外人提起我的事,女兒家的閨房之事,不宜向外人提起,這些哥哥應是知道的纔對……”傅傾顏的眼眸裡已經恢復了平靜。
有時候傅宇恆真的不知道他的妹妹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好似有一種什麼都未發生過的感覺裝作一切都無所謂的表情和眼神。
“外人?!”傅宇恆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你不想提便不提吧,我也不強迫你……”
傅傾顏沒有說話,傅宇恆道:“只是我是你的親哥哥,若是你有什麼心事,以後可別一個人硬憋着纔好,還有我在呢,我是你的親哥哥啊……”
傅傾顏頓了好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馬上要過年了……”傅宇恆站起了身,看着打開的一小扇窗,道:“又下雪了,這雪景可真應景,明明前幾天還是陽光普照大地,現在又是另一番景象,就像這天下,這世間之人,雖此一時彼一時,但本質,卻是一樣的……”
“妹妹好好休息,這幾日,你也受驚了。”傅宇恆笑着道:“我先回前院了,父親那裡,總還得去向他說一聲,以示對父親的尊重……”
傅傾顏點頭,看着他大踏步的走進了雪中,雪花越來越大,傅宇恆的身影就消失在長廊之中了。
傅傾顏總覺得傅宇恆像是看透了一些什麼,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就知道瞞不過他。
見到太子出事之時,她失態了,她與哥哥從小一起長大,還從未見過她這樣失態的時候,難免會疑心。
只願哥哥別以爲自己對太子一見鍾情纔好。
哥哥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多餘的事,也會懂得人各有志的道理。她想的雖好,卻哪裡知道,他們對彼此的心是一樣的,只想要對方好,哪怕做些奇怪的事,也是情之所至。
他們都擁有一樣的心思,總想要爲對方做到最好,把所有一切都擺平,對傅宇恆來說,妹妹一生的幸福,對他同樣重要,他很在乎。
快過年了,傅宇焞的假期也多了一些,這一日回來就對林氏道:“母親,太子遇刺,但是傅宇恆卻並未受到什麼處罰,太子爲他求了情,陛下也有心放過。”
他說的十分平淡,但是眼眸裡卻已說明了一切恨意。
林氏道:“真是便宜他了。不過太子遇刺之事,究竟是誰所爲,是不是皇后娘娘?!”
傅宇焞搖搖頭道:“六皇子那裡毫無動靜,絕對不是六皇子,所以皇后的嫌疑很小。”
“但是,也不是全無嫌疑的,太子這一遇刺,陛下對他們的疑心是絕不會少的,陛下雖未表示明查,但暗查鐵定會有……”傅宇恆道:“而且宮中貞妃升了貴妃,遷居鳳起宮,這個意思,還不明顯嗎?!”
“我也聽說了,鳳起宮可是在鳳儀宮旁邊,幾乎將要並列,皇上此舉是想要壓制皇后娘娘……”林氏頓了一頓,又問道:“六皇子殿下呢?有什麼反應沒有?!”
“殿下什麼反應也沒有……”傅宇焞道:“聽了消息也是十分平靜。殿下如今搬出了宮,遷居靖王府,雖不及在宮中尊貴,但至少,出宮後,反而方便了許多,能做許多的事情……”
“你好好跟着六殿下,”林氏道:“做一個靖王爺,可不是六殿下的心性,他必會等待時機。不管宮中,朝中多少風起雲涌,我們只管做好我們的事便罷了……”
傅宇焞聽了也點了點頭,道:“好。且等一等,也不礙着什麼。只是,孃親,有一件事……”
“說吧,有什麼事吞吞吐吐的……”林氏道。
“外祖家,林府好像與前朝有一些牽扯,此事可大可小。”傅宇焞道。
林氏吃了一驚,道:“怎麼可能,你怎麼知道的?!”
“我跟着六殿下做事,到底有些渠道,前些日子發現林府與一些舊黨來往甚密,我都能發現,陛下必也是會發現的……”傅宇焞道:“現在怎麼好,外祖家幫了我們許多,若是不管,只怕他們會惹禍上身,還會累及我們,可是我們若要管,怎麼管,若要說,只怕說了也不會聽……”
林氏唬的心驚肉跳,想到當今對前朝舊臣的雷霆手段,也是坐立不安,林氏低喃道:“……林家本就是前朝顯貴,到了今朝,反倒沒落了一些……宇焞,這件事情,只怕是真的,也沒那麼簡單……”
“那怎麼辦?!”傅宇焞皺眉道,“這種事,若是陛下是個仁君,也許只是打一棒子也就罷了,以當今的性格,這種程度,算得上是謀逆之罪了……”
“這件事焞兒別管……”林氏道:“……明天一早,我回林府一趟,見一見母親,與她說一說此事,不管如何,一定要勸,若是勸不住……”
林氏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道:“萬一以後真出事……我們也要偷偷的保全他們,但也不能將我們自己搭進去……陛下應不至於這麼狠,頂多發配,我們在半路將人偷偷換下來,就可無事了……”
傅宇焞一想這樣對自己倒不難,便點了點頭。
林氏的心中不定,心神俱震。
可是他們想得好,又哪裡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傅宇焞畢竟知道的還是少數,哪知道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切切實實的謀逆大罪呢……到時候只怕洗乾淨屁屁都來不及,哪還能再顧得上幫林府一回……
“焞兒,去休息吧……”林氏道:“這件事情,我再好好想一想。”
傅宇焞點頭,去看了傅綿錦,這纔去休息。
林氏坐臥不安,第二天一早就火急火燎的去了林府,抿退衆人後與林老太太一說,哪知道林老太太卻死也不承認。
林氏怔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母親是在撒謊不信任她,還是根本不知道。林氏一時間啞口無言,本想等林老太爺回來再說,哪知道林老太爺卻一日未歸。
林氏只好無奈的回去了,如是來回三五次,皆是如此。林氏終於有點明白了過來。
“焞兒,此事怕是真的,你外祖躲着不見我,只怕是知道這事是真的,一方面是想與我們撇清關係,不連累咱們,二來也是因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是不會與我說的。難道真的……”林氏驚心道。
傅宇焞的眸也是瞪的大了些,道:“這些可是殺頭的大罪。”
林氏臉色已是白了,可是林府中人難道不知道,不,他們當然都知道的。
林氏萬分難受,道:“這事可完全沒有成的把握,他們怎麼就能豁的出去呢……”
“也許是因爲信仰吧,清貴之中的老者,都是固執自己的信念的。林府清流之家,只怕根本從未真正臣服過今朝……”傅宇焞道:“不然當初以林府之清貴名聲,何以將母親嫁與父親這樣的人,那時,以林府之名,嫁入皇家都是可能的。爲何卻偏偏是當初還是一個小小參將武家出身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