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貴太妃立即找來一塊炭,在絲布上寫上幾句話,再蓋上金印。
上書:太上皇在行宮遇刺,速來救援。
她將絲巾和金印都交給宮女道:“你速去這最近的臨門府衙調人來護駕,再讓他們速速的往宮中報信,若是上皇出事,皇上只怕能砍了咱們……”
宮女急了,死死的抓住她的手道:“娘娘,您呢?!”
“我留在這裡,我是生是死,都看你了,若是你來的快,說不定我還能保得住一命……”貞貴太妃苦笑道:“若是太上皇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娘娘,咱們一塊去吧,你在這裡我不放心……”宮女此時急的也不顧尊卑了。
“傻子,我們今天出宮的事,宮裡都知道,若是我來了這兒卻丟下太上皇一人跑了,無論上皇是活是死,我都難逃一死,太上皇無事,他不會放過我,太上皇若出了事,皇上能剝了我的皮……”貞貴太妃說的臉色卻極震定,道:“誰叫咱們倒黴,今天出來撞了這種大運呢,你快走,能不能活,都看你了,快,這裡撐不了多久……”
宮女哭了,抹了一下眼淚,點點頭,速速的跑了。此時行宮裡的人手,早已經都來了這邊。而宮內的女眷們也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此時竟也無人敢去報信,只有宮女一人找了匹馬,憑着一點只會騎的技術,艱難的往臨門衙門跑去了,一面跑一面哭着在黑夜中狂奔,懷中是溫熱的絲布和金印。
貞貴太妃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往大太監那裡去了。
哪怕怕的要死,此時,她也只能去,不能退。
不是不怕死的,只是她知道,無論太上皇是生是死,她若是退了,就是死路一條。
“吳公公……”貞貴太妃臉色不大好的抓住他的胳膊道。
大太監顯然是吃了一驚,回頭看到貞貴太妃,簡直像看到了鬼一樣,臉色急道:“娘娘,您怎麼來了?!快避了這裡……快……”
貞貴太妃搖頭道:“上皇立於險境,我如何能退,連公公都堅守在這裡,我能退到哪兒去,外面也早已經沒有人了……”
大太監一聽越是悲愴不已,道:“……今日休矣。”
貞貴太妃道:“不到最後一刻,不要這樣想,無論如何,總要一拼,哪怕是死,也有我們陪着上皇……”
大太監聽了就抹淚,兩人不再說話,只擔憂的看着上皇的方向。
此時站着的人越來越少,不少人已經倒下了,那圍着的黑衣人,也早已經傷了幾個,但都不是致命傷,因而還能打。
甚至是圍着大太監的兩個御林軍也已經受了傷,此時已經顧不上這兩人了。兩人東躲西藏,怕的不行,渾身都在發抖,卻都死守着不肯離開這兒……
果然御林軍經過奮戰後就已經有些不敵,卻在死守,屍體躺了一地,他們哪怕還有一口氣,不管是因爲忠心,還是爲了家人九族,都有奮戰到最後一刻……
血染了一地,其餘黑衣人,漸漸的空出手來,可能是顧不上殺這兩人,只將目標盯在上皇身上,漸漸又將上皇給包圍了。
眼見包圍着上皇的人越來越多。兩人更是怕的膽戰心驚,是連怕都不敢了。
上皇殺紅了眼,見他們只顧着擊打自己的劍,似乎是拼了命的想要將自己的劍給打下來,上皇便找出他們的破綻,一連劍挑了五人,都是一劍斃命,直擊心臟。
他十分利落狠毒,只一劍,不到一秒就抽出來,兩方此時更是血鬥起來。
當對方想擊打上皇的劍時,他們露出的破綻就會越來越多。
深夜漸漸的越來越沉了,而上皇也因爲他們打劍的越來越頻繁,手也已經漸漸的握不住劍了,都開始在顫抖……
可能是黑衣人的頭目,道:“……他快撐不住了,想辦法打下他的劍。”
所有黑衣人已將上皇圍在中間,攻勢也越來越猛。
上皇哪怕劍術極精,毫無破綻可被尋到,但他手握不住劍時,就會變得遲鈍,一遲鈍就容易出錯,一出錯就受了幾次傷,雖不到關鍵部位,可是看着流下的血染紅了龍袍,兩個人急的眼睛都紅了……
大太監更是緊緊的掐着自己的手纔沒有再叫出來讓上皇分心。
而貞貴太妃腦中想的更多的卻是原來上皇有這樣深的武功,而她卻從未見過……
她似乎對上皇瞭解的太少了。
是了,他與她,一個是帝王,一個是後宮可有可無的妃嬪,自然瞭解甚少。
最瞭解上皇的也許只有元后。
眼見上皇劍都快握不住了,只憑一口氣死撐,兩人又急又擔心。
上皇是個不屈的性子,哪裡肯甘心就死在這裡,因而在劍擊落之前,還殺了兩個黑衣人。
噹的一聲,天子劍終於落地。
黑及人爲打下這劍也是吃盡了苦頭,此時也都是滿頭大汗,身中其傷無數。所以當劍掉落的那一刻,他們眼中全是興奮,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空擋。
上皇顯然是吃了一驚,劍一落,他立即去撿,而那些黑衣人的劍也都一一的朝他刺來……
“上皇……”大太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身體先於意識,竟然已經撲了過來。
噗哧……
劍入體的聲音是沉悶的,可是這聲音,對上皇來說,無異於一把尖刀在颳着自己的心。
他已拿起了天子劍,換了一隻手,匆匆回頭,只看到大太監一臉擔憂的側臉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涌,來不及再看,手已經擡了起來,將剩下的擊打過來的劍,全部削斷了……
黑衣人似吃了一驚,立即拿着手中的斷劍退離到三丈遠的地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劍。
這是……什麼劍法?!
他們所有人都僵着了,一時都僵持在那裡,而天子劍因換了一隻手,反而威力更甚,像是在散發着寒光。
上皇雖力氣不敵,可他那隻手卻連抖都未抖。
怎麼可能?!不可能,一介帝王,能將一隻手的劍術練到出神入化,已致臻境,已經不可能,爲何他是雙手都可以做到,這還是人嗎,這還是一個帝王能做到的事嗎?!
甚至在這種局面之下,他還藏拙了,這隻手,纔是他更厲害,更用功的一隻手。
一時氣氛,已經僵持起來。
貞貴太妃也已經僵住了,她腿腳發直的跑了過來,蹲了下來,乖乖的看着,不知道爲什麼有點想流淚。
在這深宮之中,原來上皇也有真心待他之人,哪怕只是一個閹人。
她以爲大太監活不成了,眼淚就嘩嘩的掉。
上皇的聲音有點啞了,瞥了一眼大太監,眼神卻依舊對着那十來個黑衣人。他微抖的那隻力氣用盡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來,給貞貴太妃道:“……你們退後,給他止血。”
說罷,就已經站了起來,立於兩人身前,天子劍上散發着一股寒光。
上皇神情狼狽,喘着氣,額上也有血跡,溫熱的,是從大太監擋住他時,身上透出來的血。
他啞着聲音,道:“老東西,我不讓你死,閻王也不敢跟朕要人……”
大太監動了動脣,疼的身上糾的疼,他從未受過這樣的傷,此時是連說話都動不了嘴了,額上全是汗。
貞貴太妃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忙將他拖着往後挪了挪,哭道:“聽到了麼,上皇說你死不了,他這樣子,閻王也怕他,如裡敢就帶你走了……”
大太監動了動脣,卻沒有聲音,但是卻能看得出脣形在說娘娘二字。
“別說話了,本宮雖然,雖然沒給人治過傷,不過一定能幫你拖一拖時辰,你要忍着,待太醫來了就好了……”貞貴太妃哭道:“你死不了的,死不了的……”
她一面哭,一面抖着手將他衣服給扒開了,看着血淋淋的窟窿,嚇的臉色發白,她胡亂的拿衣襬將血跡擦的差不多,立即將止血粉灑在了他的傷口上。等到都灑遍了,又翻過來將他另一面也灑了一遍。
這是一劍穿身而過的傷。
雖不是在心臟處,可是,能將一人從一面穿至另一面,貞貴太妃也不知道大太監能不能活的下來。
打鬥還在繼續,大太監卻開始瑟瑟發抖了,人也有些迷糊不清起來。
“你別睡,別睡……”貞貴太妃一面拍着他的臉,一面哭,只覺得這個夜晚格外漫長,度日如年。
她越怕越是不敢讓他真的昏過去,一面拍着他的臉,一面哭。
大太監牙齒都在打戰,血雖然止住了,可是,他卻開始意識不清,人也開始燒了起來,他迷迷糊糊的支吾,“冷,冷……渴……”
貞貴太妃此時也顧不上看那邊了,只是到處給他找衣服蓋一蓋,她知道大太監此時的命的重要性,他若是死了,只怕上皇哪怕活下來,也會放出心中的兇獸,能咬死人。
況且,她現如今也不只是爲了這些利益着想,而是,現下是共患難之人,憑着本能,她也會救上他一救。
她的眼淚就沒止過,找不到衣服,就去扒死人堆裡死人身上的衣服,胡七胡八的找了幾件蓋到大太監身上。